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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放榜之后的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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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5章 放榜之后的内幕
    看榜的人除了社会闲散人士、家奴仆役之外,到现场的士子也有不少。
    毕竟三四千考生里面,也不是人人都富裕。还是有很多没有仆役,或者仆役完全不识字的考生,需要亲自来看榜。
    另外还有一些考生打发了仆役卖力气挤到内围里去看榜,自己则站在外围等消息。
    大部分看榜的人扫了一眼解元是谁后,来不及多想,就开始焦急的寻找着熟悉的名字,自己的或者亲友的。
    正在这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大喝道:“有问题!有问题!”
    众人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却见一个极为高大雄壮的巨汉,愤怒的指着影壁上的乡试榜。
    这种考试结果出来后,有考生不服气闹事的情况,其实并不少见。
    南直隶乡试考生三四千人,录取名额却只有一百三十五人,绝大多数人都会落榜,能考中的才是凤毛麟角。
    可以说在现场的士子,大都是落榜生,此时听到有人带头鼓噪,立刻就有其他心怀不满的人跟着起哄了。
    “有问题!有问题!”一个叫归子慕的热血年轻人举着拳头高呼道。
    可是这个年轻人刚喊了两嗓子,就被同伴用力拖走了。
    归子慕质问同伴:“有壮士为了考试不公而振臂高呼,而你连呐喊声援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同伴没好气的说:“刚才那个高呼有问题的,乃是榜上的解元林泰来!你这落榜之人声援个屁!”
    归子慕:“.”
    这世道还行不行了?从来只有落榜的人鼓噪,没听说过上榜的人闹事。
    解元在榜下带头高喊有问题,连落榜扑街者最后的倔强都要剥夺?
    林泰来的形象还是很鲜明的,而且又是个名人,很多人当场就认了出来。
    但众人都很无语,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一个以武功闻名江左的大明第一武状元,又在文科乡试上勇夺第一,实在太魔幻了。
    更魔幻的是,这个人居然在榜下高喊有问题。
    身边的好友们纷纷对林大官人问道:“你为什么不开心?伱是不会笑吗?”
    林泰来很严肃的说:“这乡试榜一定有问题,你们要跟我一起抗争。”
    几个友人远离了林泰来,解释说:“榜上有我等的名字,所以我们认为肯定没有问题,恕我等无法支持你了。”
    还想抗争的林大官人瞬间就遭遇众叛亲离,只能怏怏的离开了。
    对普通人而言,考中举人就意味着实现了真正的阶层跨越,从士子变成了老爷,进入了统治阶级。
    不但在地方上能获得很多原先想都不敢想的特权,还具备了直接做官的资格,是非常值得狂欢的事情。
    放榜之后,一直锁在贡院内院里,与外界隔绝的阅卷考官们就恢复了自由。
    当然这些考官里份量最重的人就是主考官,被新举人称之为座师。如果以后进入官场,没有意外因素干扰的话,座师与门生就是天然的同盟关系。
    今科乡试主考官黄洪宪从贡院出来后,就开始接受门生们的拜见。
    不过林大官人根据历史经验来判断,这个座师应该没什么前途,以后指望不上。
    一百多个门生都要来拜见座师,所以只能一批一批的进去。
    林泰来和几个中举的好友们站在院门等了一会儿,就看到前一批同年出来了。
    “该着我们拜见了。”林大官人振了振衣袖,准备带头入内。
    但是上一批同年中,突然有个人小跑过来,年纪约莫二十多岁,生得浓眉大眼,非常热忱的招呼说:
    “可是吴中林解元当面?在下素来久仰林解元大名,今日终得识荆,不但此生无憾,而且三生有幸!”
    纵然是林大官人此刻也有点愕然,这个同年是不是太过于卑微了?
    按理说,同年之间只要平等结交就行了,哪有这样的?
    还没等林大官人反应过来,这个同年又掏出了一叠稿纸,万分敬仰的说:“为庆祝林生再夺解元,在下写了一组八首诗为贺!”
    于是向来机敏的林大官人也被整不会了——我又不是你爹,你至于写八首诗庆祝么?
    这浓眉大眼的同年又接着说:“早就听说了林解元提出的四大诗论,实乃震耳发聩之高论也。
    在下以为,林解元足可引领数百年之风骚,堪称诗坛之宗师,我愿称阁下为诗宗!”
    “啊,这”林泰来自从穿越以来,第一次被人说的晕头转向。
    诗宗!听起来逼格爆表啊,但在这个场景下承认,似乎又很羞耻啊。
    要不要应下来,在线等,挺急的。
    浓眉大眼的同年举着稿纸,满脸都是求知的渴望:“在下还存了一些私心,斗胆请林解元指点一二。
    不知在林解元指出的未来四大流派中,在下的诗风更适合哪一个流派?”
    这也是林泰来进军文坛以来,第一次遇到在文学问题上求教自己的。
    回过神来的林大官人难得待人和蔼可亲,彬彬有礼的主动问道:“还未曾请教尊姓大名?”
    这位同年赶紧自报家门说:“在下金坛周应秋也。”
    林泰来顿时虎躯巨震,下意识的说:“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就是周应秋?”
    他这科乡试榜上,还是有几个历史名人的,比如东林八君里的两个,都在里面。
    而这位周应秋在原本历史上,正是这科乡试的第一名解元,而且也是历史上最有名的一个,当然他的名气和解元关系不大。
    浓眉大眼周同年的主要名气来自于三十多年后,投靠魏忠贤,成为九千岁门下“十狗”之首.
    周应秋在当左都御史的时候,得知魏忠贤侄子魏良卿喜欢吃猪蹄,就经常亲自煨猪蹄款待魏良卿,江湖人称“猪蹄总宪”。
    后来周应秋又当上了吏部尚书,公开卖官,号称每天收取贿银一万两,又被时人称为“周日万”。
    想到这段历史掌故,林大官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年轻时的周应秋就已经恐怖如斯了吗?连自己这样心志坚定的人,也险些被搞得五迷三道!
    “林解元?”周应秋见林泰来突然发愣,轻轻呼唤了一声。
    而林大官人神色复杂的看了周同年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在刚才这场看不见的交锋中,他林泰来实际上已经败了,只是凭借着历史知识这个金手指外挂,才没有沉沦其中。
    如果他林泰来不是来自于数百年后的穿越者,哪里挡得住这周应秋的攻势。
    周应秋茫然不解的看着突然离去的林解元,自己哪里说错了?
    但他很快就振作起来,刚才林泰来挣脱自己的跪舔法术,只是意外而已!
    只要自己全力以赴,没有人能完全拒绝自己的跪舔!
    走进了会客厅,林大官人就暂时把周应秋放下,开始与座师黄洪宪应酬。
    这黄学士四十多岁,按理说应该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但却毫无精气神。
    同批人一起行了拜师礼后,然后又将各自的礼物呈上。
    林大官人很实在,直接送了一匣名贵的宋版书,匣子里还偷偷压着两根金条。
    看着每人都与座师交流过后,林大官人就对别人挥了挥手,淡淡的说:“尔等暂且退下,我单独与老师说几句话。”
    别人也理解,林泰来这个解元确实也离谱,便退出去了。
    等身边没有别的人后,黄学士主动说:“申相托我稍带了信件,先前不方便给你。”
    这就等于直接表明了立场,双方之间对上号了,确实是自己人!
    林泰来迫不及待的问道:“为什么把第一名解元给我了?难道是朝中执政指示的?”
    黄学士很沉稳的答道:“与别人无关,是我自行主张,点了你做解元。”
    林泰来忍不住又问道:“老师如何想的?似乎无此必要抬爱。”
    黄学士反问道:“就算你不是解元?就没有争议了吗?
    京师朝廷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有哪些人在关注你,你应该很清楚。”
    林大官人不屑的说:“土鸡瓦犬而已。”
    黄学士又说:“即便你是乡试的最后一名,照样也会引发某些人的非议。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把解元给了你,先赢得一个名声。”
    林泰来有点无语,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黄洪宪今年给了大学士王锡爵儿子王衡一个解元,没想到本时空换成了自己。
    黄学士安慰说:“你不必担心,就算解元争议大点,也没关系。
    遭受非议后,我会承担所有责任,用辞官来解决问题的,是真的辞官。”
    在官场斗争中,一般来说辞官就是结局了,表示付出了代价,按规矩不能再继续政治追杀了。
    假如黄学士辞官来应对非议,在规则上是能终结林大官人这个解元的争议。
    林大官人试探着说:“那学生我不知该如何报答老师的厚爱了。”
    平白无故的为了自己这个虚名解元,就付出这么大代价,林大官人怎么听都觉得有点离谱。
    黄学士笑呵呵的说:“不用你来报答什么,我这个隆庆五年的进士,本来就没有前途。”
    隆庆五年的会试,主考官座师是张居正现在只能整天闲晃的冯时可冯老爷也是这届的。
    然后又听到黄学士说:“但犬子年方二十出头,却在上科万历十四年考中了进士,而且若有贵人照拂,前途肯定比我远大。”
    林泰来明白了,黄学士的意思就是,把他自己官位拼掉,换取以后首辅大佬照顾他儿子。
    一切从表面逻辑上能解释通了,但林泰来还是觉得,从人性上说不通。
    如果这个解元是你黄学士自行安排的,那不就等于是自作主张,给首辅多找了些麻烦么?
    解元带来的争议,怎么说也是比普通举人更大,给首辅带来的麻烦也更大。
    你黄学士儿子还在被首辅捏着,又不可能当卧底。
    于是林泰来决定诈一下黄学士,考虑过后,又开口道:
    “老师最好还是说实话吧,这个解元到底是谁定下的。
    不然的话,我只能以为,你故意制造我和申相之间的疑虑。”
    黄学士却苦笑了几声,犹豫了片刻后,“其实有点其他内情,你迟早也会知道。
    明年会试可能不好安排,所以申相决定先送给你一个解元。
    万一,我是说万一明年真的不行,这解元就是补偿。”
    林泰来:“.”
    这意思就是,明年会试可能比较难办,所以这解元就算是一个安慰奖?
    凭啥啊,别的穿越者都是轻轻松松两榜连捷通关,怎么到自己这里就难办了?
    如果连会试都这么难办,要你申时行这个首辅何用!
    黄学士强调说:“申相一定会尽力,但确实有些难处,主要是因为明年会试的主考官是次辅许国。”
    很久很久以前,会试主考官都是翰林学士来充当,而近几十年,则开始用内阁大学士轮流充当主考官。
    所以基本上是个人就能猜到,下次会试大比的主考官大概是谁。
    当今内阁三人中,首辅申时行是万历八年会试主考官,大学士王锡爵是上次万历十四年会试主考官。
    只有次辅许国没有主持过会试,所以明年的会试主考官肯定就是许国。
    但重点在于,许国是徽商出身,很多扬州盐商比如郑之彦的靠山就是许国。
    而林大官人在扬州争夺盐业利益时,完全没给许次辅面子。
    林氏盐业把持的两万一千引窝本里,有三分之二是从徽商手里抢来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也是林大官人自作孽。
    但是只要触动原有利益格局,就一定会得罪人,就算没有许国,也有别人。
    林泰来有点不满的说:“首辅压不住许国吗?”
    黄学士解释说:“申相也有申相的苦衷,第一,许国这个人脾气执拗火爆,报复心强,又很难说服。
    第二,申相也需要许国的支持,很多时候内阁与外朝打嘴仗,都要靠许国出面。”
    林泰来不忿的说:“我若为首辅,内阁就不会有别的声音!”
    黄学士又想起什么,提醒说:“此外朝廷还有传言,明年会试的十八房同考官里,某些人可能放弃其他所有位置,只全力争夺易经房的考官位置。”
    众所周知,会试和乡试一样,除了《四书》为必学必考之外,考生都会从诗、书、礼、易、春秋五经里选择一门作为本经。
    判卷的时候,会有若干个同考官,以五经为分类,分房判卷,然后将通过试卷提交给主考官。
    比如林泰来的本经是《易经》,试卷肯定会送到易经房,由同考官进行初判。
    所以只要敌对势力抢到易经房的同考官位置,就肯定能接触到林泰来的试卷。
    最后黄学士无奈的叹道:“总而言之,申相肯定会为了你尽力而为,但是各方阻碍因素实在太多,已经不敢保证结果了。”
    林泰来:“.”
    他林泰来何德何能,值当如此拼命阻击么?
    他林泰来究竟做错了什么,被针对到这个地步?
    黄学士除了提供一些最新消息,对林大官人的遭遇也爱莫能助。
    乡试还是快速过去,会试才是主菜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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