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只能点头表示知道。
“你先去病房看着她,两小时期间都不能让病人睡着。”
“好,我这就去。”
步子一顿,胳膊已经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中午吃饭了吗?”
“吃了。”秦溪抬头笑笑。
“一会下班我找个同事来替你。我送你回家去换件衣服……”
作为一个有洁癖的医生,秦溪衣服上那几滴血刺眼到他无法忍受。
“我让我妹送来。”秦溪还在思索柳雪花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地连忙回道。
柳雪花的伤是谁造成,教唆吴娟的女人是谁……
“有什么烦恼你可以告诉我,算了……下班我再来找你。”
黎书青放开手,无奈地笑着叹息了声,目光在走廊上匆匆扫过,手往上抬起摸了摸秦溪脑袋。
“好。”
两人一个上楼,一个下楼。
包亮和卓三坐在病房外边,看到秦溪走上来,都是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
“这是女同志的病房,我们不方便进去。”
两人先前不知道,大大咧咧地跟着护士进去,差点没被大娘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病房里要么是生孩子的,要么是准备生孩子的。
秦溪让两人先回去跟秦海夫妻说一声,她就在这里等柳雪花醒来再说。
六人间的大病房,清一色女人,至于襁褓中的婴儿性别暂未知。
柳雪花是唯一一个因受伤住进来的人。
隔壁床大娘打听了好几回柳雪花脸上的伤,秦溪都含含糊糊带过。
就这样边和和大娘们周旋,边时不时看看柳雪花的情况,一直磨蹭到天逐渐黑了下来。
没等来秦雪,张秀芬提着包衣服怒气冲冲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死丫头!长能耐了啊!都会私自帮人垫钱,都不告诉你老娘一声。”
先骂人,再动手,拧着秦溪耳朵好一通训。
“我倒要看看……”
本来还想将挨骂对象延伸到柳雪花,目光在接触到病床上半张脸都包在纱布下的惨白脸颊时一下子怔住了。
柳雪花没了半条命,脸色青白,眼眶上的乌青可怖又可怜。
“张阿姨。”柳雪花虚弱地喊了声。
“你醒了?”看人醒来,秦溪悬着的心也算放下,只要命还在,脸上的疤痕都算不得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
“你就别说话了,你这嘴都烂成那样,少说话。”张秀芬忍不住别开眼。
吵闹得再厉害,张秀芬心始终是软的,看到柳雪花那样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我爸妈呢?”
目光在床边搜索一通,没看到人影,柳雪花只是笑了下,又问:“谁帮我交的医药费?”
“我家秦溪呗!”
张秀芬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起柳家那两口子就气得头疼。
她就一个邻居,平时再讨厌柳雪花,听到人被打得进了医院,那也担心。
就连李秀兰听到这事都还带了一块钱说买点罐头送来。
柳雪花亲爸亲妈倒好,一家三口还有心情吃饭,就跟没有这个女儿一样。
虽说这姑娘名声不大好,但好歹是亲生女儿。
张秀芬可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直接把柳五叔的原话照模照样说了遍:“你爸说反正死不了,他们又不是大夫,来医院有啥用。”
张秀芬这话一说,病房里大娘们纷纷火冒三丈
“你们瞧瞧!这是亲爸妈说出来的话吗?简直禽兽不如。”
“我见过重儿轻女,还没见过偏到狗肚子里去的。”
“姑娘遭了这么大罪都不管,可真是够丧良心。”
秦溪拉了拉柳雪花的胳膊,在大娘们各种征讨声中附到她耳边低声道:“有什么话你可以说出来,委屈别藏肚子里。”
柳雪花一怔,嘴巴微微一张,唇角裂开鲜血瞬间溢出。
现在还不能喝水,秦溪忙拿起床头柜上的棉签,蘸水打湿她嘴唇。
柳雪花抿了抿唇,冲秦溪眨眨眼:“我说。”
“妈,雪花姐有话要说。”秦溪会意,立刻高声喊张秀芬。
有她老妈在,保准这些话两天内传遍整个厂区。
“张阿姨,前头二十年我活得苦啊……今天要不是秦溪,我已经不想活了……”
从小,柳雪花就是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长大,刚满十五岁,柳老五就因嫌弃闺女浪费粮食,想把她嫁给一个中年鳏夫当老婆。
那时,正遇上下乡潮流的末潮,柳雪花才十四岁,为离开柳家,虚报年纪成功逃去了乡下。
在农村刚过几年清静日子,柳五就写信催她在村里找个对象结婚,然后把彩礼寄回城里给她哥哥柳建明结婚。
“你哥处对象的事我知道,不过最后为啥黄了咱们院里的都不知道……”张秀芬砸唇。
现在看来……是彩礼没谈拢。
“所以我哥就是那时恨上了我,偷偷写信跟大队举报我偷改年纪,让我失去了回城的机会……”
国家宣布结束特殊运动之后,下乡知青陆续回城,只要手续办完就能回去。
偏偏柳建明那一封举报信,害得柳雪花过不了政审,无法再回城。
她在乡下也死了心,于是同意了跟大队村支书的儿子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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