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姚老爷子从床上下来。
    他表面看着镇定，其实心中却是波澜起伏不已。
    他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默默无闻的死去，没想到他们还是来了。
    李洪以及那名少校军官立正敬礼，这是他们作为现役军人对一名功勋老兵最崇高的敬意。
    姚老爷子见状，立马站起来，回了一个军礼。
    六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姚爷爷，我是李天明的孙子！”在行了军礼后，李洪自我介绍了一番。
    姚老爷子听到这个名字后，苍老的身躯肉眼可见的一阵颤抖。
    “首长！”口中呢喃了一声，老爷子流下了两行老泪。
    将近半个世纪了，没想到还能听到老师长的名字。
    这对于姚春生的内心冲击是相当大的。
    “姚爷爷，这么多年，爷爷一直在找你们。”
    “老师长这是何苦呢？”姚春生叹息了一声，心中说不出的感动。
    这么多年，他们不想老师长吗？
    肯定想。
    可是他们一个个残的残，废的废，他们不想给老师长添堵。
    所以这么多年一直隐姓埋名。
    “姚爷爷，收拾收拾，我们进京吧，爷爷想见你！”
    姚春生也是个明白人。
    事已至此，瞒也瞒不住了。
    老师长知道了，他不去也得去。
    他对老师长太了解了。
    这趟去京城，少不了挨骂。
    可是曾经那道道训斥声，却是他晚年最美好的回忆。
    他沉默了片刻，心道罢了。
    临了临了，去见一见老首长也好！
    到了他们这岁数，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再不见，也许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
    他默默的转身，从床下拖出了一个陈旧的行李箱。
    箱子很旧，可却很干净。
    他将箱子搬到桌子上，打开。
    这里面的东西承载了他半生的戎马生涯，也是他这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
    两套军装，还有那个铁盒子。
    他将军装换上，戴上军帽，随后向外面走去。
    虽然腿脚有些不利索，可是他走的特别的坚定。
    几十年了，他没有穿过这身衣服了。
    再次穿上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种无上的荣光！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来。
    “高扬，小雨，你们俩陪我一起去吧！”在他心中，小雨就是他孙女，高扬就是他孙子。
    虽然都不是亲的，可却比亲的还亲。
    小雨就不要说了。
    高扬这孩子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
    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正好这次见老首长，带给老首长看看。
    他姚大胆也是有孙子，孙女的。
    高扬一怔，他没想到老爷子对他这么看重。
    “赶紧走吧！”李洪拍了高扬肩膀一下，对他挤了挤眉。
    一架飞往京城的客机上。
    姚老爷子看着身边坐着的顾小雨，他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爷爷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有三个人。第一个是你，第二个是我，第三个，你知道是谁吗？”
    顾小雨摇摇头。
    姚老爷子虎目微红。
    “这第三个就是老师长。他真的很想念老师长，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爷爷，既然你们都想，为什么不去看看呢？”
    姚老爷子苦笑了起来。
    “孩子，你不懂！”
    顾小雨暗叹了一声。
    爷爷在的时候，最疼她了。
    她对爷爷也很了解，他们这些人啊，总是那么的无私。
    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不会拿自己的军功章出来，换取国家的补助。
    “小雨妹妹，没想到你竟然是顾爷爷的孙女！”李洪再次看到顾小雨的时候，明显的更亲切了。
    他爷爷跟顾小雨爷爷虽然是上下级，可实际上，爷爷是把他们当兄弟的。
    这次进京，以爷爷的性情，以后必然就是以兄妹相称了。
    “洪哥，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李洪看着顾小雨，高扬。
    他有些歉意道：“高扬，小雨妹妹，其实李洪不是我的真名，我的真名叫李军！”
    高扬并不意外，他早料到李洪家世不简单，当初他叫韩君丫头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
    而像他这样的人，在部队里历练，用个化名是很正常的事情。
    京城。
    李老爷子沐浴更衣，一身老军装，看起来特别的精神。
    他站在门前，眺望着外面的夜色。
    “怎么还没到？”
    “首长，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吧？”
    李老爷子右手一举：“不急，等大胆到了，一起吃！这个姚大胆啊，胆子真是肥啊，这么多年，竟然都不来见我一面。等会到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他双手一背，来回踱着步。
    “去打电话，将家中的几个小子都叫回来。记住，谁都不许缺席！”
    “好的，首长！”
    “交待厨房，大胆是川人，喜欢吃辣，多放点辣椒！”
    “可是首长，你胃不好，不能吃辣！”身边人提醒了一句。
    “不用管我，大胆开心就好！这小子当年在部队的时候，他有几个第一。胆子第一大，身手第一好，吃辣第一人！”
    老爷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仿佛有了光。
    身边的人好久都没见老爷子这么开心了！
    而此时的姚春生一行人已经到了京城。
    看着窗外的景致，姚老爷子感慨万分。
    “四九年的时候，我在京城，这一晃五十多年过去了，变化真大啊！”
    “前面就是天安门广场了吧！”老爷子路感很不错，即便变化这么大，他还是清楚的辨别了所在的方位。
    不愧是侦察兵出身，高扬，李洪暗暗的赞叹了一声。
    汽车在经过天安门广场的时候，当姚老爷子看到毛主席像后，他立马整理了一下仪容，目中含泪，毕恭毕敬的敬了一个军礼。
    终于，汽车来到了一座大宅院前。
    让李洪吃惊的是，爷爷竟然带着家中所有的人等在了大门前，这等礼遇，自打他出生后，从未见过。
    姚老爷子老远就看到了老师长，一时间老泪纵横。
    当年那个运筹帷幄的老首长也老了啊！
    时间最是无情。
    眼看着汽车就要驶到门前，姚老爷子再次整理了一下仪容，在确认没有问题后，婉拒了高扬的搀扶，拖着不太利索的腿脚，一步步的走下了车。
    当两个人再次见面，这一刻，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