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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未曾设想的道路:逼上燕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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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未曾设想的道路:逼上燕山
    好撑……
    李明扫了一眼满桌饭菜,又偷偷瞅了瞅边上空着的座位。
    “刘使君怎么还没回来,都一刻钟了。”
    慕容燕眉头一皱。
    十月辽东的夜晚,冻死个酒鬼稀松平常。
    “来人……”慕容燕正要遣人。
    一个灰头土脸家丁的家丁却率先踏进大厅,无视在座的宾客,径直走到慕容燕耳边,低语几句。
    山中秋夜虽冷,这人却仍然穿着宽松得不合身的袍子。
    后背有道眼睛大小、不起眼的破缺,破洞之中反射着微微烛光,好像是金属片。
    在他龇牙咧嘴的口型中,李明隐约分辨出“山贼”两个字。
    慕容燕的双眼短暂地闪过一道厉光,很快收敛下去,面无表情地点头。
    接着,他露出温和的微笑,对长安的诸位来客作揖:
    “恕在下失陪。”
    主人离席后,李明实在是憋不住了,蹦了起来。
    “我去解手!”
    “我也去我也去!”
    长孙延、尉迟循毓和房遗则几乎同时蹦了起来。
    男生上厕所就要凑一波。
    这时,在厅外休整的守卫们也一齐站了起来。
    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肯放下武器,就只能在外面吹冷风了。
    “你们也上厕所?”
    “……是的。”卫戍长嘴角微抽,附在李明耳边小声道:
    “晚上危险,护送殿下!”
    撒个尿而已,何必兴师动众……李明吐槽。
    不过他完全没有作死的想法。
    在护卫的陪伴下,四个小孩浩浩荡荡地向茅房行进。
    然后,不出意外的在迷宫般的宅子里迷路了。
    “狗日的,这慕容燕的家也太特么大了吧!”
    李明憋得肚子都有点疼了。
    “咱要不随地解决算了。”尉迟循毓提议,被大家一通白眼瞪了回去。
    目前暂时寄人篱下,先别惹事。
    “我们找个人问问吧。”长孙延说道。
    然而吊诡的是,偌大的慕容府,路上却连一个侍从都没有。
    只有路灯在那里孤零零点着,气氛竟诡异了起来。
    “怪了,人呢?”
    长孙延纳闷地挠着头。
    刚才还十步一岗,怎么现在外头一个人也没有了?
    李明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古怪,我们先回正厅!”
    然而路灯烧完了灯油,也不见人来添,回去的路上一片漆黑。
    一行人兜兜转转,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而在人一旦身处黑暗的地方,听觉往往会比平时更为灵敏一些。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没有?”尉迟循毓狐疑地抬起头来。
    长孙延和房遗则你看我我看你,都摇了摇头。
    “嘘,你们听!”尉迟循毓示意大家安静。
    李明竖起耳朵,隐隐听见,远方好像确实有叮叮当当的声音。
    好像在打铁。
    “金属碰撞……是砍杀的声音!”卫戍长眼神一肃。
    尉迟循毓脱口而出:
    “慕容燕终于造反了,和刘歆的兵刀刃相见了吗?”
    他脑补了好几章剧情。
    李明当机立断:
    “先和侯君集、韦待价会合!”
    走出没几步,转过拐角,他们和慕容府上的家丁撞了个满怀。
    家丁手持利刃,身上的甲胄也不用袍子掩饰了,就这么穿在外面,杀气腾腾。
    守卫们顿时紧张起来,把孩子们护在身后。
    然而这些武装家丁,只是向几位客人点了点头,道了句“没事”,就提着刀,沿着宅邸的坡道向山坡上奔去。
    而在他们身后,婢女们面有惧色,反方向往坡下跑。
    这是什么情况?
    李明逮着一个姐姐就问:
    “姐姐姐姐,发生了什么呀?”
    婢女本不想与外人多透露什么。
    可这萌娃叫我姐姐耶!
    她弯下腰小声说:
    “府上遭山贼了,你们快回屋躲躲吧!”
    李明的第一个想法是,哈哈,你们也有今天!
    第二个想法是,赶紧提桶跑路!
    紧接着,第三个想法浮现:不行,不能提桶!
    辽东民风这么淳朴,连土皇帝都敢抢,走夜路岂不是更危险?
    “哪伙贼人这么大胆,居然敢打劫慕容府?”房遗则多问了一句。
    那婢女说出了意想不到的三个字:
    “赤巾贼!”
    什么?
    赤巾贼不是你们慕容家族的外围组织吗?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李明果断道:
    “我们先回正厅,与侯君集他们会合。”
    至于会合后怎么办,他还没想好。
    逃出慕容府,趁夜色直奔营州?
    找死。
    大家之前低估了辽东匪患的猖獗程度。
    以为有土皇帝慕容燕镇着,治安应该有保障。
    现在想来错得离谱,土皇帝又不是土政委,怎么可能肃清关外的匪患?
    慕容燕这种不可持续的竭泽而渔政策,只会激化矛盾!
    根据现有信息梳理,既然有敢直冲慕容燕老巢的悍匪。
    那么剪径占道、杀人越货的传统赛道,肯定已经被各路好汉杀成红海市场了。
    夜路不能走,否则就真是扶贫下乡了。
    幸好几人选择了稳一手,上慕容府吃鸿门宴,而没有闷头往营州莽过去,走狗屎运地错过了劫匪。
    问题是,现在怎么办?
    继续留在慕容府,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还是冒险回卢龙县,向刘歆表明正身,要求次日护送出境?
    “奶奶的,我的基本盘都乱成一锅粥了,这节度使当得也忒灰头土脸了!”
    平州积弊之深重、势力之错综复杂,远超想象。
    这趟心血来潮的微服私访,可以说收获满满。
    如果只是高高坐在庙堂之上,翘着二郎腿读着底下官僚糊弄事儿的奏折。
    李明还真体会不到封建王朝统治边界的混乱程度——
    没有什么朝廷命官,甚至也没有什么地头蛇土皇帝。
    这里只信奉朴素的唯物主义。
    有枪就是草头王!
    奶奶的,回头一定要掘地三尺,从根子上好好整肃整肃!
    …………
    慕容燕站在长长的游廊上,看着庭院内的人工湖,感到很心烦。
    为了慕容家族光复大燕的宏愿,他蛰伏多年,忍气吞声地为唐王朝打工卖命。
    终于,积蓄起了足够的力量,有兵有粮有外援。
    虽然与隔壁兵强马壮的营州都督府相比,这一千甲士、上万杂兵还不够看的。
    但是别忘了,他平州是有地利优势的。
    平州横亘在河北道与营州之间,卡住了营州与中央王朝的所有咽喉要道!
    只要平州变色,营州就成了飞地!
    只要抗住营州驻军的反击,在补给、增援断绝的情况下,营州只能被慢慢耗死!
    加上高句丽从营州北方牵制,进一步消耗唐军的有生力量。
    赢面很大!
    现如今,离揭竿而起只差最后一环了——
    甲胄。
    就凭一千甲士,抗住营州都督府第一波、也是最强一波的进攻,还是有点吃力的。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这几个从长安来的豪商。
    商人他知道,为了几个孔方兄,不惜出卖勒死自己的绳索。
    所以盔甲的原材料,算是有着落了。
    只是在招待供应商的时候,出了两个小岔子。
    “入畜生道的东西!偏偏在招待客人的时候,把赤巾贼放了进来,要是让他们发现,我脸都丢光了!养你们有什么用?”
    慕容燕声色俱厉地训斥着领军校尉,哪有半点慈悲的样子。
    这么大的宅子,还背靠大山,再填一千人也守不住啊……校尉心里委屈,表面恭顺地请罪:
    “属下无能……”
    “唉,罢了罢了。先把在府上流窜的赤巾贼都一网打尽再说!”
    慕容燕挥手斥退了校尉,在全副武装的家丁的护卫下,翻过游廊,沿精致的石板路走进了庭院。
    刘歆的尸体就躺在人工湖边上,将他勒死的绳索在脖子上留下了暗红的痕迹。
    “麻烦了……”慕容燕不禁扶额。
    虽说这个刺史迟早要杀了祭旗。
    但特么不是现在!
    造反的阵型还没摆好,夯土城墙还没加固!
    加之赤巾贼的袭扰,沿燕山的堡垒群也没有修筑完成!
    高句丽也没有做好牵制营州军的准备!
    现在就贸然杀了朝廷命官,这不是找死吗?
    “突厥那群阿修罗,怎么用蠢鸟送密信!”慕容燕愤恨地将传信的布条攥在手里。
    当发现送信的苍鹰将他谋反的密信,送到了刘歆手上的时候。
    慕容燕几乎犯了杀戒,恨不得一箭将那蠢鸟射死。
    不得已,只能让手下先将刘歆灭口。
    只能说是不幸中的菩萨保佑。
    要不是赤巾贼闹起来,把他引到了外面,还真让刘歆带着这个秘密跑了。
    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收场?
    “幸好是勒死的,向县丞县尉通报,就说是畏罪自杀?
    “该给这无能之辈套什么罪名呢……”
    慕容燕正琢磨着,身后的游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差点呼吸停滞。
    是长安来的那群小屁孩,还有他们的跟班护卫。
    …………
    李明一行终于找着了还亮着的路灯,踏上了漫长的游廊。
    转过拐角,来到一处空旷的庭院旁,一行人差点呼吸停滞——
    土皇帝慕容燕,在武装守卫的簇拥下,守在一具尸体旁边。
    家里闹山贼,死几个人倒也不是问题。
    问题是,死的那人穿着大唐的官服。
    是刺史刘歆!
    怎么回事,慕容燕为什么要杀刘歆,慕容燕终于要造反了吗……
    李明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疑问。
    但他的保命本能转得更快,故意奶声奶气地大声说道:
    “我说刘使君去哪儿了,原来醉倒在庭院里了。”
    同时,他悄悄踢踢三小只的腿,让他们别乱吼乱叫暴露了。
    慕容燕露出了明显的轻松表情,旋即自然而然地换上苦笑:
    “是啊,在下替使君醒醒酒。”
    “要帮忙吗?”
    “不用。”
    “天色已晚,我们也告辞了。”
    “需要在下送送你们吗?”
    “我们有护卫,您请留步。”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ok搞定,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拜拜了您内!
    李明使了个眼神,一行人便准备细软跑。
    就在这时,刚才的校尉兴冲冲地冲了回来,扯起嗓子就喊:
    “主君!我想到了妙计!可以将刘歆的死推到赤巾贼的头上!
    “就说人是他们杀的,不是我们!”
    吼得那叫一个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当他发现主君并没有夸赞“好主意”,当他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
    终于发现,在游廊的现场,正站立着四个陌生的小孩儿和五个陌生的守卫。
    慕容燕眼角抽搐。
    李明冷汗直流,讪笑道:
    “哎呀,刘使君原来醉死过去了呀?
    “嗐,他真是太不小心了,人各有命人算不如天算。
    “那个……”
    他实在编不下去了,眼睛迅速扫了一圈现场。
    慕容燕在披甲家丁的层层护卫之下,斩首是不可能了。
    如此一来,只有一计——
    “跑!”
    一声令下,李明和尉迟循毓、房遗则、长孙延十分默契地沿四个方向,像一窝小强一样四散逃窜。
    “追!”慕容燕无法再保持淡定了,急得大吼。
    武装家丁倾巢而出,被李明的五位护卫挡住。
    “你们想死?”慕容燕目眦欲裂。
    五人不答,默默地抽出佩剑。
    …………
    “哈……哈……”
    李明拼了命地往上山的方向狂奔。
    山下都是家丁,天罗地网没法逃。
    刚才婢女往山下跑,就说明土匪是从山上来的。
    趁乱,先翻出围墙溜出去!
    在夜色中,他撞上了三个黑影。
    “尉迟循毓?长孙延?房遗则?”
    “明哥?”
    四个小孩同时在心里升起一句话:
    够聪明,知道往乱的地方钻!
    “他们在那儿!追!”
    山坡下,几个家丁高举火把,向这边逼过来。
    “妈的,逃!”
    不料,面前又杀出几个家丁。
    被包围了!
    “要怪就怪你们命苦,撞破了主君的秘密!”
    家丁狞笑着,高高扬起屠刀。
    寒光一闪,鲜血遍地。
    持刀的那人圆睁着难以置信的双眼,轰然倒地。
    他的脖颈被一支木梭镖刺了个对穿,血流满地。
    黑暗之中,杀出来一票手持削尖木棍、锄头钉耙的农夫,将猝不及防的家丁们赶杀得七零八落。
    那票“农夫”的领头人是位女性,扎着褪色的红头巾,手里一只梭镖,英气十足。
    “张家的四位儿郎?”
    大姐您认错人了……
    李明没有说话,望向山坡下。
    慕容燕亲自带队,杀将上来。
    与时常骚扰的小毛贼相比,知道他杀死刺史的小毛孩显然是更大的威胁。
    四小只迅速交换眼神,默契地异口同声:
    “对对对!”
    “想活命就跟我们上燕山!”
    “姐姐,你们是……”
    “赤巾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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