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先生，时代变了
    只是一句话，就让原本事不关己的国家都紧张起来。
    在场的各国代表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他们面色凝重，陷入沉思。
    和弗拉基米尔帝国接壤的文德帝国代表更是脸色难看。
    身为文化相近的邻国，文德帝国和弗拉基米尔帝国历史上曾经爆发过无数次战争，仇恨很深。
    只要和留里克人对着干，文德帝国一定会帮场子。
    他们宁可与文化完全不同的国家合作，也不愿和同根同源的弗拉基米尔帝国友好。
    大陆公约签订时，文德帝国处于历史上最强盛的时期，吞并了周围不少弱小国家，随后盯上了虽然庞大却很虚弱的弗拉基米尔帝国。
    要不是连年征战需要休养，他们肯定不会在大陆公约签字。
    他们签字的代价是弗拉基米尔帝国割让大约三万平方公里的领土。
    割让的土地不多，但侮辱性极强。
    然而不到百年，攻守之势逆转了。
    现在的弗拉基米尔帝国处于历史最强时期，反倒是文德帝国连续出了不少昏君，议会也多是腐败无能的老爷，导致国家实力持续下滑。
    条约到期，文德帝国绝对是最希望续约的。
    当然，只要看看那索菲娅那似笑非笑的嘲弄表情，就知道续约的代价不低。
    当年吞下去的土地肯定要如数奉还，还得倒贴不少好处。
    很憋屈，但形势比人强。
    索菲娅只用一句话就给会场挂上群体沉默，顺便让所有人都认真思考这个时代谁才是主宰。
    威廉眯着眼睛，很快明白索菲娅的用意。
    大陆公约几个月后自动过期，提前几个月结束再讨论续约也很正常，但这样一搞会议的主题就变了。
    他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清了清嗓子，威廉微笑着回应道“尊敬的索菲娅女皇，您所说之事牵涉国家众多，而且与当前会议无关。”
    “我建议将此事列入会议议事日程，等决定瓦尔城邦的未来后再说。”
    索菲娅面带微笑，却没有退让。
    “结束公约，更有助于大家畅所欲言讨论瓦尔城邦的未来。我看还是问问大家的意见吧。”
    “如果您担心提前结束公约会对贵国造成困扰，我可以保证会议期间不爆发冲突。”
    虽然威廉站在讲台上，索菲娅站在台下，但她看向威廉的眼神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势。
    威廉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将目光投向希芙，眼神询问。
    希芙微微点头，将决定权交给威廉。
    尽管双方在权力分配上存在矛盾，但在国家利益层面他们利益一致。
    强大的苏赛克斯需要他们共同维护。
    索菲娅表面上是建议，实则是威压。
    提前终结公约，各国之间就可以自由宣战。
    如果不接受，虽然有很多理由，但气势上有害怕弗拉基米尔帝国的意思。
    宁可多跑一趟都要维持最后几个月的和平，还说你不怕。
    事已至此，任何后退都是懦弱之举。
    弗拉基米尔帝国这些年发展势头迅速，在罗迪尼亚大陆边缘和其他大陆不断扩展势力范围。
    受制于大陆公约，他们在罗迪尼亚大陆无法随意扩张。
    几乎每個人都相信大陆公约结束后他们不会续签。
    唯一的悬念是他们的下个目标是谁。
    大部分人猜测是文德帝国或塔利亚王国这两个衰弱的大国。
    弗拉基米尔帝国海军实力孱弱，他们的优先扩张对象当然是陆上邻国。
    既然没有直接战争威胁，苏赛克斯自然不会示弱。
    威廉微笑着问道：“在回答之前，我还有个问题，公约结束后贵国是否选择续约？”
    他的问题看似只是随口一问，却在提醒其他国家，公约是束缚弗拉基米尔帝国最后的链条。
    如果公约提前结束，和他接壤的国家就自求多福吧。
    文德帝国和塔利亚王国的代表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塔利亚和弗拉基米尔之间还有一些缓冲地带，感受到的威胁不算太严重，但文德帝国不同。
    他们感受到来自凛冬之地的刺骨寒意。
    没等索菲娅说话，文德帝国的代表急不可耐的嚷嚷起来。
    “我坚决反对。文德帝国是国际秩序的维护者，绝不会随便撕毁条约。哪怕还剩一秒钟，公约也依然有效，除非有人不在乎国家声誉。”
    索菲娅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我第一次见有人用最大的嗓门说出最胆怯的话。”
    “我想提醒你，我正在和威廉首相说话，无礼打断是对我的冒犯。贵国对我的冒犯我记住了。”
    文德帝国代表脸色刷的变了。
    留里克人的目标果然是他们。
    如果索菲娅的宣战理由是在国际会议受到冒犯，他的脑袋肯定会被愤怒的皇帝摘下来谢罪。
    文德帝国代表面如死灰。
    索菲娅不再理会小虾米，而是平静的看向威廉。
    “我拒绝回答，但我会基于各国现状重新审视。”
    无懈可击的外交辞令。
    拒绝回答有时也是一种回答。
    很显然，除非获得足够的利益，索菲娅绝不会让步。
    利益从哪来？
    各国代表陷入沉思。
    要么从自己身上割肉，要么用别人身上的肉。
    在场的都是政治家，不是慈善家，当然不愿意割自己的肉。
    倒是有个现成的倒霉蛋，瓦尔城邦。
    众人恍然大悟。
    索菲娅还是想要在瓦尔城邦插一脚，却因为不是直接当事方而无法直说，这才选择提前结束公约。
    想通这一点，威廉平静的给出答案。
    “早几天晚几天对苏赛克斯帝国并无影响。我国在大陆的利益是由帝国军人用枪炮捍卫，而不是条约。”
    “我同意提前结束公约。”
    威廉掷地有声，代表着苏赛克斯帝国的态度。
    你要战，那就战！
    索菲娅满意的点点头，将目光投向金鸢国代表。
    “爱德华先生，您的意见呢？”
    “女皇陛下和首相先生同意，我不同意就显得有些不合群，我代表金鸢共和国提前结束公约。”
    被称为爱德华的人是金鸢共和国总理大臣兼外长，他可以单独决定国家大事。
    既然弗拉基米尔和苏赛克斯认可公约失效，其他人坚持也没有意义。
    这种时候绝不能示弱。
    身为世界第三强国，金鸢共和国正在经历内部动荡，气势上更不能输。
    此时的任何迟疑，都有可能被潜在敌人发现虚弱本质。
    看着爱德华淡定自若的表情，那些笃定金鸢不行的代表也有些迟疑。
    金鸢国的政变进行的很快，他们大概已经完成了内部整合。
    就算还有矛盾，也不会对国家实力造成巨大影响。
    然而罗兰却知道爱德华在硬撑。
    原因很简单，他的态度太坚决了。
    如此重要的事怎么可能毫不犹豫。
    索菲娅没有犹豫，因为她是蓄谋已久的主谋。
    威廉不犹豫，因为苏赛克斯帝国综合国力强大，而且有强大的海军，守护海外三省并不难。当年大陆诸国联合起来对付苏赛克斯都拿不走这海外三省，他当然不怕。
    退一万步，就算在未来的战争失败，只要放弃海外三省，就可以凭借富庶的本土和殖民地的丰富资源自给自足，甚至封锁海洋困死大陆敌人。
    苏赛克斯立于不败之地，他们当然不慌。
    金鸢国凭什么？
    他们只能硬撑。
    威廉同意后，希芙眯起双眼，若有所思。
    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海外三省可没法单独对抗大陆强国。
    如果没有本土和殖民地支持，海外三省在大陆诸国眼中就是肥肉。
    威廉这家伙该不会盼着打一仗把海外三省当累赘甩了吧。
    海外三省沦陷，在这里主事的希芙和罗兰难辞其咎。
    希芙是国家元首，不用承担责任，但罗兰无法免罪。
    他的结局要么是人头谢罪，要么就是交出所有权力坐牢。
    届时希芙只能乖乖的向内阁低头。
    她眉头轻蹙，握着罗兰的手攥的更紧了。
    罗兰用尾指在她掌心画了个倒着的问号。
    希芙咬着唇，纤细的手指在罗兰掌心游动。
    “威廉针对你，坏。”
    为了不让其他代表看到她和罗兰的小动作，她用最简略的词语进行着表达。
    罗兰当然知道希芙在说什么。
    他微微一笑，将准备好的话咽下，在希芙掌心画了个笑脸。
    他的自信传递给希芙。
    希芙轻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好奇的看向其他各国代表。
    三大强国表态，其他国家反对也没有意义。
    任何退让都是软弱的象征。既然如此，那就硬着头皮上吧。
    “蒂罗尔王国，赞同结束公约。”
    “普鲁登王国，同意。”
    “魏玛联邦，反对！”
    “文德帝国，反对！”
    “塔利亚王国，同意。”
    “努比亚王国，弃权。”
    随着所有人表态结束，持续百年的大陆公约就此结束。
    公约是否延续事关重大，暂时不做讨论。
    这场会议的主题依然是讨论瓦尔城邦的未来。
    虽然与会者们关注的焦点已经不在这里了。
    那些远离瓦尔城邦的国家恨不得赶紧离席，闭门讨论公约结束带来的影响。
    会议继续进行。
    瓦尔城邦代表被叫了进来。
    威廉露出和善的微笑，请他到台上来，柔声问道：
    “托尼执行官，您是圣泉复苏当事城市代表，我想听听您对未来的畅想。”
    威廉态度礼貌，但却没有将对方称为“当事国”，而是将其称为当事城市。
    这可不是口误。
    身为老练的外交专家，用词精准是必须的。
    为防止沟通中的歧义，在场的所有人甚至都在用魔法帝国的语言交流。
    这种死去的语言不好掌握，除了外交人员和上层官员，一般人不会学。
    但这种语言复杂而精准，很适合用于外交场合。
    托尼执行官的脸色有些难看。
    身为大国夹缝中生存的弱小国家代表，他很擅长察言观色，听话听音。
    他听懂了。
    苏赛克斯帝国不支持瓦尔城邦作为独立国家存在。
    虽然苏赛克斯维持世界第一强国地位有些辛苦，但弄死瓦尔城邦非常简单。
    托尼深吸一口气，目光掠过全场。
    他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唱起一首曾经很流行现在却没多少人记得的歌曲。
    《瓦尔湖畔》。
    上次大陆会议就是在瓦尔湖畔进行。
    与会各国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流，一致同意保留瓦尔城邦。
    这首歌也是当年著名的吟游诗人为纪念和平而作。
    在大陆公约的约束下，各国之间小冲突不断，伤亡超过十万人的大型战争却没有爆发。
    大陆公约在某种程度上维持着和平。
    瓦尔城邦也被称为国际友谊城。
    现在都变了。
    当年全力支持瓦尔城邦独立自主的苏赛克斯帝国，却成了捅出第一刀的凶手。
    托尼执行官唱的非常动情。
    他的演唱技巧比罗兰强，但不多。
    只能说是没跑掉。
    他的演唱只有感情。
    热泪顺着面颊滚落，声音哽咽着，眼圈微微泛红。
    悠扬的歌声在会议厅内回荡，透过窗户回荡在广场上。
    隐约听到歌声的各国代表团工作人员都露出笑容。
    这是和平的歌声。
    听听，唱歌的人都感动的快要哭了呢。
    不用想也知道，和平马上就要降临。
    瓦尔城邦真是幸运，虽然这次会议不在瓦尔湖畔，但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
    这是文明的时代，和平才是主旋律。
    人们默默的想着。
    然而会场内的人却没有这么乐观。
    托尼先生饱含情感的歌声触动着人们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有的代表微微垂首，也有的代表一声叹息，还有人躲开索菲娅的目光跟着唱起来。
    希芙点了点罗兰的掌心，轻轻写下“感动”。
    罗兰用指尖提问，“你同意保留瓦尔城邦？”
    “那倒不必。”
    希芙的回答很干脆。
    “感动不等于支持。从国家利益出发，肢解分割瓦尔城邦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
    罗兰没有说话，心情却有些复杂。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希芙，一定会感动的稀里哗啦，然而问罗兰为什么不能保留瓦尔城邦。
    现在她却可以冷静的站在国家利益角度宣判瓦尔城邦死刑。
    掌心传来一丝清冷。
    有种寒冰握在手的错觉。
    任何成长都有代价。
    被他亲手杀死的天真少女心，就是代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