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大伯！”
    卓也走到张伟家门口，抬起手敲了敲门。
    “大伯，我卓也！”
    “来了来了！”
    “嘎吱——”一声门开了。
    “哇，大伯，这天可是真热啊！简直就像是烤炉一样！”
    “那可不，现在已经是三伏天了，现在不热，什么时候热啊！很正常！快，赶快去屋里凉快会儿！”
    卓也迅速地猫着腰跑进了张伟家的堂屋。
    “还是屋里凉快！外面这天可真热啊！”
    “那可不！”继而张爸爸又冲厨房里的张妈妈喊道，“给卓也从冰箱里拿点儿冰水来！”
    “好！”
    “来，小也，喝点儿冰水，解解热！”
    “好嘞！”
    卓也也不客气，从张妈妈手里接过了水来。
    “你去忙你的去吧，我和卓也，我们爷俩有点儿事情要聊！”
    张爸爸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在他觉得男人之间聊事情，女人就不要插嘴，而且最好避开。
    “好！”张妈妈倒也没有性兴趣听他们俩的谈话。
    “大伯，怎么啦？什么事情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张爸爸叹了口气，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瞬间烟雾缭绕的。
    自从卓也有记忆开始，在他的印象中张爸爸似乎从来都是烟不离手的，之前小时候没有钱，先是用烟斗吸，后来就吸那种自己用报纸卷烟叶而成的烟，再后来张伟也毕业了工作了，经济条件渐渐好了起来，他才开始吸这种商店超市里所卖的成盒的香烟。
    “大伯，吸烟不利于身体健康，你年龄也越来越大了，以后少抽点儿吧！”
    “戒不掉了！几十年了，哪有那么容易说戒就戒掉的啊！”
    “不能马上戒掉，可以少抽点儿，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不就都戒掉了吗！”
    张爸爸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又开口了：“烦心事多，一心烦就想抽烟！”
    卓也笑了笑：“尽量少抽！”
    “对了，大伯，你找我来是什么事儿？”
    卓也再次问道。
    张爸爸又叹了口气，继而又抽了一口烟，吐出烟圈，他望着堂屋门槛，心情仿佛有些沉重。
    “怎么啦？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怎么说呢！”
    张爸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没事儿，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就把我当张伟一样！就像你自己的孩子一样！”
    张爸爸再次吸了口烟，吐出烟圈，缭绕的烟雾不仅环绕了他，而且也环绕了坐在他对面的卓也。
    “上面来消息说，土地要回收整合，重新整合后流转，以后呢，可能就要将这些土地一块儿承包给承包大户种了，以后可能就不让这些一家一户的农民散户种了！”
    “……”
    听到这里，卓也一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这个政策也来得太突然了，对于深爱着这里的每一片土地的卓也来说，这犹如晴天霹雳一样，一下子将他给打傻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土地对于这里的每一户人家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虽然说它并不一定会给大家带来多大的财富，但是对于这里的每一个人来说那都是一份依赖，一种安全感，成为了他们生活中很重要且几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虽然说平日里大家也都挺劳累的，但是他们倒也习惯了。
    而对于卓也来说，更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他之所以回来创业，之所以选择从大城市里回来，并不是大家伙嘴里所说的那样他在城市里混不下去了，而是他舍不得这块土地，舍不得这里，这个充满了童年美好回忆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这里的每一条崎岖的小土路，这里的一季又一季的庄稼，甚至于那些随着庄稼夹杂在庄稼苗里面的杂草，对于卓也来说，那都是一份美好而珍贵的回忆，他对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充满了感情和回忆，就说那条为大家谋福利的道路吧，就只是修建一条道路而已，卓也心里都老大不舒服了，更别说整个村庄的土地都要给回收回去这样重大的事情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被告知，他又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呢。
    坐在他对面的张爸爸似乎心情也很沉重，他一口紧接着一口的抽烟，弥漫地烟雾笼罩了他们两个，卓也觉得那一刻缭绕的烟雾是那样的刺眼睛。
    “大伯，这是谁说的啊？是谁说土地要回收流转了？怎么之前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听到啊？”
    卓也不甘心地看着张爸爸问道。
    “上面的人说的！”
    张爸爸吸了口烟，继而又继续说道：“说是要搞新农村建设，而我们镇恰巧就是试点，周围这几个村庄的可耕地据说都要被回收流转，然后这些土地所有者，也就是现在拥有这些土地的这些村民们，以后就以分红的方式每个月或者是每年从里面拿钱！而且很有可能还会合村并镇！”
    “合村并镇？！”
    卓也又是一愣！今天的消息对于他来说都有些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这个消息犹如一枚炸弹一般在卓也的心里炸开了。
    “对！”张爸爸长长叹了口气，“合村并镇，让大家上楼，说是这样可以大量节省出土地来，然后将这些土地用于种植庄稼！将这些所谓的宅基地都变成可耕地！”
    “什么？！全都要让大家上楼？！那这些农业器具怎么办？拖拉机、收割机、播种机、撒化肥机，还有锄草的机器、打农药的机器、拌种的机器、松土的机器、犁地的机器、浇地的水泵等等这些，这些都怎么办？难不成也都要被搬到楼上去吗？”
    “那一个个的格子间，能够装的下这些大块头的农业机械器具吗？像拖拉机、收割机、播种机这种又要放到哪里去？上楼可能吗？更何况天天上楼天天下楼，这现实吗？就算是放到下面，修建一个专门的车库，那么多的车那么的农业机械器具，怎么可能放得下？如果修的足够大的话，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大家已经在这样的环境中住习惯了，为什么非要让大家上楼不可呢？”
    “我就不明白了，这些人，这些发号政策的人，他们心里到底都是怎么想的？他们有从事农业的经验吗？他们有真正扎实地投入到下面基层去了解过真正的情况吗？他们有吗？他们了解吗？他们就这么做！”
    “什么都不了解，只是凭借自己的凭空想象就直接发号施令，就让大家这么做，这是对的吗？这是作为领导应该做的事情吗？上面一提倡干什么，他们也不管下面具体的情况，就直接照搬地去执行，只要按照要求响应号召去完成任务就算交差了，这是作为领导该做的事情吗？”
    “他们有没有想过，他们如此不负责任的行为，可能会给大家，会给这里的村民带来多大的伤害！这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事情，如果一旦真的开始了，想要后悔想要反悔，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想要再回到过去，那根本就不可能了！大伯，这步棋只要走了，就回不去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不只是我们村，还有其他的村，拿那么多村民可能的未来，去做赌注，去为自己谋业绩谋功劳，这是作为领导该做的事情吗？”
    卓也此刻感觉他的心肝肺都是痛的，但是他却又无能为力，他没有办法，纵然是他拥有无比强大的无敌知识系统，似乎也帮不了他什么忙。
    “我该怎么办？”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问卓也。
    卓也将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双臂之间。
    坐在他对面的张伯伯不停地抽着烟。
    很显然，在这样的大事情面前，他一个小小的村官能力和全力都是很有限的，他也很无能为力，但是他除了接受，他又能够怎么办呢？
    缭绕的烟雾环绕了他们俩。
    “大伯，这件事情，我们得好好的想一想千万不能轻易的迈出去这一步，否则的话，再后悔就来不及了！只要保证能够继续这样下去，保证大的格局不动，归属不动，我一定，一定可以带领着走出贫穷的困境，带领大家致富，改变这里贫穷的样貌的！”
    “我现在只是需要时间！我只是需要时间而已！给我两到三年的时间，我一定可以改变这里的！”
    张爸爸吐出烟圈，又长长叹了口气。
    “大伯，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带领大家走出困境的！你相信我！”
    “小也啊，大伯相信你！大伯当然相信你了！但是这件事不是由你大伯我决定的，我也没有那个权利，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张爸爸再次叹了口气，他的额头皱成了一个大而明显的“川”字。
    “我这次找你来啊，就是想要和你说说这事儿！你们那个工厂啊，你自己心里也要有个心理准备，万一保不住了，你们要考虑好，该怎么办？别到时候来个突然袭击，你们心里承受不了！”
    “……”卓也无语地抱住了脑袋。
    “我今天找你来呢，就是想先给你透个信儿，让你们自己也有个心里准备。”
    “当然了，到时候，我一定会据理力争，尽可能的保留住你们的工厂的，再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创新创业项目，而且目前来说你们做的还挺不错，所以我相信上面也会考虑到，我也会尽全力保全这个工厂，尽可能将它给保留下来，但是就怕万一啊！所以你们自己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先做最坏的打算，为自己想好后路！”
    张爸爸说完这些，又抽起烟来。
    缭绕的烟雾就像是卓也和张爸爸此刻心里的一缕缕的愁云一样环绕着纠缠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