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竹筠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皇上“中毒”真假不知，但是想要人质是真的。
    “也不一定就是皇上提出来的，是有人担心王爷做大。”崔小球道。
    “但是至少，”明珠言辞犀利，“皇上也是默许甚至乐见其成的。”
    对于皇上，就不该有什么期待。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秀儿道，“皇上应该也想到了，还怕王爷彻底翻脸，就这样含糊其辞，呸！”
    不管王爷有没有私心，现在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去攻打北夷。
    皇上这样的扯后腿，实在令人看不起。
    嫣然道：“就是不回去，有本事来捉拿我们。”
    到时候只叫他们，有来无回！
    唐竹筠谢过崔小球。
    这些事情，不是只有他知道，渠念和晋王留下的谋士应该也都想得到。
    但是能够进出方便的，还是得崔小球。
    崔老大人把他教得真的极好，以后府里的孩子，也能这般出息就好了。
    众人说话的时候，瓜瓜坐在炕上，小眼睛滴溜溜地转，谁说话她就看着谁。
    无忌在看八大爷，咧着嘴对它笑，想要伸手去抓它颜色艳丽的羽毛。
    无羡则用小手指在墙上抠抠抠。
    为什么要有个小洞！
    秀儿过来给他擦擦手：“脏不脏啊！不动不动。”
    无羡：就是想抠它！
    唐竹筠看着三个小雪团子，脸上不由露出笑意。
    为母则刚，为了孩子们，她也会和皇上抗争到底。
    想要拆散他们一家，想都别想！
    崔小球出去之后，嫣然也悄悄地跟着出去了。
    在院子里，崔小球站定，回头看着嫣然，面露笑意：“怎么了？”
    “心里难受。”嫣然闷声道。
    “那我陪你出去逛逛？”
    “算了，你还得读书。”
    “总要张弛有度。”
    她说的是自己要读书，不是不想出去。
    嫣然跟着崔小球出去，在街边小摊上吃了几口刚出锅的香甜炸糕，然后又有人送来她喜欢的烤肉和桃子。
    嫣然抬头，便见到崔润对她行礼致意。
    ——他倒是个周到的，就是没福气。
    肠胃被熨帖，心情也就好了不少。
    “你怎么不吃？”她问崔小球。
    “我胃肠不好，不能吃这些。”崔小球搅动着面前的清粥道，“你感觉好点了？”
    “好了。也没好。”嫣然道，“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算计来算计去，我们不是一家人么？”
    崔小球知道她的症结所在——这就是被唐竹筠养得太好了。
    “一家人和一家人也是不一样的。”崔小球道，“你在王府无忧无虑，所有人都喜欢你，亲近你，娇惯你……但是不说别人，我在崔家，便不一样……”
    “你娘对你不也挺好的？”
    虽然崔夫人明显不喜欢自己，但是对这个儿子还是极其上心的。
    “我娘对我确实好，我不该抱怨什么。”崔小球道，“但是人总是贪心，我还是羡慕你大哥和你，并不需要为任何人的期待而活。”
    嫣然眨巴眨巴眼睛，略想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作为百年清贵世家这一代最被看好的孩子，崔小球身上寄托了太多的期望。
    崔家后院也并不太平，崔小球的爹有好多姨娘……
    女人的攀比心，从首饰布料到儿女，无处不在。
    虽然崔小球神色平静，但是嫣然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怅然若失。
    她拍拍他的肩膀：“嗐，别想那么多。你看你和我大哥，其实也是殊途同归。我母妃不给他压力，他自己就不给自己压力了？”
    崔小球笑着点点头：“所以就是这样，有些事情，并不是逃避就不存在。该承担的，无论如何都得承担。”
    嫣然恍然，原来他是想开解自己。
    她又咬了一口炸糕，狠狠撸了一口肉，腮帮子鼓鼓囊囊地道：“生在王府，享受了富贵，就得承受这些，我懂。”
    这就是她为什么喜欢和崔小球在一处。
    ——实在是太会讲道理了。
    “崔小球，我觉得将来你就是‘子’。”
    “嗯？”饶是崔小球聪慧，也跟不上嫣然跳脱的思路。
    “就很烦人那些‘子曰’，以后可能都是你曰的，你记得少说几句，别给后人添麻烦。”
    崔小球脸上笑意更甚。
    “其实也没什么，”嫣然又把自己说服了，“他对我们如何，我们便对他如何。这样以后那什么的时候，也不用觉得愧疚了。”
    亲情这种奢侈品，只能和真正的亲人谈。
    崔小球把甜甜的红枣果茶推到她面前，嫣然接过来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姑娘，要不要尝尝馓子？又脆又甜，不好吃不要钱。”
    崔小球和嫣然同时抬头，便看到小妇人，看年龄只有十六七岁，面容秀丽，挎着篮子，篮子用白底碎花的布蒙着，只露出一角馓子。
    说话倒是个爽利的，大概也看出他们不差钱。
    “那就来点尝尝。”嫣然道。
    “好嘞。”
    小妇人先从篮子里抽出几张油纸放到桌上，然后取出炸好的馓子放到纸上。
    嫣然眼尖地看到，其中一张油纸上，似乎有字迹。
    她心里顿时兴奋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来尝尝。你们结账！”
    她伸手掰了一根馓子，尾指划过纸面，露出下面那张的字迹。
    ——细作尾随我。
    忽然，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向他们走过来。
    崔小球伸手把纸和馓子拖到自己面前，道：“我也尝尝。”
    他瞥了一眼，然后把字迹盖上。
    男人高大健硕，肤色微黑却更显得五官立体，竟然是个看着很顺眼的。
    男人上前就赔笑道：“打扰姑娘和公子了，我家娘子光顾着卖东西，惊扰了贵人。娘子，我刚结了工钱，我们有钱了。”
    说话间，他揽住了妇人的肩膀。
    妇人笑颜如花：“那太好了，但是馓子做都做了，陪我卖完再回家吧。”
    “好，听你的。”男人接过了篮子，揽着妇人离开。
    看情形，真一对清贫却恩爱的小夫妻。
    嫣然摸着下巴道：“细作呢？要不要让人去查查？”
    崔小球：“润哥儿，让人跟着那对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