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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襄樊,没有爱情-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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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上海的时间是快临近八月末的早上。
    总的来说,这一路的行程还算是安全。尽管沿途总能听见其他车厢传来喊叫声,男人或是女人高声叫喊着自己的钱包不见了,甚至偶尔还会听见女人的哭泣声,但是何志彬所在的这节车厢却像是住着位保护神,一路平安无事。
    两人终于感受到了“长途跋涉”的滋味。一路上,透过车窗,沿途的景色飞驰而过,是那么地新鲜,像极了刚刚开启的青春。
    山川、河流、田野、房屋、城市、马路、各种远飞的小鸟、田间的牛、村庄的狗、行走的路人,各种景象次第而过。火车在不同的区间穿梭,像是要把他们带到极美地世界里去,大别山区林间的土房与黑瓦、徽派建筑与田野、江南的水巷与袅袅炊烟……一切都很美好。
    黄涛很早就到了上海站,今天是星期天,他特意找朋友借了辆桑塔纳来接站。
    在出站的人群中,何志彬和郑雨并不难辨认,两位身高出众的青年在拥挤的人流中显得格外突出,轮廓分明的脸同样流淌出阳光般地快乐。
    在黄涛看来,何志彬简直就是何博文的复刻,只是眼睛像极了闫彩英,深邃而迷人。
    这让他想起当年在随县插队时,和何博文一起追求闫彩英的那段过往,依旧心存不甘。
    今天这样面对何志彬,他觉得是上天的安排,他想把对闫彩英未尽的爱意悉数给到眼前的这个孩子。当然,他觉得能够延续自己和闫彩英未尽的情缘,女儿黄薇是最佳的人选。
    说到黄薇,黄涛的脸上总是会不经意地露出骄傲的表情。他庆幸自己基因的强大,才使得女儿出落地格外艳丽,像一朵永远开不败地蔷薇。想当年,闫彩英最喜欢的花就是蔷薇,让他觉得惋惜的是,在闫彩英和何博文的居所却找不到半支蔷薇的踪影,多少让他有些失落,也让他逐渐清醒,这才让他有了黄薇,这个像蔷薇一样的女儿。
    黄薇只比何志彬小一岁,上学的时间却与何志彬同年,正因为这样,今年也是黄薇的大考之年。上海教育与湖北不同,更侧重素质教育与综合能力的培养,再加上上海高教资源本就丰富,相比之下,这个大考,黄薇要比何志彬轻松许多。
    黄薇像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英语天赋,初三的时候不仅能通读《乱世佳人》这样的原版名着,更是讲得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这也让她有机会作为学生代表参加市里的许多重大的外事活动,也让她在选择高中学校时有了足够地资本。高一的时候,她就作为交换生去美国学习了半年,回国后,英语成绩更是扶摇直上,直到冲进上海外国语大学。
    按黄薇的高考成绩,选择空间还是很大的,但是终究免不了俗,像上海的其他孩子一样,安逸地留守在原地。这只是在黄涛眼中的表面现象,深层次的原因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与黄薇一起去美国做交换生的学生共有十名,分属不同学校,都算是学校最拔尖的学生。其中有一位叫张伯伦的男生离她最近,英语水平在黄薇之上,算是同去的学生中最优秀的一位。
    刚开始的时候,黄薇对这位男生并无好感,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难以让人亲近的孤傲,直到有一天她大病一场,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其他同学告诉她,是张伯伦全程守护着她,从那一刻开始,改变了她对张伯伦的认知,两人的关系也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黄涛和太太向菊芬都见过张伯伦,撇开黄涛自己的小心思,夫妻俩对这个孩子还是很满意地,尤其是向菊芬,当她得知张伯伦的家庭情况后,更是喜欢到不行。只是在黄涛的内心里还是希望女儿能替自己完成未了的情缘,不过他很清楚,这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一切还是要看孩子们自己的缘分。
    原本黄涛是想让女儿今天一起来接站的,怎奈黄薇也要提前到校报到,他只好趁着接站时间的空档先把女儿送到学校,留下向菊芬帮女儿处理入学事宜,自己又匆忙赶到上海站。
    何志彬从未见过黄涛,只是经常听见父亲提及,他知道眼前的这位中年男子是父亲一直念念不忘的朋友,却不知道这个人与母亲之间有着不可复述的过去。
    在何志彬的眼中,黄涛也有过帅气的容颜,大概风华正茂的时候也和自己与郑雨一般。从他的身上,他能闻出一种和何博文身上同样的气味,那是一种父亲特有的味道,这让他不禁对今后在上海的生活感觉到一种安落。
    三个人并没有在出站口停留太久,简单的寒暄之后,在黄涛的招呼下,何志彬和郑雨钻进了那辆桑塔纳。
    这是何志彬和郑雨第一次乘坐小汽车,对于他们来说又是一种人生的初体验。
    车内的舒适与车外的景象一样,让他们感觉到新鲜。只是在上海站周围的时光,让他们觉得多少有些失落。站前低矮的棚户与狭窄的街道,总是让他们想起自己生活过的南漳,眼前的景象并没有想像中的繁华,让他们生就一种并未脱逃原有生活轨迹的错觉。
    两人同座在后排,此时却有着全然不同的心境。
    郑雨觉得眼前的景象再好,也与自己的人生无关,自己不过是一名过客,只能凭借这短暂的时光将这座城市的一切印刻在记忆里;何志彬显得没那么急迫,他想着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慢慢品读这座城市的每一处景象,而此时,更愿意把思绪交给正在逐渐后退的故乡。
    黄涛从后视镜中看着两人截然不同的情绪反应,让他想起了在随县的时光点滴,很快他又提醒自己不能过于分心,毕竟自己要对这两个孩子负责。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冲着何志彬说:
    “志彬,你爸妈他们还好吗?”
    “黄叔叔,他们都挺好的,也托我向您问好,还想邀请您假期的时候去我们家做客。”
    “这个,我倒是很期待,只是假期的时候比上班还要忙……对了,你爸现在还是整天往山里跑?”
    “是的!爸爸一直在做传统文化的收集与整理,上个月我还跟他一起进过一次山。”
    “是吗?什么感觉?”
    “山里的空气好、水质好,很多地方虽然不及城市,但处处都彰显出传统的气息。也正因为如此,我第一次觉得爸爸的工作很有意义。”
    “是啊!我挺羡慕你爸爸的。虽说我们都是在文化馆工作,可是每天面对的事物却完全不同。我感觉你爸爸是在丰富人生的意义,而我是在消耗人生的时光。”
    “我爸一直跟我说,每个人的工作都是值得被尊重的,虽然岗位不同,但是都在做着对社会、对他人有益的事情。所以,我觉得黄叔叔的工作应该被尊重。再说,文化馆本来就是传递文化和推动文化发展的地方,会让每一位市民受益,单从这一点来讲就非常有意义!”
    “没想到你这小小年纪,对事物居然有这么深刻地理解,不愧是何博文的儿子。”
    “黄叔叔过奖了!我这不算是深刻地理解,只是陈述自己的看法而已。”
    “志彬,你觉得上海怎么样?”
    黄涛突如其来的转换话锋让何志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答。说实话,他还没来得及对眼前所见做个总结,只能简单地做个应付式的回应。
    “很好啊!”
    “和你想像中的有多少差距?”
    又是一个让何志彬无法回答的问题。说实话,何志彬对上海的印象来自于黄涛每年寄给家里的明信片,每一张都是一处上海风光,每年一张,没有重复,足足二十张,可见黄涛与父母的情谊之深。再有,对上海的印象还来自于一部十分火爆的电影——《小街》,那些长满梧桐树的小街、那些从未在现实中见过的洋房、那略带伤感与浪漫的爱情构建了他对上海的认知。
    “和想像的不太一样!”
    “是不是刚才火车站的景象让你有些失望?”
    “也不全是!”
    “如果你有这种失望也很正常!上海站这一片儿是老的棚户区,这几年政府也一直在想办法改造,只是牵涉面太广,所以改造的速度就慢了许多。不过,我们刚才所在的地方是北广场,如果从南广场出站,情况就不一样了。其实,这几年,上海的变化还是挺大的。特别是去年中央提出要对黄浦江以东的区域进行重点开发以后,整个上海已经开始了大建设,相信不用多久,这座东方巴黎就会绽放出不一样的魅力,而你们这一代人将是这场大建设的中流砥柱。”
    黄涛说的没错,车子在驶出上海站区域后,沿途皆是一派大建设的景象。这座城市正在更新,不仅马路在拓宽、道路两旁皆是布满了脚手架的工地,新起的楼高耸入云,楼顶的避雷针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生动,像极了这座城市。
    大概半小时,车子就停在了复旦大学的大门口,黄涛帮他们把行李取下后,叮嘱他们暂时呆在原地等待,待停好车后再来与他们会合。
    何志彬原以为把到校的时间提前就能错开报到高峰,没想到外地的学生和他全是一样的想法。他不算早到,也不算晚到,校门口设立的报到处早已挤满了前来报到的新生。
    新闻学院的报到处就在离他们所站的位置不远,何志彬见黄涛迟迟未到,正好那边报到的新生不多,就叮嘱郑雨看着行李,自己往报到处去了。
    负责接待新生的大都是上一届或是两届的学长们,他们显然是接受过培训,处处都显得热情与熟练,这让何志彬的入学变得简单许多,也让他充分感受到了这些学长们如邻家小哥哥或小姐姐般的关爱。
    黄涛回到集合点没多久,何志彬就办好了手续,一位学长随同他一起汇合过来。
    “黄叔叔,学长们已经帮我把手续办好了,这位学长会带我们去宿舍。今天给您添麻烦了,改天我再去您家拜会,爸妈让我给您带了一些特产,到时一并给您带过去。”
    按黄涛的本意,是想等何志彬安顿好以后,带他们去女儿的学校会合,一来让何志彬和女儿见个面认识下,另一方面也想尽下地主之谊,给这孩子接风洗尘,算是尽个长辈的心意。不过,经何志彬这么一说,反而觉得自己所想有些多余。再想想,何志彬这番说辞也没毛病,他能感觉到这孩子还有很强的陌生感,需要时间去除,毕竟来日方长。
    “这样也行!正好,今天我女儿也到校报到……不然这样吧,下个周末,你来我家,如何?”
    “好的!黄叔叔。”
    何志彬正要向黄涛拜别的时候,黄涛将手里的一个布袋递给了他。
    “这是台海鸥牌照相机,你爸托我买的。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记者,少不了这么一台相机,这是你爸送给你的入学礼物。说到礼物,黄叔叔也备了一份,一支英雄牌钢笔,虽然比不上相机贵重,但是我想以后应该会经常用到它,希望它能助你妙笔生花!”
    这两份礼物对于何志彬无疑是个意外,让他差点落下了眼泪。他很郑重地接过了那个袋子,然后冲着黄涛深深地鞠了一躬,那一刻他发现学长和郑雨的脸上满是羡慕的表情。
    黄涛临走的时候递过来一张写了数字的纸条,又特别叮嘱何志彬,遇到任何事第一时间一定要按这个号码打电话给他,直到何志彬小心翼翼地将字条收好,这才放心离开。
    八月末的复旦校园依旧一片翠绿,入口处的主席像依旧微笑着冲着每位学子招手。这所近百年的校园处处散发着书卷的芳香,学生间清脆、爽朗的笑声伴随着疾驰而过的自行车“叮当”声,让每一处都迸发出青春的活力。
    何志彬与郑雨行走在梧桐树笼罩下的行道上,脚步缓慢,像是要一起丈量校园的每一方土地。一路上,同行的学长没有闲着,不断地向他们介绍着校园的每一处建筑、每一棵树木……学长的言辞间无不流露出自信与自豪,听得郑雨一脸羡慕。
    把他们送到宿舍门口,学长就折返了。
    何志彬放下行李的时候,宿舍里空无一人,床位基本上都空着,只有临窗的一侧已经铺放妥当,全新的蓝白方格床单,枕头上面一条相似图案的枕巾,下面是一条叠放整齐的毛巾被,可以想像这是一位很有条理、爱干净的同学,何志彬决定在临窗的另一侧空位安顿下来。
    在郑雨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就收置妥当,两人坐下时何志彬才意识到还没有安排郑雨晚上的住宿,他想起适才那位学长的推荐,“旁边的国定路上有学校的招待所,干净、卫生、安全,登记的时候只要报姓名和学系就可以享受折扣”,就决定先带郑雨去把房间开好,然后再去买些日用品,这是临行前闫彩英反复交待的事情,最紧要的是要找个地方给闫彩英单位打个电话。再然后,就得利用接下来的两天空闲带郑雨四处转转,正好可以试下新相机。
    郑雨不想让何志彬花钱,想到就两天的时间,不如就和何志彬挤一挤。何志彬不肯,一来,他觉得郑雨来送自己,舟车劳顿的,本就没有休息好,再加上郑雨可呆的时间本就不长,两天后还要折返,又将是一顿折腾,不能那样累着他;二来,学校不如家里,挤在一起终是不太好,怕引起其他同学的反感,更怕宿管干涉。郑雨终究还是拗不过他,便同意了他的计划。
    两人正准备出门时,进来一位同学,个头和他们差不多,体型和郑雨相像,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运动神经发达的学生。
    “你好!我是新闻学院新生何志彬。”
    何志彬礼貌性地主动向对方招呼。
    “你好!新闻学院新生,楚如白……”
    “楚如白,真的是你……”
    还没等楚如白讲完,郑雨就兴奋地叫了起来,让何志彬和楚如白一脸诧异。
    “请问,你是?”
    “我,郑雨,‘南漳青年篮球队’的。就那次市里的‘青年篮球赛’上,跟你们四中对阵的……”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郑雨,中锋,对吧!”
    “你终于想起来了!没想到在这儿遇着你。”
    “这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乡必定遇故知’!实在不好意思,刚才逆着光,没认出来!”
    “没事儿,这不是相认了么!”
    “哈哈,想不到世界这么小,相识的人总能遇见!怎么着,你也考到复旦来了?”
    “我哪儿成啊,是我好哥们儿。”
    “原来,何志彬是你好哥们儿!真不错!”
    “怎么就不错了?”
    “我听老师们说,今年南漳爆了个冷门,往年考不出的水镜中学竟然也了个文科状元,而且还很执着地把前三志愿都锁死在复旦大学。起初,我还以为是个呆子,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没想到……嘿嘿……没那么呆!并且,咱们还住到一间宿舍来了。”
    楚如白这么一讲,何志彬反而显得不好意思了。
    “四中一直考得不错,我听说今年好几个奔北大和清华去了,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到你们四中的学生。”
    “瞧你说的,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奔着北大和清华去的,来上海的也不少。”
    “那干嘛就在宿舍看到你一人啊?”
    “考进复旦的总共四个,不过,另外三个关系好,我跟他们一般,而且,我觉着和他们不是同一类人,所以就单独住到这间了。”
    “还是羡慕你四中的学生,每次高考都能出不少优等生。”
    “其实吧,我觉得在哪个学校都一样,只要用心学习,都能考到自己想去的学校。”
    “那倒是!郑雨,听听,楚如白说得很有道理。你可记住了,回去好好学习,争取明年也爆个冷门。”
    “我?算了,我可不指着爆冷门,能考上武汉的军校就很满意了。”
    “怎么?合着你们不是一个年级的?”
    “可不是!他是我弟弟,比我小着呢?这不,明年才轮到他。”
    “楚如白,别听志彬瞎说。我是他哥,不过,的确是明年才轮到我。”
    “这么说,你今年是复读生?”
    “咋啦?瞧不上复读生?”
    “瞧你说的,只要能考上大学,都是一样的好学生。”
    “听你这意思,是在变相夸奖自己吧?”
    “哈哈,这就尴尬了……不过,你球技不错,什么时候再打一场,那才叫痛快!”
    “等你寒假回去吧,来南漳找我和志彬,这次绝对赢你!”
    “这我信!估计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变得很堕落,到时候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可以啊,有自知之明!值得表扬!”
    “谦虚一下,就当真!我可记着你的约会,怎么可能让你赢?”
    “那就走着瞧!”
    “行,我等着!”
    “楚如白,我之前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不过现在知道了。我可告诉你,何志彬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可不能欺负他,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你们这关系有这么硬吗?”
    “我告诉你,比我的拳头还硬!”
    郑雨边说边比划着攥紧的拳头,还故意向楚如白抡了几下。
    “你这么说……还……还挺吓人的。”
    楚如白十分配合地躲闪着,三个人都开心的大笑着。
    “哈哈,逗你呢!大家都是老乡,以后相互照应着点儿。”
    “放心吧!把你的何志彬交给我,以后我罩着他,代替你做他的大哥.”
    楚如白故意把何志彬从郑雨身边拉了过去,转身一把抱住。
    “我宣布,楚如白和何志彬现在正式成为好朋友。”
    “晕!楚如白,能不能再肉麻点儿。”
    郑雨看着楚如白和何志彬开心地抱在一起,突然感觉心里一酸,这才意识到自己和何志彬的一段人生即将划上句号,或许,接下来陪伴这位朋友的将是楚如白。想到何志彬今后在这座城市里不会孤单,郑雨开心地笑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有限的时间里,何志彬带着郑雨游历了那二十张明信片的风光,当然,楚如白加入了他们的队伍,那台海鸥相机在这场旅程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两天拍了六卷胶卷,郑雨个人几乎用掉了三分之一的量。何志彬和楚如白像是商量好的,每到一处,都是让郑雨先拍,而且换不同的角度和姿势拍,尽量为他留下这段美好时光。
    郑雨因为楚如白的出现,也就没去住招待所,楚如白主动请缨找宿管搞定了这件事,即便是第二天,其他同学都陆续住了进去,郑雨还是完整地体验了此次的复旦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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