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光膜包裹的大殿，殿内遍布的残骸，在石柱旁展开了自己薄翼的恐怖刃兽……
    王机玄抬手摁住了五号的胳膊。
    五号不明所以；
    虽然这只是她的意念体，但触感也是极其真实的。
    忽然就被王机玄触碰，下意识就想闪躲，又克制住了这种本能反应。
    “什么？”
    王机玄没有回话，灵识注视着边缘石柱旁的那道灰影，没有扭头去看，只是在疯狂汇聚这个异魂的魂力。
    感受到王机玄的异样，五号略微扭头，看向了左右区域。
    石柱后空空荡荡；
    她没有看到任何诡异之处。
    前方，黑丝祭司已经抵达大殿入口，抬手轻轻触碰，被一股透明的光壁温柔推开。
    “前面就是神王大人被杀的地方。”
    她自顾自地说着，看着那些散落的骸骨，眼底最初是恐惧，但这份恐惧逐渐有些变味，嘴里不断呢喃着：
    “这对我们来说是很残忍的。
    “信奉神是我们从小就有的理念，服侍神是我们的义务，亲眼目睹神被怪物杀死，那一刻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悲哀。
    “可我没敢站出来保护神，只是看着神死在了这。”
    黑丝祭司嗓音有些颤抖。
    她像是在用力挤压胸口，想要发出一声悲鸣，但最终只是咳嗽了两声，身体也像是变得更加虚弱。
    黑丝祭司扭头看了过来，眼底神光十分复杂，又带着几分空洞。
    她问五号：“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您如果也是神明的话，能成为我们的指引吗？”
    五号嘴角一撇，看向王机玄。
    她本想问接下来该做什么，却意外看到了王机玄这个异魂高度戒备、仿佛随时要出手的模样。
    真有敌人？
    “我对你们的……”
    咻咻！
    两道无形气刃激射而来！
    王机玄异魂一把抓住五号胳膊，身形猛地向后跳开！
    跳动过程中，五号的一缕秀发在前飘落，随之化作微光消散。
    破空声再次出现，五号看到了一道灰影极快扑来，而身旁的王征身形砰的炸开，化作一只十多米长的漆黑蛟龙，身周爆出一层冲击波。
    那道灰影被冲击波吹开！
    五号素手轻摇，几个灵能回路同时显露，其内射出数十把细小的、可以伤害灵魂的箭矢。
    叮叮叮！
    几根刀肢不断乱舞，那些箭矢被全数击飞，空气中留下了一道道残痕。
    王机玄的龙蟒异魂左前爪向前竖劈，强大的魂力爆涌开来，那道试图向前的灰影再次被撞开。
    它身形几个踉跄，背部撞在了那层包裹大殿的光膜上，显露出了自身全貌。
    常人大小的身体，纤长的躯干和展开后宛若昆虫翅的薄翼，恐怖的口器外有一层厚厚的结膜，结膜上刻画着一张与人类相似的面孔。
    这只迦里喏，跟王机玄此前接触过的那只，外形上有些不同。
    旁边那名黑丝祭司忽地仓皇叫喊，颤抖着跌坐在了地上。
    迦里喏右侧的刀肢划过，黑丝祭司的头颅向后抛飞，没有任何血迹，身体随之消散。
    王机玄异魂化作人形，心底略微观想，魂力凝成了一把长剑。
    五号短发变长，恢复了本来面容，这也代表她要‘火力全开’，那张五官明明没有太多变化的俏脸，此刻多了几分神圣感，肌肤更是欺霜傲雪。
    “夜之灵修者……黑色风暴……”
    这只迦里喏发出了刺耳的噪音。
    王机玄洒然而笑：“老朋友？”
    迦里喏面露思索状，而后缓缓摇头，嗓音虽然刺耳，但说话却是连贯的：
    “我们的所有记忆共享，但我并不是之前与你接触过的同伴。你是敌人，在我看来是这样。”
    五号冷哼了声：“好多废话。”
    她左手抬起、张开，一束银光朝前急窜。
    迦里喏刀肢向前竖劈，银光宛若成为了实质，被它直接从中斩断。
    这些招式看似花里胡哨，实际上，也只是‘魂力’的对碰。
    迦里喏立刻就要反击，王机玄却突然抬手。
    “住手！我们是来谈判的！”
    迦里喏果然停手。
    五号也有些纳闷地看向王机玄，不明白他要谈什么。
    王道长松了口气。
    五号没察觉到，王机玄却是感应到了……怎么说呢，这是一套很复杂的东西。
    简单解释的话，那就是：
    这个宫殿是整个幻境的核心，幻境是从这里向外逐渐构建的；
    这只迦里喏是这个宫殿的一部分；
    整个幻境、或者说这个城市，就是支柱刃兽的灵魂。
    也就是说，这只迦里喏，就代表着支柱刃兽的灵魂。
    这股魂力十分庞大，庞大到，王机玄和五号加起来，也难以推倒这里的一根柱子，如果跟这只迦里喏打下去，根本杀不死它，且会被它耗死。
    虽然只是异魂和意念体，但这种必输的战斗，道长并没有任何兴趣。
    “黑色风暴。”
    迦里喏面露思索，那双状似‘高跷’的下刀肢缓缓踱步，不紧不慢地说着：
    “你是高阶文明的使者，本不用参与我们与灵修者的战争。
    “现在你却卷入了这里面，那也就成为了我们的敌人。
    “刃兽不惧怕任何敌人，刃兽可以永远进化，哪怕是高阶的世界，我们也会一直战斗下去。
    “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五号俏脸冰寒，并未开口。
    王机玄却是洒然而笑：“第一，你是在坐井观天、夜郎自大，第二，我只是站在这里人类的立场，所以跟你们敌对，而不是站灵修者的立场。这位是我的合作伙伴。”
    “暗夜的灵修者，”迦里喏淡然道，“虽然我清楚的知道，你们并非对我们种族施加无尽痛苦和奴役的元凶，但同为灵修者的你，因为力量体系的重叠，也必须被我们毁灭。”
    五号冷哼了声：“现在就说谁毁灭谁，恐怕为时尚早。”
    王道长果断接过话题：
    “我有几件事想问你。
    “这里的情况，我大概已经知道了。
    “这个城市就是支柱刃兽的灵魂，这不同于普通生物的灵魂，这里运用的技术叫做极乐天幕，起源于灵修者的前身文明。
    “而你，看似是一只迦里喏，其实……是支柱刃兽灵魂的一部分？与人类有差不多逻辑思考方式的那部分？”
    迦里喏的表情微微有些诧异。
    他缓缓点头：“没想到，你已经知晓了我们的所有秘密。”
    “其实并不是所有，”王机玄淡然道，“所以，除非我们有直接毁灭这个极乐天幕的能力，不然在这里是耗不过你的。”
    这是在告诉五号。
    迦里喏问：“你刚才说谈判，那就给出谈判条件，如果是想让我们放过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和灵修者，那就不必多提了。”
    “确实，现在是你们占据优势。”
    王机玄藏在背后的双手开始酝酿魔气。
    龙蟒异魂现在是半佛半魔，搞点魔气自然是随手捏来。
    谈判嘛，没有筹码那就给自己凭空造一个筹码。
    “那个灵修者老索菲发疯的事，我想你应该知道了。”
    “嗯，炎火系的灵修者，性格懦弱且充满谎言的索菲，他因为某些未知原因陷入了癫狂，这给了我们很好的机会，”迦里喏缓缓点头，“我的同伴提前唤醒我，就是为了摧毁他的核心回路。”
    “他的核心回路现在在我手里。”
    “我之前曾有过感应。”
    “那我今天可以告诉你，他发疯的原因。”
    王机玄笑眯眯地将右手从背后探出来，上面是一团漆黑的火焰。
    迦里喏仔细感应，随后变了面色。
    它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这种威胁，此前它曾感受到，那似乎能侵蚀支柱刃兽庞大的灵魂和身躯，就如不断复制的病毒，只要沾染了，它就会迅速涨大。
    而支柱刃兽，并没有克制这种东西的灵能回路。
    “这是，你们的毒？”
    “只是修行出来的一种气息，我这边要多少就有多少。”
    王道长的笑容越发从容，合住右手，让火焰消散。
    “我跟你们的力量体系是不同的，而恰好，这种在我们那边是很容易就解决的小问题，却是你们的梦魇。
    “我方可以许诺，只要谈判顺利进行，那我不会对支柱刃兽释放这东西。
    “一头失控的巨兽，对人类来说也不是好事。
    “但如果这个巨兽肆无忌惮地向前进攻，对人类世界的破坏，肯定是高过巨兽失控后无差别杀戮人类和刃兽。”
    这只迦里喏陷入了沉默。
    它突然转身，身体融入了包裹着大殿的光膜，当着王机玄和五号的面，走去大殿角落，找出了一件华美的披风给自己披上。
    它的刀肢藏在了披风后。
    随后，它漫步而出，注视着王道长，很认真地道：
    “你拥有跟我谈判的筹码了，修行者。”
    王机玄打了个响指。
    一股魂力扩散了出去，凝成了一张长桌、三把椅子。
    这种不经意间的显露本领，对迦里喏没什么影响，但五号明显惊讶了一下。
    道长抬手做请：“那就坐下谈吧。”
    迦里喏缓缓点头，调整着身体的形态，包裹着披风与两人对坐。
    这个时候的迦里喏，因为结膜上的五官过于逼真，已十分近似于人类。
    准确来说，是近似于灵修者。
    那些人影围在宫殿前的广场外侧，完全不敢靠近。
    他们只是一些摆件，是这座城市该有的装饰品，作用等同于路灯或者绿植。
    “你为什么会知道极乐天幕？”
    迦里喏疑惑地问：
    “知道这个秘密的灵修者，应该已经都被我们杀死了。”
    王道长笑道：“还是上次的模式怎么样？你我一问一答，彼此以灵念沟通，如此可断定是否为谎言。”
    “可以，我们喜欢这种信息交换。”
    “不过我不会告诉你们天道的相关内容。”
    “我对天道不感兴趣。我们个体之间存在些微差异，这是一种保护自我认知的方式。”
    五号干脆恢复成了黄毛萝莉的状态。
    她蹙眉看着已开始交谈的王机玄和迦里喏；
    她怎么感觉……
    ‘王征跟刃兽交谈的时候，好像比跟我谈判时要开心？’
    ……
    傅坚看着眼前的倒计时。
    王机玄那边已经折腾两个多小时了，支柱刃兽的各项指数已开始稳步上升，大概一个半小时后，他们需要进行第二次强力打击。
    傅坚扭头看向王机玄的本体。
    他还是嘴角含笑的模样，似乎一切都在从容不迫的进行着。
    不过，现在也有几个不太好的消息，都与灵能之都有关，傅坚在犹豫要不要想办法共享给王机玄知晓。
    这些不太好的消息，本身也非什么大问题。
    黑色贝壳拦下了那些试图靠近战场的灵能者，查明了这些灵能者的身份，也发现了这股灵能者的真实实力。
    他们的数量有两千之多，大部分都是c级灵能者，b级及之上的灵能者只有一百多人，为首的是名为‘黑明’的灵管会毁灭团团长，一名此前公开露面过的ss级灵能者，也是已知十几名ss级灵能者之一。
    黑明是六老的学生，算是六老的死忠分子，同时也是灵能之都内部，统治派威慑自然派的主要战力之一。
    ——自然派那边也有几个ss级灵能者。
    重点是，黑明虽然是灵管会的毁灭团团长，但他本身从未公开出过手，没有任何罪状在身。
    黑明带了十几名s级灵能者，而且都是身家清白、在灵能之都深居简出的清白战力。
    他们没办法用政治方式拿下他们。
    这次，灵能之都更是把姿态放的很低。
    六老公开发表声明，强调灵能之都是人类社会的一部分，对抗支柱刃兽人人有责……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给傅坚的感觉就是，六老突然一百八十度改变了态度。
    这背后，大概率是那一二三号灵修者改变了态度。
    六老发表公开声明后，太空堡垒的三名总司令也发布了一条倡议，当务之急是控制第六支柱，等等。
    傅坚也有应对的办法。
    这群灵能者，被他安排去了前线战场，没有让他们靠近支柱刃兽。
    但现在，毁灭团团长黑明，带着那十几名s级灵能者，已经在尝试接近这边。
    他们还厚颜无耻地在搞视频录制甚至现场直播，这是要向全世界展示灵能者与支柱刃兽战斗的英姿。
    傅坚很想一炮轰了他们；
    可惜，他是指挥官，要全盘考量、占据大义，这样才能继续去团结人类内部。
    ‘指挥官果然不自在。’
    傅坚不知怎么想到了这个，哑然失笑。
    他不再多看王机玄，扭头继续关注战场，而这时一缕传声入了傅坚脑海，自然是王机玄在问询。
    “老傅那个，咳……
    “首先，我绝对是站人类立场，跟刃兽死磕到底。
    “其次，我绝对不是畏惧了支柱刃兽，也不是要跟刃兽合作。
    “我只是想问……我这边有办法忽悠这只支柱刃兽去冲击灵能之都，你看，要我这么操作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