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双双失恋
秀娟走后,曹森的娘一只手拎着那痴心姑娘用大辫子给长子换回的毛衣,另一只手“哗”地推开了曹家众兄弟卧房的门,怒冲冲地一步跨了进去,对着蒙在被子里的人大声吼道:“小森,大过年的,你别给我装死挺尸,赶快起来说说,你到底打谱儿怎样?”
薛白见儿子不搭理自己,忍不住上前两步,举手推了他的后背两下,劝道:“人家秀娟姑娘对你印象不错,看!几天的工夫,就给你织了一件新毛衣……”
薛白抖开毛衣,又说:“这秀娟的小手还真是巧,正反针织得这么平整匀称,大小麻扭得这么精致好看,快起来穿上试试,看腰身肥瘦合适不?”
“小森!”
“小森?”
连问了几遍,见曹森缩头乌龟一样,将自己深深禁锢在悲伤悔恨的孤单“城堡”中,没有丝毫反应,薛白也有些急了,心里不免暗暗自责。
“唉!都怪我前几天被鬼迷了心窍,横插了那么一刀,不然小森也不会这么痛苦难受。要是早知道唤弟有一天能站起来恢复行走,我又何苦去做那个恶人呢!只是,这小森也真是的,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这当娘的一片苦心呢!唉,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如今,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赶紧想法子转移转移儿子的心思了,总好过叫他在失恋之后再失了心智。”
“听说,人失恋之后,怕的就是深陷在昔日的感情漩涡中无法自拔,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生活,转移曾经所爱的‘目标’。再不济也得让他找人聊聊天、说说心里话,把心里悲伤的情绪发泄出来,免得他一声不吭、封闭心门,懒吃少喝地虐待自个儿的身体。”
薛白见儿子迟迟没有反应,忍不住又推了他两下,还要再推时,没想到儿子竟然“忽”地起来了,瞪着一对赤红的眼珠子直直盯着自己看,反把薛白吓了一跳。
薛白看看曹森,来之前顶着脑门的火气,就像遭了针扎的大气球一下子就泄了。她底气不足地嘟囔着:“要是你真心喜欢唤弟,实在放不下她,那娘就豁上我这张老脸,这就去找她嫲嫲说说软和话儿?”
老娘都这样说了,还能怎么办?于是,曹森总算开了口,他生硬地对母亲说:“不用!”又指指薛白手里的毛衣道,“我自己去找唤弟,娘只管把这个退了就行!我的婚事,请你以后少掺和,不然……”
虽然曹森的话戛然而止,可那未吐出口的后半句还是让薛白的心一下子凉到了脚后跟儿。她张口结舌、眼睁睁地看着大儿子从炕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小森,早点回来,别耽误了接财神!”薛白追出去,对着儿子的背影嘱咐着。
见儿子闻若未闻,只管大步如飞而去,薛白虽然有些儿失望,可还是松了一口气。再低头看看手里的毛衣,她又犯了愁:“唉,秀娟姑娘这边,可怎么开口呢?算了,还是算了吧,只要儿子心里好过,这不痛快就让我来承受吧!”
且不管薛白纠结犯难如何回绝秀娟,咱先说说曹森。
曹森受够了母亲的叨叨,借口去找唤弟,赌气走出家门。哪曾想,一转上场内的主干路,就见唤弟和欧阳师傅在前面偎依而行,转瞬绕出了农场的大门口,不见了。
曹森心疼地抽搐了几下,忍不住蹑踪追去。
一出场大门,他就几步蹿下文龙带人挖筑的地边深水渠。正值冬季的枯水期,整条渠内残存的少许积水都结成了龟裂的坚冰,日前的积雪薄薄覆盖渠底儿,踩上去咯吱有声。
为免引起前面人的注意,曹森弯腰慢慢潜行,远远缀在二人之后,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他利用熟悉的地形隐身,趁唤弟和欧阳爬上河沿俯视河底之机,迅速跳出水渠,向北紧跑几步,越过渠边大路,溜过结冰的北沟,一头钻进了高高的水塔。
藏身塔内虽然隐蔽,但也不方便偷窥。他略一琢磨,又马上从塔内溜出来,顺着塔外的简易壁梯上到塔顶。曹森俯卧塔顶,依靠上面一圈矮矮女墙的遮挡,毫无顾忌的打量起了被追踪者。
唤弟一路比比划划,对着欧阳说说笑笑,似乎煞是开怀。殊不知,她和欧阳的这一趟野外之行全程落进了曹森的眼里。
“我自个儿的眼睛是不会欺骗我的”,曹森不得不丧气地对自己说,“看来唤弟和欧阳师傅说得也都不是假话,他二人确实是有过那方面的约定了。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穿着这么张扬的情侣羽绒服一块出来浪。这么说,我是被唤弟甩了?我失恋了?原来如此啊!难怪这几天,我这胸闷、心口痛、失眠、厌食等等症状一下子齐全了。”
曹森闭上眼睛,在痛苦中反思,“我和唤弟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是唤弟水性杨,还是我做错了什么,引起了她的误会?”
曹森拍拍脑门儿,“要是我做错了,那又错在哪儿呢?”昔日光景历历如绘,越反思越心痛,张眼望望依偎在一起的那两个人,触景伤情,越发苦不堪言,“难道我和唤弟之间的关系真的已经成了昨天黄了吗?”
“不行!我要问个清楚。”决心刚下,曹森又犹豫起来,“亲眼所见,你小子难道还不死心吗?一定要当面撕破面皮,连朋友也不再做了吗?”曹森心里有两个小人儿在“叫阵”,一个督促他向前冲,一个安抚他往后退;前者鼓励他争一争,后者劝慰他放下手。两个不同的声音在叫嚣着,一会儿这个占上风,一忽儿那个有优势,二者交替上前,弄得曹森头痛欲裂。
曹森忽而愤怒,忽而自责,往日单纯的心境大受影响,可又想不出好办法来解决问题。他想,“我该先给自己找个止疼片吃吃了,不然很快就会心疼死了。”
失恋的痛沁入骨髓,曹森沉溺在自造的悲伤中自苦,左右挣扎,无法自拔。最后,他只得恨恨地给了自己的脸一巴掌,咬牙道,“唤弟有什么好的,既然她见异思迁,看不上你了,你还死乞白赖地想着她干啥?真是贱、贱、贱那!”
曹森伏在寒风刺骨的塔顶自怨自艾的时候,唤弟也在给自己打气,她望着天上沉重的白云暗暗发狠,“死曹森,几天没跟俺见面就跑去相亲了,恨死你这个三心两意的小人了!早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到时,你就是再来求俺,俺也绝不原谅你这个朝秦暮楚的陈世美。既然你绝情,那也别怪俺无义。嘿嘿……俺才不会受你的影响呢!你就是俺生命中那一片随风即逝的云,俺才不会在乎你呢!欧阳舅舅说得对!只当俺也曾在爱的路上,潇洒走过那么一回吧!看我,挥挥手,不希带走你这片反反复复的云彩。人活一生,值得爱的东西很多,俺的生命里,不只有你,还有春秋月四时美景可以悦目;还有诗词歌赋可以洗涤心灵;还有若干大好青年在前路上等着俺,俺绝不会因为你一个人就停滞不前,从而错过了属于自己的精彩……死‘土匪’,不要俺绝对是你没眼光,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好吧!俺承认俺连手套也不会织,祝福你,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帮你织毛衣的好女人。你不要俺没关系,俺还有别人喜欢。你呢,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种地的,有什么好呀?看!欧阳舅舅就比你强得多。人家有学问,有医生的工作,将来还要分配在北京工作。”想到这儿,唤弟就像故意要给曹森叫板儿一样,捉紧了欧阳的胳膊,仰脸对着他甜蜜一笑。
唤弟这突如其来的一笑把欧阳吓了一跳。赶紧问:“怎么了?”
唤弟自暴自弃地说:“刚刚想起了舅舅劝俺放手曹森的话,突然觉得你说得还挺对的,什么‘风雨坎坷人生路,不经历风雨,又怎能见彩虹?’什么‘不就是谈个恋爱嘛,成功也好,失败也罢,有完美就会有缺陷。’还有什么‘上帝给俺关上了一扇门,肯定也会帮俺打开一扇窗。’曹森再好,无心于俺,又有何用?纵使勉强,也不会有幸福。既然如此,分手又有什么不好?除了痛苦和不舍,分手也可以有感恩和对彼此的祝福呢!跨过了曹森这座土丘,前面的山头也许更巍峨,舅舅,你说对吗?”
看欧阳点点头,唤弟又接着道:“其实,俺最应该感恩的就是舅舅了!一直在俺身边听俺诉苦、发泄不满,看,俺的心事吐出来,这会儿心情好多了!”唤弟幽幽一叹,“唉,就是不知道曹森有没有可以诉诉苦的人?不过,他连亲都相过了,估计也没有什么苦可诉,俺就是瞎操心,纯粹是自个找贱!”
欧阳赞叹道:“像咱唤弟这么心地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可不多见,曹森不选择你,是他瞎了眼。我敢担保,他一定会后悔死!”欧阳扭过头抬眼望望西天,建议道,“天不早了,高处风寒,咱还是下去往回走走吧?”
唤弟做了一个前胸扩充运动,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大声道:“好!”
欧阳搀扶着唤弟慢慢走下河沿,经过高高的水塔,顺原路返回了康庄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