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门帘上刚沾上的雪被抖掉，伴随着几声跺脚声。
    帐篷里正捂着保暖毯的小奉天狠狠吸了吸鼻涕，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人。
    “咦？马哥、宁哥？你们怎么来了？”
    最先进来这位在整个剧组都很有辨识度，那标志性的假眼和大光头，哪怕是现在户外下着雪，这位都没戴帽子，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
    跟在瞎子身后的，是端着小型录像机的宁昊。
    这货当初在奥运会时跟拍记录表现的不错，这次张秦川又让他跟着剧组拍摄纪录片。
    其他人拍电影的时候，他带着几个人就拍剧组是怎么运转的，还有关于《悬崖》这个故事的台前幕后
    “哈哈，给你端一杯姜汤。”
    瞎子把手里拿着的保温杯递给小奉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袋子，就是那种老式诊所开散装药片时，包药片的小纸袋子，打开纸袋子，把里面的几个药片倒在手里里，一起递给小奉天。
    “这是”
    小奉天看看瞎子，又看看拿着录像机好像正在拍自己的宁昊
    “吃了吧，你也受冻了，预防感冒的。”
    “谢谢啊马哥”
    小奉天感觉现在都冻透了，下了戏，就两个工作人员把他带到这处帐篷里让他休息，顺便给他包裹严实，然后人就不见了。
    他年纪不小了，但现在在师兄的剧组了，他都这么为了拍戏付出了，拍完戏居然就这
    几分钟前，小奉天还颇有点心酸，没想到还是有人想着他呢，不管这药管不管用，接过瞎子递来的东西，小奉天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你不对着镜头说点啥？”
    瞎子侧着身，指了指宁昊那边。
    “说啥？这是拍啥的？”
    “咳厂长说了，你付出了努力，吃苦了，就得拍下来，记录下来，如果今年春晚你的节目火了，到时候就拿这段视频给电影做宣传，如果你要是春晚上没火，这段视频等咱们电影上映后，也能让你靠着这次的敬业精神还有演技，小火一把。”
    “”
    小奉天又吸了吸鼻子，刚刚升起的那些委屈又缓缓消散了。
    师兄虽然对自己比较严厉，但想的还是挺周到的，不仅拍戏的时候，给自己用方法派提高演技，演完了还把他付出的努力都记录下来，留做宣传用。
    一想到张秦川的名气，师兄的电影还需要以他小奉天的名义宣传？
    开什么玩笑！
    这肯定是师兄为了安抚自己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师弟，特意说的借口。
    想到这儿，小奉天对着镜头道：“我非常感谢我师兄张导能给我这次机会，让我出演这部电影，这也是我拍的第一部电影，压力还是很大的，宁哥，刚我演的咋样？”
    “还行，像狗汉奸那个样子。”
    宁昊这人说话，有时候劲儿劲儿的，你都分不出来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嘲讽。
    “哈哈！”
    瞎子听到这话，乐的哈哈大笑，完事又拍了拍小奉天的肩膀道：“没事，只要吃了药，问题不大，你下场戏都排到十来天后了，这中间就算真感冒发烧了，你随时找我，时间还来得及，厂长都替你安排好养病的时间了。”
    “”
    小奉天张张嘴，看了眼瞎子，又看了眼一脸坏笑看着自己的宁昊。
    师兄公司的这些人怎么总感觉他们身上都带着点邪气
    两天后，早上四点多，哈城郊区一座偏僻的军用机场内。
    老谋子哪怕带着狗皮帽，也感觉此时的耳朵被冻得生疼。
    这一大早的，可太冷了。
    他是头一天先赶回哈城，今天早上两点多就起来收拾了，不到三点出酒店大门，到机场的时候天还没亮呢。
    张秦川这个小兔崽子，怪不得不想来拍摄航拍镜头呢，这大早上的，除了他们这一组人之外，剧组大部分人还在那边睡觉呢。
    一帮小年轻在睡懒觉，就他这个中老年人早早的起来干活。
    还有王法吗？！
    “张导！”
    “哎！”
    一声呼唤，打断了老谋子心里所有的惆怅。
    “张导，都准备好了，可以登机了，这个您戴上。”
    穿着一件军大衣的负责人小跑着走到老谋子旁边，伸手递给他一个大大的耳罩。
    远处一架硕大的直8军用直升机，螺旋桨已经开始轰鸣了。
    老谋子点点头，戴上耳罩，跟着负责人一路小跑登机。
    越是临近直升机，周围的气流吹得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像是有人抓着沙子，用全身的力气往他脸上丢似的，就这么短短几米的距离，等终于爬上了飞机，老谋子脸蛋被吹得通红
    随着直升机迎着夜色飞行，远处的天际已经隐隐可见一条微弱的亮光，太阳快升起来了。
    “张导！我们真要用这些东西模拟跳伞嘛？其实不麻烦的，我们也有冬季跳伞训练的！”
    直升机里噪音太大了，幸好还有耳麦，才能勉强听到旁边负责人的话音。
    “没事，不给你们添麻烦，有这架直升机配合就挺好了。”
    老谋子想不明白张秦川为啥在有些事上面瞎大方，但又在有些事情上，显得有些抠抠搜搜的。
    就像这位负责人所说的，今天他们这个航拍的镜头很简单。
    需要把片头四个特工凌晨借助夜色跳伞的片段拍下来。
    这样的戏在老谋子看来，直接找军区帮忙，既然人家都同意帮忙了，让军区直接派四个伞兵战士配合一下，跳个伞就完事了。
    但到了张秦川这里，就不行了，他找军区帮忙，只借了飞机，轮到跳伞的时候，张秦川希望采用无人的方式，就是在伞包上加上重物，然后直接丢下去。
    反正航拍镜头是从上往下拍的，只要拍下四个降落伞在树林里落下的镜头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张秦川就不需要了。
    哪怕是人家说的再轻松，他也不想拿拍戏这种事儿，让人家伞兵战士冒着风险往树林里跳。
    不至于！
    军区负责人扭头瞅了一眼机舱里放的那几个被绑在伞包上的东西。
    这是四个大礼盒，里面装的都是压缩饼干啊、肉干、米面油盐之类的东西，外面用软质材料加胶带又缠了好多圈。
    根据张导的说法，用不涉密的老式降落伞绑着这些礼包直接丢下去，拍完这个镜头都不用派人再去找了，留在林子里，等来年雪化了之后，那些靠山吃饭的人，万一谁捡到，就当送给他们的小礼物了。
    看了眼手表，时间快到了。
    “张导，我们快到目的地了，您指挥吧。”
    “行！”
    老谋子透过悬窗往外看了一眼，对比了一下光线，朝旁边另一个方向指了指。
    “往那边飞，速度降下来，这东西等会儿丢下去，伞会自动打开吧？”
    “会！您放心吧，我们都试过了，绝对没问题，我们准备了三组一共十二个伞包，如果有一组出现问题，还有备用的！”
    老谋子听到负责人的介绍，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张秦川懒了点，但办事还是想的很周到的。
    这个镜头虽然是用直升机拍的，但等做后期的时候，把背景音轨换掉，做成固定翼螺旋桨运输机的声音背景就行了
    “哗~”
    一侧的舱门打开，哪怕是直升机已经减速了，但这么高的高度，外面的寒风比刚刚登机之前吹到脸上的感觉还要疼。
    “放放放！”
    军区负责人挥着手，示意后面的技术指导开始放第一组四个伞包。
    老谋子扭头看着镜头上的画面。
    四个伞包是自动开伞的，因为这玩意儿轻，刚刚第一次丢，可能是丢的太快的原因，所以天上展开的四个降落伞间距非常小，看上去总感觉怪怪的。
    “不行！等会儿再试一组，刚刚的间距有点小，再来一组，放伞的频率比第一次稍微慢一点。”
    “好！”
    老谋子又看了眼远处地平线上的亮光。
    这是真正的黎明一片漆黑的雪原上，远处一条金线露头，经过积雪的反射，金中带着一丝丝红色，非常美。
    他要在一开头，就让这个镜头跟电影里的内容呼应起来。
    行动代号：乌特拉，意味着黎明！
    横道河子镇，中东铁路机车库。
    这里存放着各类老式的火车头，还有车厢。
    相比起冯裤子拍摄天下无贼的时候，花大价钱单独搭建一截车厢拍摄，张秦川就把拍摄地选在了这边实景拍摄。
    这边不仅各类火车齐全，主要是人少，而且还有铁轨。
    不仅能拍内景，还能拍外景，一次性就能把前期所有关于火车上的戏都拍完
    贾兵穿着一件黑风衣，手里拿着帽子。
    看了眼那边正在跟秦兰交代具体细节的张秦川，他没敢往那边凑。
    虽然至今外界都没传出过张秦川的什么绯闻，但作为东方厂的一员，他难道还不知道这里面谁谁谁跟谁谁谁的关系？
    一想到等会儿要跟秦兰拍对手戏，贾兵有点头皮发麻。
    这不好下手啊！
    演得不好，他得挨骂，演的太好，要是不小心打到这位，或者打疼这位，他还得挨骂。
    贾兵想着这些东西，越想越烦
    “各组准备好了没？”
    张秦川拿起对讲机问了一句，这才拍了拍秦兰道：“去吧。”
    “哦！”
    一截特意挑出来的老式木质火车厢内，车厢最顶上安装了一副吊轨摄像机。
    这场戏是拍四个特工分别找到各自的接头人后，在车厢里巧遇。
    张义和秦兰这一组特工，在刚接头没多久，张义这个组长就已经识破接头人是特务假扮的真相了。
    由冯佳怡客串的特务，还有一场和张义的打戏，然后就杀青了。
    现在张义他们这一组，在车厢里巧遇范八冰和周二围他们这一组。
    张义就想在车厢旁的厕所里留下记号，提醒另外一组的两位特工。
    既然接头人都是特务，那他们现在肯定已经暴露了，但任务还得执行。
    就是在这个时候，另一场意外发生了。
    本地另一伙儿特务科的人，发现秦兰可疑，准备好好检查检查她。
    而这个客串特务的人，就是贾兵
    宁昊拿纸巾擦了擦鼻涕，照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现在的造型。
    一身乘务员装扮。
    等会儿他要客串一下检票的乘务员。
    相比起张秦川从来不在戏里客串角色，宁昊本身还是很喜欢客串的，他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反正说起来，他也算是某某电影的演员之一，哪怕是只有几句台词
    “票儿呢~！”
    拖着长音，宁昊本身就显得蔫蔫的，再加上这个语气，不看他的长相，就听这个声音，就能大概知道这货不是啥好东西。
    伸手接过旁边座位上由东方厂员客串的乘客递过来票。
    宁昊刚想剪，旁边那个刚刚递给他票的胖男人斜着眼看了眼宁昊带歪的大檐帽，噗呲一声没忍住，笑场了。
    “哈哈！小耗子，你这打扮”
    “李师傅！！！”
    宁昊瞪了一眼这位笑场的胖男人，这是食堂的大师傅之一，今天是进厂以来第一次客串，他没有紧张，反而笑场了。
    “咔！”
    张秦川站在中间的过道里，朝那边看了一眼。
    “都严肃点啊！都装作不认识！别耽误我时间，赶紧在这边拍完，咱们就回哈城了！”
    张秦川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车厢里的乘客纷纷对视一眼。
    整个车厢的人，除了极个别演员，其他的群演，全是东方厂的员工。
    几十号人，大家有的都在一起好几年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如今经过化妆组的打扮，一个个造型大变。
    但总得来说，都有点年代感，还有点土气。
    都是熟人嘛，让他们装作不认识，反正有点不太容易。
    不说话还好，刚刚宁昊那故意拖着长音的说话方式，直接让食堂大师傅笑场了
    “艾克伸！”
    “票儿呢~”
    宁昊故意抬着下巴，不去看食堂大师傅。
    大师傅刚掏出票，还没来得及递给他，宁昊屌屌的，一把把大师傅手里的票抢过来，拿着检票器，在火车票上按了一下。
    “你！票儿呢！”
    随手把火车票丢给大师傅，宁昊一转身，示意另一侧的秦兰把火车票递给他。
    秦兰和张义对视一眼，从包里掏出火车票。
    贾兵从座位上直接站起身，也走到他们俩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