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没有抬头。
    他目不转睛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快速滑过的各种新闻信息，右手不断滚动鼠标滑轮：
    “你给我的那卷名单我已经看过了，全都不对。”
    “既然名单不对……那你就再去找线索啊……”
    老人很是头疼，但却丝毫不怀疑季临的判断。
    季临既然说不对，那就肯定不对，这点不需要任何质疑，这个孩子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也从来没有错过任何一次：
    “既然你已经排除了名单上所有的可能性，那就出门去寻找一下新的线索，早点把这个【扰乱历史】的人给揪出来……你一直在家待着有什么用？那个扰乱历史的人会自己找上门吗？”
    听罢老人的话。
    季临轻轻叹口气，笑了笑：
    “【傲慢】……你可真是傲慢啊。你是有多么瞧不起这個扰乱历史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这么说。”老人皱起眉头。
    “按伱的说法，那个扰乱历史的人帮助了许云，搞定了冬眠舱填充液。然后现在许云出意外死了，那个人只要不是一个傻子，他现在必然会有所提防，不敢再轻举妄动暴露自己。”
    老人听罢，撇过头：
    “所以你是不想打草惊蛇？不想让他觉察到我们正在找他，好让他放松警惕，渐渐露出马脚？”
    “这不是重点。”
    季临淡淡答道。他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抬起头看着老人：
    “【其实我一直在想……我们到底要如何证明，一个人确实在扰乱历史？】”
    他思考了几秒，继续说道：
    “我们要如何定义原本的历史？又是要如何定义被扰乱的历史？”
    “这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按照你的要求，又不能滥杀无辜，就好像错杀了任何一个人，我们就会失去获得天才俱乐部邀请函的资格。”
    “没错。”老人点点头：
    “绝对不能错杀任何一个人，必须严格证明他确实扰乱了历史，拿到最准确的证据，我们才能杀了他。”
    “你知道原本的历史吗？”
    季临抬头，盯着老人：
    “你知道原本的历史发展轨迹、历史走向吗？”
    “我当然不知道。”老人摇摇头：
    “我如果知道还用得着你来调查？我直接比对一下就能把那个人找出来。”
    “所以问题就出在这里傲慢。”季临摊摊手：
    “你既不知道原本的历史是什么，也不知道原本的历史走向，那我们要如何判断一个人在扰乱历史呢？凭直觉吗？”
    “不行。”老人回答干脆：
    “必须找到绝对的证据。”
    “你看看，你这就是强人所难。”
    季临低头笑笑，继续掀开笔记本屏幕，注视着上面的荧光：
    “那你就别抱怨我行动慢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也不给我任何提示，那我不得上网好好查查？万一在哪个论坛上……能找到一些线索呢？”
    听着季临的笑声。
    老人皱起眉头。
    他算是听明白了……
    这孩子，是故意的。
    他仍旧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认为自己有事情瞒着他。
    这是一种激将法，想引自己上钩！
    “季临，又想套我话是吧。”
    老人拉来一把木椅子坐下：
    “放弃吧季临，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了。”
    “不不……远远没有。”
    笔记本电脑上的网页在季临瞳孔中滑过，他眨眨眼睛，继续说道：
    “你没告诉我的事情还多着呢……就好比你要求的这种诡异的杀人方式，必须是车祸、必须是在晚上00：42-00：43的这60秒内让人死亡。”
    “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不仅不安全、也不够隐蔽，而且实行起来也很难，有些时候我们蹲守好几个月，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杀人。”
    “那可是00：42啊傲慢……是个正常人，这个点都已经睡觉了，你让我们怎么制造车祸杀人？”
    “很难吗季临？”老人笑着靠在椅背上：
    “我看你每次执行的不都挺好的？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最终不是都成功了吗？就像这次的行动，不就是一次成功吗？”
    “那是有你里应外合。”季临淡淡答道：
    “其实我挺好奇的，你在许云参加庆功宴前见了他一面……你对他会说些什么呢？”
    “说你让我说的事。”
    老人收起笑容，盯着季临：
    “季临，你该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吧？说的好像杀许云你很不情愿一样。这些年，你的手上早就沾满了鲜血……你想在许云这件事上当个好人，已经太迟了。”
    “尽管杀死许云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但一切计划的执行者可是你！你明明知道杀死许云这件事我很心痛，为什么要一遍一遍在我面前提起？”
    “你要是真想给许云报仇，那就抓紧把那个扰乱历史的人揪出来！并用脑子好好想一想！如何证明他确实扰乱了历史！”
    “那我倒想问问你，傲慢。”
    季临轻声说道：
    “你是如何证明许云扰乱了历史？”
    “因为他根本不可能研究出冬眠舱填充液，他没这种本事！”老人皱起眉头：
    “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吗？”
    “这种主观判断可以当做证据吗？”季临摊摊手：
    “那我可以指认任何一个人扰乱历史。许云明明配不上姐姐，你硬撮合他们俩，是不是也扰乱了历史？”
    老人眉头紧皱，没有说话。
    看得出来，他并不愿意谈论许云的事，甚至有些厌恶，那对他而言是一道不想揭开的伤疤，却屡次被季临撕开。
    “说话呀傲慢，你不告诉我判断标准，我怎么开始工作？”
    季临低头笑了笑：
    “你看，你确实有事情瞒着我，还是很重要的事情。你对天才俱乐部的了解，绝非像你说的那样一无所知。”
    “既然你不说，那就让我来猜一猜吧。”
    季临胳膊撑在地板上，慢慢站起来。
    他一步一步走到老人身旁，绕着椅子转圈：
    “以往每次杀人，你的理由，都是扰乱历史这四个字，但真要说起什么证据，其实你也拿不出什么来。你更像是先射箭再画靶，亦或者是……其实你也不知道证据是什么、不知道什么是扰乱历史。而是有人告诉了你——”
    “就是这个人，他扰乱了历史，你去杀了他。”
    “而且每次杀人，你的要求都很古怪，很诡异，甚至匪夷所思。你要求必须是车祸的方式死亡，并且死亡时间必须是00：42-00：43之间的60秒钟。”
    “这种行为真的太奇怪了，就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你在故意杀人一样。所以我想……你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有两种可能。”
    哒。
    季临停下脚步。
    左手按在老人的肩膀上，眯起眼睛，盯着老人干燥的眼睛：
    “要么，你其实也是一个【模仿犯】，你在刻意模仿某个人的杀人方式，并认为这样可以和他一样加入天才俱乐部。所以你才会如此盲目的用这种方式杀人、不顾后果，是因为你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么，你就是刻意【表演】给谁看，让他清楚这些人都是你杀死的，就和邀功炫耀一样，像是在通过一场天才俱乐部给安排的考试。”
    ……
    听着季临的话，老人一声不吭，把眼睛也闭上。
    季临笑了笑，直起身来：
    “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
    他从背后搂住老人的脖子，右手三指放在老人颈动脉的地方：
    “这些扰乱历史的人，就是天才俱乐部的某个人让你杀的。”
    “他肯定许给了你什么好处……给你承诺了什么。所以你才会在如此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如此坚定的做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像是一条听从主人命令咬人的狗。”
    老人的心跳有些加快，季临贴近老人的耳朵，轻声说道：
    “傲慢。”
    “天才俱乐部里……你在给谁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