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不是乌江,不是霸王
阎行自知自己体力有限,不能和许定消耗,看着自己的兄弟们一个个浴血奋战,阎行顾不上身体的损伤,强开属相,果然境界上的差距,一下子逼退了许定。
许定面色凝重,对亲卫道:“给主公发消息,找到阎行了,请指示。”
见状阎行再次仰天长啸,持矛加快马速冲入汉军骑阵之中。此时阎行睥睨战场,犹如战神下凡,在前头横冲开道,所遇几无一合之敌,长矛过处,人死马伤,征袍也被鲜血染红了大片,汉军骑兵在他冲杀的怒吼声中纷纷避开这尊杀神,汉军骑阵犹如波开浪裂,被高歌猛进的阎行带人凿穿左翼,趁着汉军其他两部合围过来之前突破出去。
首轮对撞冲杀过后,汉军骑兵倒下了三十多骑,其中超过十骑是阎行杀伤的。但阎行也不是真的天将下凡,他拼命搏杀之下自己也受到创伤,左臂和后背各中了一刀,虽然仗着身上的两层甲结实精良,但还是破甲入肉,鲜血正在不断往外冒出,将他的外面的衣甲染得更加鲜艳了。
正所谓“一夫出死,千乘不轻”,更何况是一百多号悍不畏死的凉州叛军呢?
被凿穿左翼的许定眉头一蹙,这些叛军残余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还如此凶悍难敌,实是罕见。为首的贼将更是骁勇,所过之处无一回合之敌,视己方的骑阵如无物,硬生生被他单枪匹马在前头冲出一条道来,这样的悍将就算在猛将如云的自己军中也很难找出一两个可与之匹敌的。
但是一个人的战力就算再厉害,堪比万人敌的项羽,那又能怎么样呢?重兵围攻之下,兵刃加身的霸王不也得自刎乌江。许定虽然心中对对方贼将的勇悍有所忌惮,但现下己方兵强马壮,对方只是困兽犹斗,仗着个人的武勇还在苦撑,这一次自己亲自压阵迎击对方悍将,重兵围攻之下还怕对方不得碎首糜躯。
打算不让叛军残兵有丝毫喘息歇息、恢复半点体力机会的徐荣很快就下令已经掉头的汉军骑兵再次全部压上,所有人的弓矢、刀矛全部对准对面的贼将,他准备这一次就让对方这个破阵溃围的悍将身首分离。
看出对方的心思和布置的阎行毫无胆怯之色,他指着对方汹涌而来的骑阵中间和右翼的连接处说道“
“这一次我要为诸君破敌骑之右翼!二三子,随我来!”
身后诸人也随即应声相随出战,但声音已经稀疏了很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像阎行那样勇猛无敌,刚刚那一
轮冲锋,以少敌多之下己方也倒下了四十多人。剩下的人也大多带伤,有的骑兵的坐骑刚刚也折损在阵中,现在只能够徒步跟随阎行作战。
再次冲锋的阎行虽然负伤在身,但气势丝毫不减,座下照夜白风驰电掣,阎行就像猛虎出林一样扑向敌阵。双方疾驰之下很快交兵,阎行冲锋在前,手中的长矛运转如飞,舞成一个圆圈,将自己和坐骑的正面罩住,对方射过来的箭矢无不被他的金阳凯光槊磕飞,但也有箭矢还是钻过了阎行的长槊防线,射中了阎行,幸好阎行的身躯外层罩住一套铁甲,里层还有一套皮甲,双层防护之下箭簇入肉不深,爆发出浑身血气的阎行对这些伤痛毫不在意,他挥舞着长槊再一次冲入了敌阵之中阎行再一次杀入汉军的阵中,只是这一次连他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气力在逐渐减退,虽然交战的汉军依然没人能够挡得住他的冲杀,但他的气息已经愈发紊乱,身躯受伤的地方由原来的疼痛变成麻木,大脑也在激荡暴怒中变得有点晕晕沉沉。
厮杀竟日,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阎行也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扛不住了。
手中的长槊划过一道寒芒,当面一个汉军骑兵被刺中腹腔,他痛苦得面目扭曲,仰头倒了下去。这是阎行击杀的第九个汉军,但这一次阎行完成击杀后,已经感觉费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的胸腔的心脏正在激烈跳动,他喘着粗气继续向前冲击。
但他的麾下似乎再跟不上他的冲锋势头了,许定这一次的布置外虚内实,一头往空隙里扎进来的阎行等人顿时被重重围困,阎行虽然仗着勇猛过人,拼杀出一条血路来,但是蜂拥而上的汉军骑兵下个瞬间就把路给堵死了,直接将阎行和手下隔绝开来。
许定准备分割围剿、逐个击破,最后再一口气吃下这些残兵。
阎行看到身后的部下没有能够冲出了,他勒马就要回头,打算与围困的汉军决一死战,和手下的人马共同赴死。就在这时,马玩突然也舞着长矛奋力杀出重围,此时他人马带伤,显然已经濒临力竭。看到阎行顿马厮杀,有要回头救人的趋势,他大急冲过来,举矛冲着黑色玫瑰的臀部巧劲一扎,黑色玫瑰吃痛之下仰首长嘶,也不顾阎行的驾驭,直接撞开了前面挡路的汉军,四蹄如飞般突了出去。
阎行愕然回首,只见后面的马玩再次被汉军骑兵淹没,但他不容质疑的声音却突破重重包围,传到了自己的耳中。
“君乃当世豪杰,岂能轻
死于此。天下可无玩等人,不可无君!速走!速走!”
阎行听到马玩的呼喊和自己麾下血战的呐喊声,他想即刻掉头,只是此时冲出重围的黑色玫瑰仿佛通人性一样,不愿再涉足死地,不管不顾地撒蹄狂奔。它原本就是神骏异常,此刻救主之时更仿佛插上了双翼一般飞驰,瞬间就将战场上的众人甩开一大段。
而陷于敌阵中的手下没有一个能跟着出来,或许他们存了必死之心,或许他们跟马玩一样抱着为阎行拖延时间的想法继续顽抗下去,拼死为他们誓死追随的阎行挣出一条活路来。
但是许定也并不是没有防备叛军残余中有一两个凶悍之辈突围而出,他在重重铁骑包围之下还留有游弋在外侧的游骑人马,此时游弋在外的汉军游骑看到一个血人一般的叛军突破重围逃了出来,而且马速奇快,瞬间摆脱了己方的主力,便纷纷追了过来。
这些游骑比起犹如虎豹奔腾、有排山倒海之势的汉军精骑来说,更像是一群伺机而动、嗜血猎杀的饿狼。
看到叛军有漏网之鱼出现,他们不怒反笑,互相吆喝着追了过来,有的拼命策马不惜马力想要追上阎行,有的则举弓矢不断逼近,张弓搭箭想要射人先射马。
阎行今日鏖战竟日,麾下尽数失散殆亡。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看着自己的苦心经营的事业逐步垮塌,自己的心腹手下死伤殆尽。
他悲愤之下,何尝不想斗死阵中。
只是马玩刚刚的一席话唤醒了他心中的一丝清明,现在的自己已经被鲜血和仇恨模糊了眼睛和内心,只求速死接受这在乱世中浮沉飘渺的命运。但是自己的战死能换回来什么,能够救活那些为自己战死的忠心手下吗,能够挽救阎国、马玩、阎兴等人吗,能够对得起自己对那些热血男儿许下的诺言吗?
不能,自己的死不能够挽回失去的一切,只有死里求生才能够让那些战死的部下瞑目,才能够对得起阎国,马玩等人对自己的厚望。
“贼老天,你把我拉到这个乱世里,又想让今日就让我死在这个乱世不成?我偏不让你如愿,我阎行在此立誓,今日我不仅要逃得一命,他日我还要一雪今日败军丧众之辱,敌纵有千万之众我也要尽杀之!”
被无情的命运接连打击之下,阎行已经逼红了眼。他在心里暗暗立誓,必要挣脱这个在乱世沉浮、艰难求生的命运,用铁和血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通天大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