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讲东北故事不一定是东北人
第143章 讲东北故事不一定是东北人
《不差钱》在计鸿看过的小品里绝对能排上前十了,小时候看这小品,印象最深的就是小沈羊那几句话。
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
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过去了。
这两句可谓是堪称经典。
瞧着剧本台词他脑子里就浮现出带声音的对话,看到后面那处空白,更是下意识的就把台词脱口而出。
他是脱口而出,可赵苯山听的认真。
仔细一琢磨,发现这话还真有点儿意思,用在小沈羊后面的对话上恰到好处啊。
“这句好,得整上。”
赵苯山眼睛一亮,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纸笔来,连忙把这句话记上。
要不怎么说人得交流学习呢,这和不一样的思维碰撞一下确实有火出来。
赵苯山在纸上刷刷记录着,计鸿又补充了一句,“这话还能再反推一把,眼睛一闭,不睁开,这一辈子就过去了。”
“哎呀,计导,我发现我来曼谷找你太正确了。”
“这家伙,一下子把困扰我大半个月的事儿给解决了。”
“别介,叔儿,你可别捧我了。我这就是锦上添,您这框架本来就够好的了,就是想几句梗的事儿。哪怕没有我你也能琢磨出来。”
“那不一样,总归是伱帮我琢磨出来的。”赵苯山呵呵笑着调侃了一句,“要我说啊,这春晚总导演让你来整挺好。”
这话计鸿不好接,于是岔开话题,继续和赵苯山补充他这份剧本。
虽说电影喜剧和小品喜剧的表现手法不同,但其本质是一样的,都是想办法让观众发笑。
赵苯山在喜剧领域深耕多年,有不少看法和理解也都让计鸿获益匪浅。
他说的都是大白话,别说是计鸿了,哪怕是薛海过来也能听得明白。
因为赵苯山不讲理论,他只讲经验。
用赵苯山自己的话来讲就是,我懂啥理论啊,我也整不来套话那玩意儿。
这话计鸿是认可的,实践派最大的优点就是接地气,不像一些理论派似的讲话如同空中楼阁。
当然,这不是说周传基,毕竟老爷子也是实战一线退下来的。
赵苯山从计鸿这儿补全了他这份《不差钱》的剧本空白,计鸿也从赵苯山那儿学到了不少喜剧经验。
两人把剧本补完,见赵苯山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在计鸿的盛情邀请之下,赵苯山直接盘腿坐下,和计鸿讨论起喜剧来。
这一晚上两人可谓是谈天说地,讲完喜剧又说到了乡村爱情这部电视剧上。
虽然计鸿是个拍电影的,但是对电视剧的了解也不少。让计鸿这么一说,赵苯山觉得他这《乡村爱情》还能再拍个十几部续集。
两人说到高潮之处,赵苯山干脆提出一块儿出门去吃顿宵夜。
这光抽烟配矿泉水也不行啊,肚子里发空。
于是两人换好衣服,溜哒着离开酒店去了唐人街的夜市街上,找了家比较贴近内地口味的饭馆整了点儿酒菜。
这家店整个儿一大杂烩,川鲁粤浙……什么菜系都做。
甚至还有东北菜,这可把赵苯山整乐了,没成想出了国还能吃到家乡菜。
赵苯山又和服务员要了几瓶白酒,这酒过三巡,两人都是面色酡红,眼神迷离。
醉了。
“老哥,我说实话,电视剧这玩意儿吧,终归是不稳妥,拍电影儿才是未来大趋势……”
一个晚上的时间,两人就从赵叔儿计导进阶为老哥老弟了。
只怕两人今天晚上再讨论下去,隔天小沈羊再见到计鸿就得叫一声师叔。
计鸿话说的太超前,现在这年头谁家不看个电视剧啥的?咋就不稳妥了呢?
不过赵苯山也不好反驳,于是笑着摇了摇头。
“我哪儿整的来电影儿这玩意儿。那《叶落归根》我整多久啊,最后就1500多万票房。”
“这除去成本,再一分账,好家伙,到手儿这利润就百来万出头儿。”
计鸿把手一挥,“嗐,那是生不逢时。这片子要是过几年再出来,那票房怎么着也得有个五六千万。”
其实就计鸿自己而言,他还是挺喜欢《落叶归根》这片子的。
这是国内为数不多真正讨论农民工生存现状的一部片子。
赵苯山摆摆手,“得啦,这电影我是搞不来啊,还是术业有专攻。我就潜心钻研我这小品吧。”
“没事儿,我,我这有个剧本,是讲东北故事的,老哥你,你来导演那正合适。”
这话一说,赵苯山来了兴趣儿。
“讲,讲东北故事?这怎么个,嗝儿~东北法?”
计鸿眯着眼睛琢磨,怎么解释呢……
“就是…就是,重,重工业地区的衰落嘛。”
一听说话,赵苯山难得清醒了点儿。
他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自然知道这对于东北人来说有多深刻。
不,应该说是整个北方地区。
就像小品《打气》里那句话所说,咱工人要为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
“老弟啊,你不是那个年代的人吧?”
计鸿点点头,“我爸是。”
“老弟呀,我说句不中听的,你没经历过那个时代,这咋讲好东北故事啊?你体会不到。”
虽说计鸿的《驴得水》和《我不是潘金莲》能看出他在文艺片上的水平不低。
但问题是,那是一个时代的衰落,一个完全没有经历过的人哪儿能懂?
嘿,还不信我!
计鸿眼神迷离,心中略有不满。
他想和赵苯山说一个关于碎尸案的故事,可又不好形容这碎尸案怎么跟时代变迁挂上钩,于是干脆挥手招呼起来。
“服务员!”
那嗑着瓜子的前台小妹听到有人招呼,连忙来到计鸿身边。
“老板,有什么事吗?”
“你们这儿有没有吉他?”
那前台小妹想了想,“我们老板倒是有。”
“你去跟你们老板说,我想借他吉他用用,要不租也成。”
面前这一老一少喝了不少酒,前台小妹也怕他们喝多了闹事,于是点点头就跑到2楼去找老板了。
赵苯山见计鸿要吉他,一脸疑惑之色,“老弟啊,你要吉他干哈啊?”
“我这故事有点复杂,没有个剧本不得说,给你唱首歌你就明白了。”
赵苯山闻言嘿嘿一笑,“那成,那我得好好听听。”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头回听说用歌讲述重工业衰落时代的。
不多时,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
刚看到两条粗壮的大腿踏着楼梯往下走,声音也就传了过来。
“谁啊?要借我吉他用?”
很快,一个膀大腰圆的胖子露出光头来。
环顾一圈儿,看到了面前这抿着酒的一老一少,眼睛一瞪,脸上的横肉愣是堆出笑容来。
这庞然大物以拔山倒树之势来到二人面前,随后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赵苯山。
“您是……赵苯山?”
计鸿瞧瞧他这态度哈哈一笑,“老哥,你瞅瞅,你这远到泰国都有粉丝啊。”
那胖子连连点头,搬着凳子坐下,“哎呀妈,那可不是呢,我老家就是东北的!”
“哎哟,那咱这还是老乡啊。”
赵苯山闻言,连忙给这胖子倒了一杯。
那胖子也不见外,直接招呼来前台小妹,让她给后厨打个招呼,再上几道硬菜。今天晚上这顿饭,他请了!
算是他请偶像吃饭!
“去,让老赵给我整个猪肉炖粉条子,还有小鸡儿炖蘑菇!”
“好的老板。”
“艾玛,大兄弟,你这太破费了,这不合适啊。”
“这有啥不合适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那胖子哈哈一笑,随后和计鸿握了个手,“大兄弟,是你要跟我借吉他啊?”
“对头,我这儿喝嗨了,想整首歌助助兴,你瞅中不中?”
这话一出来,计鸿就愣了下。
脑子里忽然想到那天在柏林的波茨坦广场上,樊冰冰和他说的那句话。
你们宿舍要是有个东北人,那整个宿舍都得变成东北话。
得,还真让她给说着了。
那胖子听说计鸿要弹唱一首,点点头,招呼着刚从后厨回来的前台小妹。
“你去我卧室,把我那把吉他拿过来!”
那前台小妹趁这几人不注意悄悄翻了个白眼,嘴上还是应合着说道:
“好的老板。”
“还有调音器也别忘了!”
“好!的!老板!”
不多时,那前台小妹撅着嘴,捧着一把吉他“哒哒哒”的从楼上下来。
“老板,拿来了。”
胖子接过吉他,连带着调音器一块递给计鸿,“大兄弟,你瞅瞅咋样。”
计鸿接过吉他打量了一番,“嚯,雅马哈的啊,这老牌子了。”
那胖子闻言微微一笑,颇为风骚的捋了一下一根毛都没有的大光头。
“想当年咱也是大学社团里的风流人物啊。”
“咋样,大兄弟?”
“贼拉好。”
计鸿竖起一根大拇指,夹上调音器调了调音,又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随后手指拨动琴弦。
他是大学时候才学的弹钢琴,那时候只是为了装逼泡妞儿,可最后妞儿没泡到,这技术却给练出来了。
虽说现在已经多年没有弹过,可他要弹的这首曲子是他练的最久的一首,倒也不算太生疏,试了几遍音就顺了下来。
很快,一段缓慢悠扬的调子响起来。
那胖子听着前奏,挠了挠光头。
他虽然在国外生活,但娱乐生活还是跟国内挂钩的。可听计鸿这前奏,愣是找不到相对应的歌。
胖子若有所思的抿着酒,难不成是原创?
“傍晚6点下班,换掉药厂的衣裳~”
“妻子在熬粥,我去喝几瓶啤酒~”
“如此生活三十年……”
听着开头几句歌词,赵苯山还颇为自得的抿着酒。
可后面几句出来,他这酒就喝不下去了。
“在八角柜台,疯狂的人民商场~”
“用一张假钞,买一把假枪……”
那胖子也有四五十岁,原本还翘着二郎腿颠哒,现在也不自觉的把腿放了下来。
“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厦崩塌!”
“一万匹脱缰的马,在他脑海中奔跑~”
不知是不是酒精和尼古丁混合产生了化合作用,计鸿感觉自己心情莫名的亢奋。
他迫不及待的想把这股亢奋发泄出来。
“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厦崩塌!”
“云层深处的黑暗啊~淹没心底的景观~~~”
手指急促拨动着琴弦,最后一个扫弦结束。
曲毕,计鸿长舒一口气。
这一首歌唱的他额头冒汗,可见是真情实感流露。
赵苯山和那胖子一言不发,两人都沉默着。
这歌词,对他们这两个土生土长的东北人来说……着实是触动心弦啊。
计鸿又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这才着看向赵苯山。
“老哥,你现在觉得我能讲好东北故事吗?”
“……老弟啊,这是谁的歌?我以前咋没听过呢?”
“我自己编的。”
那胖子一脸认真的看着计鸿,“大兄弟,这歌叫什么名儿啊?”
“《杀死那个东北人》。”
赵苯山深吸一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满脸诚恳的看向计鸿。
“老弟,和我说说你的剧本吧。”
这就是比较私密的话题了,不适合在饭店说,更何况身边还坐着个外人。
于是两人草草告别胖子,也不等小鸡炖蘑菇和猪肉炖粉条子上来,回了酒店房间继续聊。
那胖子一脸淡淡的哀伤,似乎还沉浸在歌词中。
就连赵苯山和计鸿离去也没过多挽留。
回了酒店,计鸿和赵苯山继续畅谈,一直聊到了凌晨7点左右。屋子里是白雾萦绕,烟灰缸里也堆成了小山。
可二人依旧是精神满满,直到有人敲计鸿的房门,招呼他去吃早饭,这一老一少才回过神来,随后一股疲惫之感席卷全身。
打了个哈欠,计鸿抽出一旁的湿巾沾了沾眼,被这股凉气儿一刺激,计鸿清醒了不少。
“老哥,那咱们今天就先聊到这儿,以后有空再说?”
“中中中,以后有空再说。”赵苯山一脸认真,“老弟,以后有空来东北,老哥指定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那肯定得去,我得尝尝东北这正儿八经的猪肉炖粉条子跟小鸡儿炖蘑菇。”
两人又说了几句,随后一块儿出门去吃早饭。
吸溜着米粥,计鸿这困劲儿还是止不住。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昨儿晚上的事儿。
自己也是喝的有点儿多了,一个不注意就许出去一份电影剧本。
眼皮子直打架,计鸿把最后一个生煎塞到嘴里,拿起喇叭大声喊道:
“今天早上休息,下午再拍!”
说完,转身回房睡大觉去了。
这脑袋胀得慌。
他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钟,洗了把脸清醒片刻,这才给韩言打电话过去,让他招呼大伙儿准备拍戏。
不多时,计鸿就听见了“铛铛铛”的敲门声。
这敲门声由远至近,很快就敲到了自己房门上。
“铛铛铛!”
“来了。”
计鸿打着哈欠推门一看,哈欠愣是被强行收住,“老哥,你咋又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