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泽楷身上还带着水汽，只在下身简单围了一条浴巾，因为姿势问题，他近乎将裴歆兰整个圈在怀里。
    裴歆兰脑子里的弦一下子绷紧了，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记忆中，她已经看过很多次徐泽楷不着寸缕的样子，甚至更亲密的事他们都做过。
    可是，之前那都是迫不得已。
    现在这样子……她想起昨天徐斯年在她手心里一笔一划写下的字，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对徐泽楷的抵触。
    “你……我以为是张青，不用拿了，我洗好了。”
    晨间正是男人容易冲动的时候，闻到裴歆兰的味道，徐泽楷不可避免地有了反应，往后退开，匆忙折回休息室，穿上浴袍，才又出来。
    裴歆兰已经从办公桌后出来了，站在桌边。
    “你来干什么？”
    徐泽楷按了按眉心，声音微哑。
    裴歆的脸还有点红，垂着眸子没有看他：“我熬粥的时候顺便炖了点汤，对你的伤有好处
    徐泽楷这才注意到，桌上放着两个保温桶。
    一份是他的汤，另一份，自然是徐斯年的。
    “好一个顺便。”他扯了下唇，“知道了，放心，我不会多想，你不过就是对我的伤良心不安罢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裴歆兰。
    “你的伤……”
    她听到徐泽楷的伤好像沾了水，刚才的情形，她没有仔细看，现在徐泽楷又穿上了浴袍，她更看不见了。
    “死不了，我自己就是医生，心里有数。”徐泽楷扬了扬下巴，“就是可能不方便操作，帮我把汤倒出来。”
    裴歆兰把汤倒好，照顾徐斯年久了，习惯性地拿起勺子想要喂他，好在很快反应过来了。
    徐泽楷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眼中划过一抹讽刺。
    “时间差不多了，徐斯年也该醒了，你可以走了。”
    他回身进了休息室。
    再出来时，裴歆兰已经走了，只留下桌上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排骨汤。
    徐泽楷端起汤，走到垃圾桶前，碗身倾斜了些许，又很快被他收了回去，回身走到桌前，一口一口地细细品尝起来。
    自从裴歆兰清醒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尝过她亲手做的饭菜。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吃一次。
    虽然这仅有的一次也是托了徐斯年的福。
    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味道。
    徐泽楷吃着吃着，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出来。
    徐泽楷啊徐泽楷，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要靠着别人的施舍，才能像个臭虫一样阴暗的在角落享受不该属于你的东西。
    敲门声再次响起。
    张青从外面进来，看到他吃得正香，不由一愣。
    “怎么样，尝尝吗？裴歆兰亲手做的。”
    徐泽楷脸上笑意未散，看上去让人觉得瘆得慌。
    张青很快明白过来，是裴歆兰一大早来过了。
    “我就不跟你抢这口了，你洗澡了？不是说等我过来帮你？我看看你的伤。”
    昨天晚上看到徐泽楷吊着胳膊回来，他吃了一惊，知道两人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张青沉默了好一会儿。
    徐泽楷则笑着说了句：“说明这是老天爷都不想让她跟我呆在一起。”
    张青只叹气摇头：“你倒是看得开。”
    徐泽楷问他：“看不开还能怎么办？”
    张青又说不出话来了。
    徐泽楷的石膏沾了水，已经有点松软了，还得重新去打。
    好在他们都是医生，张青可以直接帮他处理。
    “徐斯年恢复的怎么样？多久能手术？”
    张青给他打好石膏，冷笑一声：“你这么急着去死？”
    徐泽楷不以为意：“提前知道死期总比突然知道要好。”
    张青道：“放心吧，你还有的活。”
    徐泽楷不解地挑眉。
    “裴小姐请了护工照顾，自己也在旁边盯着，可那位徐先生的身体指标却是一天比一天差，他是真不想活了，根据检查结果，他有一段时间没有进食了，都靠营养剂吊着命，照这么下去，想要达到手术要求的身体指标，可能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闻言，徐泽楷的眉心微微拧起。
    张青道：“他不想活，你就算把心脏给了他，他迟早也还是会寻死，你们一个两个不是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让他这么吊着命，对你们，对他，都是折磨。”
    作为唯一的局外人，他看得最清楚，也觉得徐斯年是个可怜人。
    徐泽楷指节在桌上叩了叩，抬眸吩咐：“再观察两天，他要是还不吃，就用鼻饲。”
    徐斯年这条命，他不松口，谁都别想拿走。
    徐斯年本人也不行。
    张青忍不住道：“徐先生有自主意识，这样的话……”
    话音未落，被徐泽楷薄凉的眼神扫了一眼，张青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哪有人把自己往死路上送的？
    两人正说着话，办公室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名小护士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叫张青。
    “张医生，不好了，317的那位病人自杀了！”
    317？
    张青跟徐泽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317的人是徐斯年！
    “怎么回事！”
    张青不假思索地往外走，徐斯年也起身快步跟上。
    一个全身瘫痪的人，怎么可能自杀！
    护士一个劲地摇头。
    “不清楚，我们早上过去检查的时候，就看到他已经不行了。”
    “裴小姐呢？”张青看了眼身侧的徐泽楷，问护士裴歆兰的情况。
    “她……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你们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对视一眼，徐泽楷越走越快。
    到317时，只看到裴歆兰怔怔地站在病床前，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悲痛，整个人像是凝固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病床上的人。
    他刚刚见过的那个保温桶摔在地上，里面的粥洒了一地。
    “歆兰……”
    徐泽楷快步上前，心疼地抓住她的手臂。
    裴歆兰猛地回过神来，一把甩开他的手，尖叫：“别碰我！要不是……要不是昨天……斯年怎么会这样！”
    是她！是她害的！
    徐斯年一直都讨厌她跟徐泽楷接触，她昨天还……斯年是她害死的！
    徐泽楷眸色沉了又沉，手悬在空中，到底没再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