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爷子家出来，李安内心也是豪情万丈。
    像是在酒桌上没说尽兴一般，回家的路上，他滔滔不绝地和拉着陈璇的手又说了一路。
    他说着，网约车司机也听着，听得网约车司机是直摇头。
    看着小伙子还是年轻啊，牛逼可不是这么吹的啊老弟。
    正巧了，网约车司机有个亲戚去年年底开了个小琴行，今年五月底就在往外盘，结果现在还是无人问津。
    从年初的双减落地开始，满大街都是关门倒灶的培训机构，还敢火坑里跳！
    不过司机也没敢吱声。
    喝了酒的人，你惹呼他干什么。
    也确实，李安今天晚上喝了不少，是那种找酒喝的状态，陈璇之前都没见过。
    到家之后两人洗漱了一下就上了床，没说两句话的功夫就先后睡了过去。
    累是真的把两个人都累坏了，能不累吗？
    下了飞机就赶回学校上课，然后折腾到现在。
    昨晚两人基本就跟没睡觉一样，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没怎么睡，一大早还带着几个孩子赶飞机，多操心啊。
    就在李安二人睡了没过儿一会，蓉城另一边，小车也躺倒在床上。
    小车心里太开心了。
    夜里老师给她过了生日，下午练完琴家人又给他过了一次生日。
    而且晚上她还收到了唐小星的生日祝福，唐小星微信里还责怪她为什么昨天不说。
    唐小星是今天和陈老师上课的时候才得知今天是车琳的生日，晚上下了课就给车琳发了信息。
    两个姑娘聊了有二十分钟，唐小星还告诉小车她遇到了喜欢的曲目了。
    是莫扎特的钢琴协奏曲，k491，唐小星说这是陈老师今晚给她布置的曲子。
    小车回复唐小星加油，说她为唐小星感到开心。
    不管是古典作品还是流行作品，或是等等等等作品，在小车看来，只要唐小星喜欢，她就为唐小星开心。
    唐小星最后问小车接下来要练什么曲子，小车说老师还没布置，没布置的意思就是还练之前的内容。
    音阶加练习曲，老师给她上第一节课的时候就和她强调了音阶和练习曲的重要性。
    她当时记住了，所以当老师没有具体布置的时候，她就以练这两样东西为主，可能最后会给自己留上二十分钟弹弹曲子。
    距离报到还有好几天，她可以安心地好好练几天琴。
    她开心，可今天唯一让她有些不开心的事情就是老爸说想在石坡附近租个房子，说以后她们就有两个家了。
    但她不想，她知道老爸是为了让她上学练琴方便。
    可租房子要好多钱，她不想让老爸这个钱，她想要是能住在姑姑家就好了，住在姑姑家肯定不钱，但是她的认真提议换来的却是一家人的沉默。
    当时她隐约感觉到一些，可能住在姑姑家不方便。
    然后她就没再说什么，其实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就是觉得住在家里就很好，虽然每天要坐公交车，但她把在公交车上时间利用起来不就可以了吗。
    打了个哈欠，小车随手按掉了床头的台灯。
    睡觉前她又看了一眼钢琴上的两只企鹅，戴着红色围巾的是老师送给她的，戴着蓝色围巾的是王小虎送给她的。
    看着这个蓝色围巾的企鹅，她还是不明白王小虎为什么非要把企鹅硬塞在那个礼盒里。
    那个礼盒原本很漂亮的，可被王小虎撑坏了。
    真可惜。
    至于王小虎送她的另一份生日礼物，她觉得有些不合适，因为看着就很贵重，虽然非常好看。
    她也很喜欢，是一个银色的长链小挂坠，上面挂着一只银色的海豚。
    -
    次日一早，闹钟一响李安就开始做早饭。
    蒸蛋的功夫，他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
    “冰箱里的鸡蛋还能吃吗？”
    “能吃，鸡蛋的保质期还是挺长的，陈小米，现在开始你就得多积累点生活常识了，到时候去了法国，有些事真就得靠自己了。”
    “怎么，我人还没走你就不打算管我了，我就不，我什么都给你打电话。”
    “行行行，打打打，吃饭吃饭。”
    饭间李安给小车发了条语音，让小车这两天接着布格缪斯往后练。
    陈璇又想起来昨天李安昨天下午在802发了一通火，昨天去魏老师家的路上她也没细问。
    今天一问，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是该说说他们。”
    “可不，不能我一不在就放松，这帮孩子还是欠敲打，于晓璐她们几个昨天还行？”
    “她们几个可以，“说着陈璇叹了叹，”你说我走了这些孩子交给谁呢？”
    李安：“先不急，等和书人领导见过面，我肯定得把所有代课老师聚到一起开个会，到时候我问问，老师好找，不用担心。”
    陈璇：“那你中午先和徐姐见见。”
    李安：“中午你也一起呗。”
    陈璇：“我就不去了，最近趁还有时间我想多盯着小璐她们练练，争取走之前把她们的艺考曲目都讲完。”
    “也是。”李安给陈璇碗里夹了粒咸菜，这时八万不知从哪看到了这一幕，跑过来就扒到了李安腿上。
    “喵呜—”
    李安乐：“没你不吃的。”
    八万闻了下主人喂来的美食，露出惊恐表情，掉头转瞬就消失在了客厅。
    -
    新的一天从晨练开始，来到802泡了杯茶，李安接着昨天的移调740第14条继续往后刷了起来。
    按照吴复生之前的说法，李安这是在做无用功，虽然吴复生后来也没有被李安说服，但吴复生也承认了这种练法有它的精妙之处。
    这趟李安夏令营的最大收获莫过于与几位外国教授和各路同行的深入交流。
    关于教学法，关于教材，关于演奏本身。
    他总结出的经验是纵横不出方圆，万变不离其宗。
    从前对于这类能够在任何语境下都看似通达的言论，他都保持着一种本能的抗拒心理。
    因为没有对于实质的把握，只凭对于字面的大致理解就把这些“大道”用到生活实践中，未免过于形而上。
    可根据他这一年多来在教学上的深耕与总结，再结合自己的舞台经历，以及众位国内外老师的经验，他认为自己可以从实践的角度再去看这句话。
    再次得出的结论是如今的钢琴教学法应该做做减法了。
    面对近十年来国内涌现出的各种新潮的钢琴教材以及琳琅满目的课程，别说家长了，作为一名老师本身，他看着都头疼，有时他不得不质问自己一句，钢琴有这么复杂吗？
    虽说他也清楚有些老师非常有经验，只是为了卖课卖教材搞一些噱头，但上课这事他心里太明白了，课不能这么上。
    如果一个老师天天都在用一种高深莫测的口气绕着弯给学生讲一些东西，起初老师的目可能只是单纯地为了吸引学生，但时间长了，一些老师就会潜移默化地把这些东西融汇到自己原本的教学思路中。
    得不偿失。
    没必要把简单的东西搞得那么复杂，也没有必须的练习顺序，万变不离其宗，但前提一定是得明白什么是宗。
    李安在与安娜教授沟通的时候就再次体会，安娜教授从不提倡让学生大量练练习曲，很多技巧她都让学生从乐曲中去练习。
    这要放在国内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但李安非常能理解，并且他一直以来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一点在他和杜梅教授交流的时候也被印证，杜梅教授刚好和安娜教授反过来，杜梅要求学生在练习曲中去体会不同时期的音乐的情感。
    所以都是音乐，为什么不能在乐曲里练技巧，为什么不能在练习曲中找情感，为什么国内相当一部分老师都要死磕一个教学流程呢？
    抛开那些自己都弹不明白的不说，就说那些相对还算专业的老师，其实他也能理解，一节课的内容拆成五节课的内容，挣钱嘛，不寒碜，各行各业都这样。
    李安曾经也不是没有干过这样的事，只是没这么过分罢了。
    他没有瞧不上这些老师，老师之前，首先也得生活啊。
    可时期不一样，阶段不一样，一个老师如果始终为了多挣点课时费这样上课，那也是害了自己。
    这样的老师，教学水平大概率也不会再有什么本质提升。
    那么被淘汰，也是迟早的。
    李安在认清这件事之后，对于他未来学校所要录用的钢琴老师也有了一个明确的要求，就像他昨晚和魏老师说的那样，你想来我这工作，甭管你是国内普通院校音乐系毕业的，还是国外哪家名校钢琴专业毕业的，想在这干，你就得先参加我的上岗培训，而且正式入职后，往后也得定期接受业务能力考核。
    老魏当时还笑着问他打算一个孩子一节课收多少钱，他说三百起步，老魏犹豫了有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李安也纠结过是不是课程单价有点贵。
    贵吗？
    从单价上确实很难让大部分家长接受。
    可从他内心而言，如果家长抱着让孩子学点真东西的想法，那把孩子送到他这来一定是赚的。
    只用横向对比蓝天和雅乐两家蓉城的行业龙头，对比这两家目前的钢琴师资力量。
    家长不懂没关系，反正他现在在蓉城多少也有点名人效应。
    在彻底打消做大杂烩这个行动方案后，他的思路也越发清晰明确，打造蓉城第一的钢琴教育品牌，这就是他十年内的目标。
    长得不说，三年之后就能初见分晓。
    他着急，但也不急，以他目前的资金，他就从最小的门店开始干，有什么关系，赔了再干呗，反正战略上他也不着急结婚买房子了。
    陈璇昨晚在饭桌上也是明确表示全力支持，还说要把自己的笛头投资了。
    李安心笑那哪行，咱不能媳妇还没过门就先把人家嫁妆拿走不是。
    没什么可顾虑了，来吧，书人一票干成，特么什么不都有了。
    “噹！”
    豪气万丈的李老师指若琴魔，连续在键盘上砸出两道音阶，哄的一声双手落在最后一组和弦上。
    明亮的c大调和弦顿时将整个802照亮。
    今日份晨练结束，李安收手起身离开了琴房。
    临近月考，整个楼道里各人声器乐声交织密布，李安特意寻着钢琴音阶去看了几个艺考生。
    不错，已经十点了，还都在练音阶，这不就对了嘛。
    路过前台在王美丽那蹭了一个苹果，李安甜滋滋地上了九楼。
    一走进九楼他就听见了萨克斯的声音，李铮是吹的有点模样了，他不会吹，可他会听啊。
    一路和几个老同事打着招呼，他来到了老董办公室。
    老董打从一早来到办公室，就开始等李安，桌上的茶和烟早就备好了。
    不出李安所料，老董想他就是为了胜利街那点事，现在回头再看，李安内心也算是释然了，从内心他也希望昱东接手胜利街后能把这个学校带好。
    两人就对接细节一番详细沟通后，李安说他今天就联系一下祁校长，“看看过两天我蹿个局约你们见见，不过祁校长那个人你也知道，他不一定愿意吃这个饭。”
    “没事没事，来日方长，”只要昱东能把课先顺利开起来，吃不吃饭都是小事，后面的一点点来就是，老董心里有数，“李老师。”
    老董从柜子里拿出两盒茶放到桌上，“胜利街的事确实也是我的工作疏忽”
    “嗐，”李安直接摆手打断，这事和老董和蓝天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董主任，我是真没把你当外人。”
    有一说一，老董以前对他不错。
    老董一听这话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了，“哎呀，正好亲戚送的，我也不喜欢喝茶，你就甭管了，抽烟。”
    两人各点了一根，“哎董主任，现在艺术培训的照是不是不太好办了。”
    李安看似随意一问，老董可不能当作随意一听，上周吃饭他已经听秦勇提了一嘴，李安下半年要自己在梅庄附近干了。
    合作共赢，这是老董当时的第一想法。
    “确实，教育局现在好像是不发了，就是从今年6月份之后，不过我也不确定，你也知道双减过后这几个月，也没人再琢磨开机构了，具体我再帮你打听打听。”
    李安：“不用了董主任，办不了也没关系，直接买呗。”
    老董：“是，我刚要说，尤其这几个月，价格非常合适，你要是嫌麻烦，选好位置租好房，直接联系中介，一趟下来带着消防四五万就基本下来了，你只用提供资料就行，那帮人办事利索。”
    李安心笑老董真是实诚的可爱，这一转脸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看来秦勇和老董说了很多啊，李安心里盘算着他可不嫌麻烦，能自己跑的他绝对不让中介挣这个差价。
    老董：“有需要你就直接和我说，我认识几个中介，你要是自己有路子也可以自己弄，就是麻烦点，但省钱。”
    “行，谢了董主任，”李安将烟头捏死在烟灰缸，起身道，“有需要我再问你，你忙，胜利街那边你等我消息，到时候就让邓老师负责吧。”
    “这还用说。”老董挤眉笑道，亲切地把李安送到办公室门口。
    见老董还要把自己送到电梯，“别了董主任，你快忙吧，我还在九楼看个学生。”
    说着李安就自己朝着东边的琴房区域走去，老董见状正好，他绕了一圈来到行政办公室门口。
    “小赵你来。”
    小赵跟着老董来到老董办公室，“董校长。”
    “把这送到楼下802琴房。”
    小赵离去后，桌上的两盒茶叶不见了，老董心里也踏实了。
    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昱东下一个阶段的发展方向，是不是应该把钢琴科目往后稍一稍，考虑到昱东和梅庄之间的距离。
    还有一个问题，李安到底做不做管乐？
    书人的消息早在几天前就放出来了，如同一枚深水炸弹被投到了整个蓉城少儿音乐培训行业。
    谁也没有想到，刘大光下台之后，接管书人的下一位竟然会是李安。
    秦勇没想到，老董也没想到，老董猜胡明志肯定也没有想到。
    谁能想得到呢！？
    书人是什么概念！
    老董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李安也做管乐，那他没什么说的，毕竟那么大一盘资源，换谁谁不做呢？
    可如果李安不做管乐，那么书人管乐社团的学生，李安要如何处理？
    他们之间有没有一丝合作的可能？
    他那天问了问秦勇，秦勇的建议是让他安静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