小车不知老师为何笑得那么开心，老师开心她也开心，跟着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一路笑到家，她也大致熟悉了周围的环境，而且她看到了王小虎家的楼。
    “小区里就没什么可转的了，那栋楼后面有一个小园，夏天傍晚，我和陈老师偶尔会在小园附近喂喂蚊子。”
    李安指向东面最近的那栋楼，嘴里念念有词道。
    “唔！”小车实属有点震撼老师的说法，她想夏天的小园一定有什么好东西吸引老师吧。
    再回到家已经是半小时后，见老师换拖鞋，小车意识到自己也应该换拖鞋了，可她的拖鞋还在行李箱中。
    “等着。”李安换好拖鞋快速去小屋将她给小车准备的拖鞋拿来，“也不知道你多大脚，比着你身高买的，可能有点小。”
    “谢谢老师，”小车忙接过拖鞋。
    她先蹲下将拖鞋放在脚边，然后开始解脚上的线带，将脚上鞋子脱下最后把老师买给她的拖鞋踏在脚上踩了两下，正抬头高兴地说“正合适”，她才发现老师已经不在门口了。
    取而代之是小八万绕着她闻了起来，然后八万前爪抬起趴在了她的腿上。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声呼唤，“车琳！”
    小车轻轻把八万搭在腿上的爪子拿了下来，接着朝着声音快速走去。
    老师买的拖鞋踩起来真舒服，底子软软的，心里说着她来到了卫生间门口。
    “这个红色的牙缸是你的，粉管的牙膏是我和陈老师用的，白管是给你准备的。”
    说着李安拿起一个墨绿色软管洗面奶，“这个洗面奶是牛奶的，你可以用，也可以不用，或者用你自己带的，都行你随意，灰色毛巾是我洗脸的，白色毛巾是陈老师的，彩虹色的毛巾是你的，新的，你可以用，也可以用自己带的。”
    “老师。”小车表情略带一丝窘迫，“我都带了。”
    李安：“你想用什么就用什么，但是我得给你介绍清楚。”
    一顿，“如果偶尔需要在这洗澡的话，看这里的温度，注意不要低于45，天气马上就要凉了，水阀左热右冷，别搞错了。”
    小车挠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李安微笑：“偶尔需要的时候。”
    接着，“”看到这个架子了吗？把要换的衣服放在这里就可以。”
    “记住，任何时候使用卫生间都要锁好门，不然八万会用爪子把门扒开。”
    小车：“啊？”
    “嗯！”
    介绍完卫生间的情况，李安洗了个手，小车也跟着洗了个手。
    “一样的，左冷右热，来这边。”
    小车洗完手跟着李安来到餐厅，李安将冰箱门打开。
    “零食，饮品，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自己取，不用不好意思，你爸爸已经把你这学期在我这儿的生活费都给我了。”
    “不过呢，零食和饮料要有节制，里面全是防腐剂，另外啤酒你绝对不能喝，记住了吗？”
    小车：“嗯。”
    小车偷偷问钉子要过一口啤酒喝，很难喝！
    接着李安拉开冷藏室的门，“第一层和第二层都是你爸爸带来的，上面都有标签，第三层是一些速冻食品和生肉，如果你不得不自己做饭，算了，我不在你也别自己做饭了。”
    李安打算明天带小车去楼下的丰和餐厅，他不在的时候就让小车去那吃，他和老板熟，到时他月结。
    小车：“老师我能自己做饭。”
    “嗯——”李安思考片刻，下午老车也是这么和他说的，想想有时当要不在，小车晚上学完习或练完琴饿了想弄点吃的，难免少不了碰下灶台。
    “来。”
    师生二人进了厨房，“这个灶你们也用过，开灶先开抽油烟机，一定要注意安全。”
    小车：“嗯！老师，米在哪里？”
    李安蹲下拉开一扇柜门：“米面油。”
    紧接着又拉开隔壁的门，“碗筷。”
    起身威胁，“总之一句话，尽量能不碰厨房就别碰厨房。”
    小车：“嘻～”
    李安见状拿出少有对小车的严肃：“别笑车琳，我告诉你，也就是你，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让他在我不在家的时候进厨房。”
    小车感受到了严肃，立马收起笑容，立正：“记住了老师！”
    李安一下乐了起来：“军训练得不错。”
    接着，“平时早晨你都吃什么？”
    小车：“桑姨和我爸都会给我做早饭，有时我也自己煮鸡蛋带上，或者楼下买点早餐路上吃。”
    李安点点头。
    小车：“老师，你和陈老师早晨吃什么呢？”
    李安：“煮个小米粥啊，煎个鸡蛋啊，我们什么都吃，有时候也在昱东楼下买个包子。”
    小车记住了。
    “来，”李安看了眼手机，也快五点了。
    师生二人最后来到小车的小屋，“帮你铺床，柜子你就自己收拾吧。”
    小车摆手：“老师我自己就行。”
    李安：“那你自己来吧。”
    离开车琳的小屋前，李安将八万撵了出去。
    “怎么哪哪都有你的事？滚蛋。”
    结果八万表面上老实出去了，等李安去了书房，它又迂回来。
    小车正放倒行李箱，见八万又进来，连忙抬手“吁”了一声。
    她也搞不清楚八万为什么又回来，见八万乖乖趴在箱子旁边，她想着趴就趴着吧。
    她其实很喜欢八万，一只毛茸茸的小机灵。
    就在这时，她听到书房传来钢琴声。
    贝多芬！
    仿佛一道光从眼中射出，小车加快了动作。
    将秋夏两季校服整整齐齐摞在老师给自己买的床单上，接着她又把两件体恤和两件穿在校服里面的长袖衣服叠在了秋季校服上面。
    然后她从箱子里取出两个不透明的小袋子，只用片刻她便将两个袋子塞进了衣服堆的最深处。
    最后是三双袜子和一双鞋，袜子放到柜子里的小盒子里，鞋子她走出小屋放到了门口。
    回屋她瞅了一眼书房里，老师正坐在大米子前。
    加快！
    只用五分钟将床铺好，她都没顾上在铺好的床上坐一下，铺好床的第一时间就快步去了书房。
    轻声走进书房，小车乖乖地站在了钢琴一侧。
    看着键盘上沉稳的双手跳跃，欢愉的琴声直往她的天灵盖钻，小车许久没有听过老师弹这么欢快的旋律了。
    或者说这首曲子本就是带着一种能让人不由自主进入欢快状态的魔法。
    反复弹了三遍贝多芬第二十号钢琴奏鸣曲的第一乐章，李安收手转过头，“说说这首音乐让你感受到了什么？”
    “愉快。”小车脱口而出，“有点像吃水果的感觉。”
    李安：“好，说说你听到的曲子是什么，他的结构是怎样的。”
    小车想了想：“是一首贝多芬的奏鸣曲，应该是第一乐章，不算快的快板，呈示部有两个主题，第一主题是g大调，第二主题是d大调，发展部结束的地方是关系小调的属调，再现部的第二段出现下属调，没有尾声部。”
    李安非常满意小车的回答，毫不掩饰目光里的赞许：“传统奏鸣曲的结构你已经能够清晰地用耳朵分辨。”
    小车勉强地点了下头，如果说是传统的奏鸣曲结构，她似乎大概也许能听个七七八八。
    “不用不好意思，”李安接着提问，“为什么再现部的第二段会出现下属调？你并没有说清楚。”
    小车暗忖自己大意，脱口而出：“为了重新确定主调。”
    李安：“优秀。”
    “记住，主调是一首古典奏鸣曲的核心要素，所有的一切材料和动机都离不开围绕主调来进行发展。”
    小车：“老师我记住了。”
    李安：“车琳，关于我给你讲的初级曲式分析，你已经掌握得都差不多了，你的耳朵所为你带来的优势也越发开始体现，但是。”
    “在进入下一阶段的曲式分析课程之前，你首先要利用你现在掌握的曲式分析法，在实际练习中帮助你去克服一些演奏过程中遇到的问题。”
    “这首作品是贝多芬第二十号奏鸣曲，作品49号里的第二首第一乐章，g大调，不太快的快板，二二拍，这首作品只有两个乐章，第二乐章是小步舞曲，也是g大调，四三拍。”
    “贝多芬早期作品，是写给一些孩子用来了解掌握奏鸣曲的练习，结构就如你所听到的那样。”
    说着李安从钢琴上取出一份谱子，“给你一周的时间，把它练下来，怎么练我不管，我只听成结果。”
    “坐。”
    小车接过谱坐下，李安接着说：“布格缪勒练完了，849还剩四条，你陈老师走之前你差不多就弹完了，十月中下旬开始，我们要进入车尔尼299和巴赫创意曲集的系统学习，你要做好准备，接下来为期一年到半年的时间，这两部作品是你要练习的重点。”
    “嗯。”小车笑。
    李安：“笑什么。”
    小车：“陈老师送我的教材里面前两本就是299和巴赫二部创意曲集。”
    李安笑：“都带来了？”
    小车：“嗯呐。”
    李安：“好，现在说说比赛的具体流程。”
    “报名截止是11月17日，比赛时间是明年四月到五月。”
    “报名的时候我们就要提交曲目，一共五首曲目。”
    “第一首，海顿莫扎特贝多芬，三选一，一个奏鸣曲快板乐章。”
    “我初步打算让你在贝多芬和莫扎特的作品里面选一首，具体选谁的作品我们临近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周再决定。”
    “现在能确定的是第二首玛祖卡，作品17的第四首a小调，这是必弹的，我们会在十一月中旬开始学习。”
    “第三首肖邦圆舞曲和第四首肖邦夜曲，我们的选曲策略是你选一首，我选另一首。”
    “什么意思呢，比如你自己选了某首夜曲，我就帮你选圆舞曲，反过来也是，明白？”
    小车点头。
    “夜曲和圆舞曲我们在十二月份进入学习。”
    “最后一首炫技曲目，我给你解读一下什么这里的炫技曲目是什么意思。”
    “它没有任何炫技的意思，就是让你弹一首要求曲目之外，最能展现你综合水平的曲目。”
    “这首曲子我已经帮你选好了，巴赫的第十四首三部创意曲，这个曲子你可以没事听听，什么时候开始学，我会告诉你，在这之前你只能听，不能自己练，记住了？”
    小车再次点点头。
    “对于比赛的安排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
    小车摇头。
    李安：“好，那我们最后来说说练琴的问题，周一到周五，非特殊情况，中午饭前四十分钟，晚上做完作业一个半小时，我们暂定这样，如果影响到学习，我们再及时调整。”
    小车：“老师我能多练，不坐公交车我每天时间能多出一个半小时。”
    李安：“听话，暂时先这样，车琳，比赛远没有学习重要，知道吗？”
    小车：“老师我不是为了比赛，我想多弹琴。”
    迎着小车期许的目光，李安沉吟片刻，随后说道：“练琴也没有学习重要。”
    小车有些不懂，但是她愿意听老师的话，“老师我知道了。”
    李安：“六点了，饿不饿？”
    小车摇头：“老师我中午吃了好多。”
    李安：“作业差多少？”
    小车：“数学卷子还有几道题没写完，英语卷子还没做，手抄报也没有写。”
    李安：“现在练琴，练到八点半吃点东西，九点到十点半你继续做作业。”
    说着让开大米子，李安坐到了旁边的小黑前，掀开琴盖就开始跑音阶，像是屋里再没有第二个人。
    小车看了看老师，然后坐到了大米子前，听着身旁的c大调音阶，小车抬起双手加入了演奏。
    两道c大调音阶在下一秒融为一体，两台钢琴前，师生二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触键，一模一样的表情，窗外天天暗下。
    师生二人就这么各自弹着自己的内容，又像是互为一体，偶尔两个音阶声部的交叠刹那会出现一丝巴赫赋格的意味。
    李安并没有告诉小车巴赫的三部创意曲里具有多声部并行，也没有提示小车在此刻要用耳朵去留意什么。
    时间一晃而过。
    不知什么时候，隔壁八万从小车展开的行李箱跳上了铺好的床，卧下打起了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