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秒。
    沈夜再次落在雷霆要塞之中。
    这时候要塞又有变化。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外面场地上的各种抛石机、攻城塔、冲撞车全都被烧毁了。
    城内火势凶猛，到处绵延不休。
    天空中。
    几十头飞行蜥蜴正围绕着那老头儿来回盘旋。
    那乘坐着飞行蜥蜴的兽人强者们，纷纷释放出全力攻击，企图将老头干掉。
    地面上，大酋长背后插着一柄战旗，用长刀切开自己的胸口，以刀尖沾染血水，在地上勾勒出一个圆形的符文法阵。
    “这是干什么？”
    沈夜躲在一处倒塌的房屋后，疑惑地问。
    “兽人族的传承果然没断，”大骷髅感慨地说，“它在呼唤兽族祖神之躯，接下来很可能以祖神之躯作为术灵，全力击败那个残破的神躯。”
    “操纵……神灵……”沈夜低声道。
    “神灵本就是世界的兵器，”大骷髅沉声说，“它们一开始即是术灵，最终成长为神灵，可以在战斗中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威力。”
    “我只知道法界四重能召唤术灵，这种召唤神灵的力量，又是法界几重？”沈夜问。
    “法界第六重。”大骷髅说。
    轰隆隆——
    大地裂开。
    一具巍峨如山的身躯从地下升起，浑身散发着阵阵白雾。
    这身躯约有五六十米高，远远望去，它就是一具强壮到极点的兽人身躯。
    但是这身躯已经失去了一只手臂，头也只剩下一半。
    大酋长站在那身躯前，任由它张开嘴，把自己吃了进去。
    下一瞬。
    巨大的神躯抬手释放出一面光芒之盾，将火雨挡住。
    它浑身爆发出强烈的力量场，令整个雷霆要塞中的一切生命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沈夜也无法动弹了。
    ——这就像是被某种压制性的力量彻底降服，身体和灵魂都已经被死死摁在原地，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微光浮现，聚拢成字：
    “你被神灵身上的自然力场笼罩，当前处于僵直状态，无法行动。”
    兽人神躯缓缓扭头朝沈夜望来。
    沈夜心头一跳。
    被发现了！
    隔着数百米，而且对方正在硬抗半空中的火雨，竟然还有余力观察四周，一举发现了自己。
    这是何等的实力！
    天空中突然降下一颗火陨石，将那面光盾砸穿。
    那個老头已经不再是类人形的存在。
    它在半空化作一只无面巨蛇，口中吐出八根触须，不断朝下方挥动。
    每挥动一次，便有火陨石朝大地直落而下。
    “996……死！”
    巨蛇含糊不清地吐字道。
    兽人神躯重新凝聚光盾抵挡火陨石。
    ——它终于停止了观察沈夜，转而抬头望向天空，做出戒备之姿。
    下一瞬。
    “别动，装一下——我身上有米克特提卡希瓦的血脉，不会被神灵力场压制！”
    大骷髅悄悄传音。
    沈夜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他大喜过望，低声说：
    “我意识到了一件事。”
    “什么？”
    “这种程度的战斗……似乎不是我们能参与的。”沈夜神情凝重。
    场中。
    一道震耳欲聋的声响从兽人神躯中爆发出来：
    “亡灵歌姬，看我杀了你的冒牌货！”
    兽人神躯从虚空中抓出一柄等身高的斑驳战斧，身形一振，轰然冲上高空。
    “恐怕我们不得不参与这场战斗了。”大骷髅说。
    “为何？”沈夜问。
    “那残破神躯没有清醒的意识，很快就会落败。”
    “兽人神躯一定会立即汲取那残躯上的所有力量，变得更强——”
    “整个大陆再也没有它的对手。”
    “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趁着它们还在征战，偷袭它！”
    沈夜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神战啊！
    ——竟然要玩这么大？
    “我只是法界一重的实力，对方却是法界六重，又有神灵之躯这种兵器，我怎么打？”他问道。
    “你还记得那张梦魇之魔的皮吗？”大骷髅问。
    “记得，你接受传承之后，把它又收了起来——等等！它难道还有别的用？”
    “……我母亲……留了一道术在上面。”
    “术？”
    “对，不用支付力量，术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它是帮助我在地狱中存活的——只有一次机会，我们现在用了它吧。”大骷髅的声音有些抖。
    “你舍得？要知道，这时候我们是可以逃的。”沈夜说。
    他目光下移，注视着地面。
    只要一个念头——
    地面就会裂开一扇门，自己掉进去，回到主世界。
    所以何必浪费如此珍贵的力量？
    “沈夜。”
    “什么？”
    “我们不能逃。”
    “哈？”
    “绝不能让兽人得逞。”
    大骷髅以坚定的语气说下去：“我们的世界，永远不能有996，因为那不是生命真正应当追寻的方向——这是我身为一名亡灵的决意。”
    沈夜忽然愣在原地。
    “怎么了？”大骷髅问。
    “翡沦……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帮你登上永夜城的王座。”沈夜叹了口气。
    “我们上？”大骷髅问。
    “上！”
    沈夜将黄金权杖一收，转而取出一套亡灵战甲穿在身上。
    趁这时，大骷髅飞快地说：
    “神灵是根据职业者的力量释放攻击。”
    “当我激活魔皮上的那道术，需要伱来引动它的降临。”
    “为什么你不能引动它降临？”沈夜问。
    “因为我走的是神灵的路子，现在我其实是——”
    它顿了一下，说出最后两个字：
    “术灵。”
    话音落下，沈夜心有所感，猛然仰头望去。
    天空中。
    无面巨蛇的触须动若残影。
    火陨石如机关枪一样朝大地袭来，每一颗的威力都足以轰开大地，引发强烈地震。
    兽人神躯却以光盾挡住了。
    不仅如此，它浑身须发皆张，背后浮现一片广袤星辰的虚影。
    “不管你是来自何方的冒牌货，你的死期到了。”
    大酋长充满怒意的声音从神躯中响起。
    它一手持盾，以法力凝聚成另一只燃烧的手，忽然伸入那片星辰之中，用力一抽——
    一柄完全由星辰构建而成的长矛被它抽了出来。
    “去啊，曾经刺破亿万星空的神器，传说之矛，大地守望者，为我诛杀那个敌人。”
    “啊啊啊啊啊——”
    在大酋长的怒吼声中，兽人神躯奋力掷出长矛。
    天空顿时裂开。
    星辰长矛所过之处，一切化为虚无。
    战场的角落。
    一直观战的沈夜心头一震。
    双方要决出胜负了！
    不能再等了，这是最佳的出手时机。
    他深吸一口气，怒喝道：
    “来！”
    “来了！”大骷髅道。
    一张魔皮悄然浮现在沈夜面前，随之而来的是大骷髅的低语：
    “阴暗骸骨之母、食尸鬼之王、战败的冥主米克特提卡希瓦。”
    “我伟大的母亲啊。”
    “为了这个世界，为了亡灵一族，为了你心中的理想——”
    “——请以我身边这位人类为主，释放您身为神灵的真正伟力！”
    魔皮上散发出一层微不可察的灰暗雾气，如同尘埃，隐没于虚空，消失不见。
    下一秒。
    整个世界忽然陷入静止。
    天空中。
    那道贯穿一切的长矛凝滞在半空。
    无面巨蛇召唤了一颗炽烈火球，表面刻满了各种符文，正在凝聚最后的力量，准备与长矛硬碰硬。
    兽人神躯站在地上，保持着全力投掷的姿势。
    整个世界的时间仿佛都停住了。
    在这死寂无声之中。
    一具纤细轻盈的娇小骸骨从半空中钻出来，发出冷漠幽静的女声：
    “我在地狱中等候已久，却没想到这个术的激活，只是为了完成一次偷袭。”
    她穿着一袭黑色长裙，头戴一顶黑色的礼帽，帽子边缘燃烧着一轮淡淡的灰白火焰。
    这位女士以极其优雅的姿态握着一本书。
    那书的四周虚空中，不停地具现出一张张人脸。
    大骷髅从指环里飞出来，恭恭敬敬跪在地上，沉声道：
    “世界上已经没有神灵了，只有兽人还保有神躯，它们想统治整个大地，以996奴役所有生灵。”
    “什么是996？”
    “早上9点上班、晚上9点下班，中午和傍晚休息1小时（或不到），总计工作10小时以上，并且一周工作6天的工作制度。”
    “所以你是为了这个世界而呼唤我吗？翡沦。”
    “是的。”
    “那你下地狱的时候怎么办？”
    “沈夜会跟我一起。”
    “他？让我看看——大难不死的男孩，卖火柴的小男孩，吃霸王餐的人——就凭这种‘名’？”
    “他身怀稀有的世界链接能力。”
    “哦……看来你们的地狱之行有那么一丝希望了。”
    冥主米克特提卡希瓦轻轻落下，以一种极其优雅的姿态，单脚轻踩在沈夜的肩膀上。
    “法界一重的年轻人，”她轻扶着燃烧着灰炎的帽檐，“你想操纵神灵施展力量还太早了点，不过这次所有的消耗由我支付。”
    “——那么，你在我们噩梦世界之中的职业是什么？”
    沈夜怔了怔。
    必须要噩梦世界的职业吗？
    那——
    “尊敬的冥主大人，我是一名歌姬。”沈夜说。
    “歌姬……真是让人吃惊呢……”
    冥主米克特提卡希瓦翻动黑色之书，好一会儿才停住。
    “神灵与职业者之间的配合有千千万万种，而你是极其特殊的歌姬，我决定以这个术赋予你。”
    “请用你的艺术天赋去展现它吧。”
    “——记住，按住书的封皮，就可以发动攻击了。”
    她将书合拢，轻轻一丢，让书悬浮在沈夜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