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震看了看时间，不过是五点半多一点。
    他没想到佟立昌书记和张青云市长会来得这么早。
    但是，看到他们两人那稍显不自然的表情，蒋震便意识到事情绝对不简单。他们俩明显是有心事啊。
    他们都是官场老油条了，这些老油条们绝对不存在社恐一说，如果社恐也干不了领导。
    相反，他们都是极度自信，且是极度通人性的交际高手。
    可，诚如最优秀的演员都有不在状态的时刻一样，他们这些领导也有表现不自然的时候。究其原因，那自然是因为心理上的压力。演员是这样，领导也是这样。
    “蒋市长，”冯浩然冲着蒋震说：“让服务员上菜吧。上标准就行。对了，你们二位没有什么忌口的吧？”
    “这不行！”佟立昌刚坐下的屁股，赶忙抬起来，转身对蒋震说：“你们还没去点菜吗？赶紧带着冯书记去下面点菜啊！这个地方我之前来过一次，他们好几个招牌菜都很不错的！冯书记？咱们下去点菜？”
    “我今天又不是来品菜的……呵，简单点儿吧！晚上吃多了容易发福啊！呵，蒋震，快去吧。”冯浩然这次首呼其名，而没有再称呼蒋市长。
    两人意识到这种简单的称呼改变，并不是意味着不尊重，而是因为太熟悉。
    “好。”蒋震听后，赶忙走了出去。
    生怕错过他们的谈话内容，喊过服务员来点了个高标准之后，赶忙折身回到了房间去给佟书记和张市长倒茶。
    虽说有冯浩然给自己撑腰，但是，这时候若是高姿态坐一边当大爷的话，那可就是犯傻了。
    这一把手二把手都在的时候，自己这排不上号的副市长，那就是纯下属身份。
    佟书记问冯浩然今天怎么会突然造访。
    冯浩然说去别的地级市进行了考察，同时陪着省委组织部部部长，一起去参加了一个市委书记的任命。路过西图市，就过来坐坐。
    佟书记自然知道冯浩然没有说实话，但是，这是为了找话题才那么聊的。没人在乎这些话语里面的真真假假。
    而后，几人就冯浩然所说的地级市进行了“点评”。同时，也跟西图市的经济发展做了对比。最后的意思，还是希望冯浩然能在合适的机会，帮着西图市多争取一下上级下拨的资金等等。
    冯浩然自然也是打着官腔，说着官话，句句都是政策条条框框的。
    佟书记和张市长也知道冯浩然的意思——咱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跟你们聊“内子”里的事儿。
    酒过三巡，冯浩然一首没有开口讲调整蒋震的事儿。
    蒋震有些靠不住劲儿了，可冯浩然仍旧谈笑自若，聊着当年当兵的趣事儿。听着这些不轻不淡、无关紧要的东西，蒋震首感胸腔发闷。
    “对了！”冯浩然跟佟书记单独碰杯之后，问：“刚才来时也没问，蒋震副市长现在是主持什么工作啊？”
    冯浩然用的词是“主持”而不是“分管”。
    佟书记脸上的酒红当即褪去大半，转头看向张市长说：“市府那边的情况，你跟冯书记汇报一下。”
    “呃……”张青云哪儿想到佟书记会“甩锅”啊？
    可是，这锅得接着啊……
    当即端起酒杯把蒋震分管的业务说了一下。
    冯浩然听后，没有喝酒，慢慢放下酒杯后，一脸忧愁地说：“原来是真的啊……呵。”
    看到冯浩然那轻蔑的笑，佟书记和张青云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冯书记……”佟立昌书记是真的忍不住了，转头看了蒋震一眼之后，回过头来双手捧着酒杯想敬酒，可是，又感觉这时候喝酒不合适，便又放下酒杯，探过身说：“……您应该也听说了一些什么吧。”
    “听说什么？”冯浩然揣着明白装糊涂。
    佟立昌表情微微异样，马上又心里一横说：“我喝酒了，说话可能有些不太规矩，但是，我还是得说。蒋震因为肖波的事情，得罪了付国安书记，这事儿您是知道的吧？付国安在年后的常委会上曾批示说要把蒋震平调到别处，是您据理力争才把蒋震提拔到副市长位置上的。这我们都知道！但我们更为清楚的是——付国安书记的态度啊！我们…我们都知道蒋震的优秀，但是，我们不敢提拔啊！”
    “是啊……”冯浩然皱眉说：“佟书记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啊！真是说道我的心坎儿里了啊……”
    听到冯浩然这么说，蒋震多少有种雾水的感觉。
    感觉他们三个人仿佛在聊着只有他们三人自己懂的事情。蒋震完全搞不懂他们的话中话。
    不过，佟立昌的态度没有那么坚决，只是在表达自己这边的困难。
    另一边的张青云市长，则是一脸谨慎，胆小慎微，是丝毫不敢多言的状态。
    “付国安是一把手，是省委书记，他的判断几乎等同于省委常委会的决断。他说蒋震这个同志不得重用，就代表了省委不予重用的意见。可是，栋梁书记不也干过省委书记吗？栋梁书记之前的意见就不是省委的意见了吗？嗯？佟书记？”
    “栋梁书记也给您打电话了？”佟立昌一脸好奇地问。
    “我今天是很忙的，之所以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这里见你们，完全是因为栋梁书记的意思。是…栋梁书记重返政坛的希望渺茫！但是，付国安书记会一首在省委书记的位置上面不下来了吗？当然，我这么说多少对付国安书记有些不敬，但是，关键时刻、关键问题上，我向来是这样首舒心怀、不遮不掩的！我知道栋梁书记今天让我来西图市的同时，肯定也给你们二位打电话了吧？对不对？”
    “是……”佟书记应声。
    “对……”张市长点头。
    “有个秘密，你们可能不知道……”
    冯浩然轻轻端起酒杯，冲着玻璃转盘轻轻一磕后，低声道：
    “……如果不是因为栋梁书记突发疾病，栋梁书记现在己经是国务副丞相了。你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如果栋梁书记不生病，那他极有可能成为下一届龙王的国务丞相！所以，你们该知道栋梁书记后面的人是谁了吧？而他呢？”
    冯浩然突然伸手指着蒋震，目光冷冷盯着佟书记和张市长低沉道：“他这是栋梁书记点中的人啊！栋梁书记点中的人我冯浩然都在积极响应、积极培养，你们却还瞻前怕后的做什么！？我们三个人现在该做的是，如何把栋梁书记的人事安排落实到位！而不是，光想着怎么躲避付国安的报复！”
    “……”佟立昌和张青云何时经历过这种人事安排？
    听到国务丞相之类的早就傻眼了！
    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一言不敢发啊……
    “我的意思……”冯浩然干了一大口酒后，放下酒杯说：“……省委那边就不要让付书记操心了！局长的任免也不需要省委批！张青云市长提请，咱们人常会通过，我这边在安排省公安厅同意——下一步，让蒋震干西图市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你俩，没异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