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夏驰逸侧过脸，得意地笑着。
    “你笑什么？要决赛了，你不是会紧张得睡不着吗？”
    夏驰逸来到周哲骁的面前，盘坐着凑过气看他的眼睛，“我能问问你吗？”
    “你想问什么？”
    “你第一次上场打ncaa的时候会紧张吗？你怎么放松的？”
    “我不记得自己紧不紧张了，只记得自己很兴奋——我就要和那些传说中的高手过招了。他们各个都被寄予厚望，未来将会被选进nba，成为什么抢断王、篮板王或者mvp之类，甚至将来成为名人堂的一员。而我却是无名小卒，我很期待当我把他们打懵之后，他们会需要多久回过神来。”
    夏驰逸就这么听着，内心充满了无尽畅想。
    “你这样一说，我超级期待明天刘溯尘会用什么样的大招来对付你。还有宋泊云，经历了和沁城大学的一战，他是不是变得更厉害了！”
    周哲骁看着这样的夏驰逸，露出了一丝浅浅地笑容来。
    “那我能问问，你这辈子到底有没有紧张的时候？”夏驰逸撑着脑袋看着他。
    “当然有啊。”
    “比如呢？期末考试的时候吗？”
    “比如，当一个小男孩因为小朋友们嘲笑躲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哭的时候。”
    夏驰逸顿了一下，那个小男孩除了十年前参加训练营的自己，还能是谁？
    “没……没觉得你有多紧张……”
    “因为他是那么喜欢篮球啊。所有的小朋友里只有他是最认真的。我教给他的东西。他总能很快就学会，这让我对他充满了期待。我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安慰人的类型，那么小的孩子我要怎么哄他呀？如果没有哄好，他从此以后不再喜欢打篮球了怎么办？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可以吸引他的东西，比如游戏，比如排球、棒球、羽毛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无视这个世界的恶意，但我教不会一个孩子无论在怎样的环境里都保持热爱。”
    所以，当年的盛星鸣敲开隔间门的时候，原来有这么多的顾虑和想法吗？
    “还有吗？”夏驰逸又问。
    “我来到宁昌机场，拨通当年那个小男孩电话的时候。他长成什么样子了？听说还在打球，但是他还那么热爱吗？盛星鸣对他来说还有意义吗？又或者只是他无数崇拜过的人里并不特别的那一个。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人期待盛星鸣还活着，那么他呢？”
    夏驰逸忽然意识到，也许不只是盛星鸣对于自己是特别的，自己对于盛星鸣也是。否则他不会去规划一个孩子的未来，为他留下那么一笔信托，就为了当这个孩子想要走上梦想之路时不会有后顾之忧。
    夏驰逸闭上眼睛，虔诚而郑重地吻在周哲骁的额头上。
    这是他曾经的神明，此时的伙伴，还有一辈子的搭档。
    明天，我们会所向披靡，开启南征北战的旅途。
    第二天一早，当篮球队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体育馆两侧门口是巨幅海报。
    庆大与宁昌大学的海报分列两侧，形成分庭抗礼的架势，不少观众入馆之前都在打卡合影。
    匆匆一瞥，夏驰逸就看到好多举着运动员名字的大学生们，他原本以为人气最高的非刘溯尘莫属，但他和周哲骁的名字隐隐有超过的趋势。
    各种应援的手幅还有横幅在飘荡。
    学生会的正在发应援t恤，还有人带着校旗。
    这恐怕是一级联赛成立以来最热闹的一次比赛了。
    “据说李教练和凌教练当年的队友们，只要还在国内的都请来了。”叶朝影凑到夏驰逸的耳边说。
    这可把夏驰逸乐笑了：“他们当年打cba的时候，好像两队就是死敌，那这次来看比赛是不是也分两边坐？一群男篮大哥们隔着球场互喷？”
    “哈哈哈，他们当年垃圾话不静音，太让人羡慕了！”
    两人的聊天不知道怎么的被凌焕臻给听到了，后脑勺一左一右被狠狠往下摁了一把。
    “我和李晓燃能比吗？我的俱乐部还在，但他的俱乐部几百年前就没了！”
    谁知道话音刚落，就看到李晓燃带着庆大的队员们进更衣室。
    凌焕臻的嗓门大，李晓燃把他说的话听的清清楚楚，顿时气氛有些尴尬。
    叶朝影抠了抠脸，心想还好走廊里没有摄影师，不然就能拍下昔日男篮两大知名运动员走廊里互捶了。
    李晓燃只淡淡回了一句：“人在球队就在。我们的球队至少拿了三次cba冠军，你呢？”
    凌焕臻退役前，他的俱乐部已经青黄不接了。
    这一轮，李晓燃胜。
    还好有焦颖风在，他颇有主帅风度地朝李晓燃伸出手，“许久不见了，晓燃！”
    李晓燃回以一个郑重地拥抱。
    “许久不见，不过我是不会放水的。”
    “那当然，沙场相见，智者胜。”
    叶朝影小声蛐蛐：“还好有焦教练在，我们的逼格一下子就上去了。”
    夏驰逸曾经无数次设想过他们打进一级联赛的总决赛会是怎样的情景。
    但没有一个场景是像今天这样。
    大家坐在更衣室里一边换衣服一边聊着天，仿佛这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练习赛。
    杜河还有帅北正在虚拟的卡位练习，叶朝影对着墙壁做反弹接球后变向运球。
    程清呼出一口气来：“真的要感谢一路走来的对手们啊，大家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走到今天这一步，反而没什么好紧张的了。”
    叶朝影捋了捋护腕：“特别鸣谢西南航大，和他们对战之后，感觉庆大都不是那么恐怖了。大不了硬碰硬拼命嘛！”
    “换好衣服了吗？我们走！”凌焕臻洪亮的声音响起。
    当他们走向通道，两侧都是跟拍的摄影师，夏驰逸的目光下意识追逐向周哲骁的背影。
    上辈子他打比赛的时候，是不是每次出场的背影都是这样的画面？
    终于感觉自己好像追上他一点了。
    走过通道，便是豁然开朗的比赛场馆，明亮的风光照射下来。
    “百年庆大，逆水行舟，永不言退——”
    “宁昌大学，星火燎原，生生不息——”
    夏驰逸的沸腾喧嚣的声音里，有了强烈的真实感。
    延绵起伏的校旗还有横幅形成了海浪。
    而他们就在浪潮之巅。
    嘉宾席上，鲁斯特和赛顿已经就坐，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想到双方不约而同都换上了西装，表示对这场比赛的尊重。
    除此之外，当年黄金一代的运动员们，高进书、季波、林海潮、白擎天等等全部都到位了，当摄像机拍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便逐个起立，像摄像机前的观众们致意。
    大家都在感叹，这比篮协开会的人头都齐全啊！
    当摄像机扫过一张空着的椅子时，摄像师没来由顿住了，因为那张椅子的椅背上铺着盛星鸣国家队的球衣。
    顿时，酷浪直播间里不少观众热泪盈眶。
    酷浪直播间里，谢徊和唐绪坐在嘉宾席上，两人随着镜头，把到场的每一个人都介绍了一遍，包括他们当年在cba甚至于亚锦赛以及奥运会的战绩。
    年轻的观众们都在感叹，原来我们的男篮曾经有那么辉煌的年代。
    谢徊半开玩笑地问唐绪：“唐老师不预测一下吗？你觉得这场决战一级联赛之巅，谁会赢？”
    “谁会赢，都是我们的男篮赢了。这些年轻的孩子们，将来一定会成为我们篮球复兴崛起的力量。”
    “说得好。”谢徊鼓起掌来。
    坐在家属席上的周戎深吸一口气，四周都是加油助威的声音，吵得耳膜都要裂开。
    如果是从前，他对这样的场面都会避之不及，但今天他隐隐明白周哲骁选择这里为起点其实是明智的。这个国度是他他血脉扎根的土壤，就像开启一切的源代码。在这里，他会得到无数同胞的热情支持，而不是大洋彼岸被考察商业价值。
    他的左侧坐着杜河的父母，两人激动地正和村子里的亲朋好友打视频电话。
    周戎身后的是帅北的姐姐，“加班？我弟弟打全国比赛的决赛，我加什么班？他要炒我就炒我，一整年了天天加班，加班工资抠得要死！说什么我都要看完我弟弟的比赛！”
    周戎右侧坐着自己的前妻，对方坐了许久的飞机，以前出现在这样的公共场合，前妻起码要画三个小时化妆，总让他等得耐心全无。
    但是今天，她竟然穿着休闲衣，头发随意地夹在脑后，没有化妆就赶来了。
    就连摄影机挪过来拍到了她，她也露出大大的笑容和摄影机打招呼。
    “喂……你怎么不化妆了……”
    前妻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周戎一眼：“你没有加入亲友群吗？都说看现场会热泪盈眶，紧张的时候也会满身是汗。这要是化妆了来看，脸上不得一道一道的啊？而且我看自己儿子的比赛，哲骁要是看回放，总得让他在观众席上认出自己的亲妈吧？”
    周戎立刻闭上了嘴。
    前妻和夏驰逸的妈妈是闺蜜，两人凑在了一起。
    “小驰逸在哪里？”
    “那里，坐在哲骁身边的就是！”
    “小驰逸长大了啊！真帅气！”
    “哲骁也帅气！有礼貌又有耐心，我们可喜欢他了！”
    周戎：礼貌？耐心？你确定说的是周哲骁？
    工作人员正在对比赛场地做最后一道维护，拍拖一遍一遍地拖过，地面在灯光的映照下几乎能反射出天花板的影子来。
    西南航大和沁城大学的人莫名其妙坐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