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铁匠铺开始
项生看着夜空。
用手指指点点,“一、二、三、四、五。”
他不是在数星星,是在数闪电。
五道闪电在最亮的时候突然停住,发出强光不闪不灭。
把整个夜空都给照亮了。
闪电像大地裂缝,出现在头顶给人一种压迫感。
他第一次见到这种闪电。
就把这件奇怪的事告诉了师父项阿铁。
“有一杯茶的功夫,闪电才消失。”
“然后呢?”
“我看到了星星。”
“那是因为乌云消失了。”
项阿铁也是第一次听说,他不能给一个合理解释。
目光从燃烧的火炉移向项生。
“由它去吧。”
他已六十五年纪,重病在床一个月了。身上的疼痛已消耗他太多精力。
他不想因为这无关紧要的事去分心,就缓缓闭上眼睛。
项生知道师父无力说话,默默地走到火炉边拿出扇子对着火炉扇了扇。
火炉上熬着止痛药。
屋子里全是刺鼻的药味。
药熬好后,项生把药端给师父喂他喝下。
项阿铁喝药都能喝出满头大汗,他长呼一口气躺了下去,感觉到身上很暖和。
时为二月。
天寒地冻,风雪无情。
这样的天气,已送走了田园村里三条苍老的生命。
项生担心师父会成为第四个。
他把门窗都给关的严严实实的,连窗缝也用柴草堵着。
不让夺命寒气进来一丝。
他能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师父好起来。
是项阿铁把他养大。名义是师父,但在记事后他就把项阿铁当成了父亲。
在这平凡的田园村,唯一能治好项阿铁病的就是药了。
这需要银子。
项生就拼命打铁直到深夜。但这两天他打的要更晚些。
见师父病情没有好转,他就更加卖力打铁挣银子。
他就见过村子里有人被蛇咬后吃药好起来的。他充满了希望。
对着风炉使劲拉,熊熊烈火燃烧着,一块长有十寸的铁被烧的通红。
他把铁放在黑色大铁块上拿起锤子敲打着,每次敲打都有火星飞射。
项生正是体壮的年纪,就在昨天他满了十八岁。经常打铁的缘故比同龄人要结实一圈。
他穿一件麻布灰衣,脚上是一双草鞋。
平日里他的皮肤是黝黑的。一到火炉跟前,他的皮肤就会被火光映成红色。
额头、脸庞、胳膊布上汗水时,肤色又有点铜黄。
这些因卖力而流下的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流,落在炽热的铁块上发出哧哧响声。
要是谁亲眼看着他打铁,会被他紧皱的眉头和坚定的眼睛所吸引。这十八年来,他的一切魅力都在锤子和铁块之间。
若这还不能体现他的特别就看他的头发,田园村里只有他一人的头发是卷的。
每一根像是河里的波浪落在肩头。
项阿铁曾给过一种解释,说是被火的温度烤的。
项生问师父,以前的头发是不是也卷的。
师父说是。
“不过卷没有了,你以后可能也会像我这样没有头发。”
项生回忆起师父的话,往事一幕一幕出现脑海。两人的感情就如落下的锤子一样重。
他抬头看向师父,这一刻他分了神。
落下的锤子就偏了一点,一顿。他的手从锤柄上一滑锤子落地。手指一下刺痛他叫出了声把手收回。
右手食指划出一道口子,鲜血从伤口跑了出来。
项阿铁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生啊,怎么了?”
“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他把手在嘴里吸了一下,看向项阿铁,“没事。”
他用一块布在手指上缠了两卷。再去拿锤子。
项阿铁说:“要不睡吧,这样打铁你的身体会累坏的。”
“我还有劲呢,师父。”
项阿铁看到项生强忍着的欢笑,心里涌出一股难过。
他了解项生,比项生了解自己还要多。
只有他知道项生所渴望的是什么。那是对亲生父母的渴望。
十八年前项阿铁正在打铁,就听到门外有婴儿的哭声。
他走出屋就看到了项生。那个时候的项生,再晚一些被发现就会被冻死。
在项阿铁看来项生的命运是可怜的。
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
“要是我死了,直接把我埋在南边的槐树下,不要办葬礼。”
他知道自己的时日没有多少了,就想着为项生减少些生活负担。
他用命令的口吻。
项生沉默了好一阵子,“师父,你别说了。”
“田园村虽然不错,但总归是个小地方。”项阿铁说:“你要是想出去看一看,就把铺子卖了。”
项生听到这些不敢去看师父一眼。
项阿铁知道项生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他知道自己的病情不会好转。
为了项生的以后,他得把该说的话说完。
“去神都城,凭你的手艺,到那里发展一定能出人头地。”
“你还年轻啊,不能被困在这小村子里。”
他看了一眼项生。
接着说:“师父这一生的遗憾,就是没有出去走一走。”
“师父你想去哪?”
“神都城。”
他听出了师父是在变着法让自己走出田园村,可是他现在并不想离开田园村。
他只想治好师父的病。
两个人都沉默着,项生还要打铁。他看着锤子才发现锤柄是光滑的。
他的心里很疑惑。
光滑的锤柄怎么会划破手指呢?而且从伤口来看,显然是被尖锐的东西划伤。
他本来心情就不太好。
先前是停在空中的闪电让人不解,现在又是手指。他心中烦乱再也不想这些。
敲打铁块的声音有节奏的响着。当当当,声音清脆。
正敲着他听到了敲门声就放下锤子,走到门前打开门。
一位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立在风雪地中。他也穿着一件麻布灰衣,但他的衣裳显然要新一些,就连斗笠草鞋也是新的。
他浑身上下都是新的。
这个少年大鼻子长形脸。有着让人惊讶的身形,竟与项生不分上下。
但他的皮肤又是白净的。
他突然开口,“你好,请问我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吗?”
说的时候他往屋子里看了看。
项生见少年面生,就问他,“你是做什么的?”
他已知道眼前的少年绝对不是田园村的人。就问这人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少年回答:“买树,槐树。”
在他来的路上,他就看到了南边那一片槐树林。
项生见少年一身新衣断定是位有钱人。就没把买树的事放在心上。
门外寒冷,项生就让他进屋。
少年抖落身上雪花,走到火炉边搓动双手。
项生为他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说道:“这么晚了,才到村子,你一定走了很远的路,为什么不坐马车呢?”
少年把水喝了一口,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再看向项生。
微笑说:“路上都是积雪,马车不好走怕耽误事。”
听之有理项生哦了一声。
他告诉少年晚上可以和自己挤在一张床上。少年说了一声谢谢。
项生就接着打铁。
少年一直看着,见项生挥锤有力,暗中把自己的胳膊与项生的胳膊比较了一翻。
并点了点头。
突然开口,“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项生稍做停顿,“项生。你呢?”
“解安。”
“你要买多少树呢?”
“挺多的。”
项生不再说话接着打铁。解安看着就站了起来,拿起另一个锤子以相同的频率帮着锤打。
没多时候这一块锹就给锤好了。
解安锤过后感觉到身上暖和了很多。但看到项生又从火炉里拿出一块红火的铁,他皱起眉头。
把目光看向项阿铁。
再转过头看着项生,“他病了,这些药根本救不了他。”
项生听到这话不是太高兴。
他一直相信药力可以治好师父的病。这不高兴的神色解安观察到了。
就说:“你相信我,我对医术知道一些。他得了气虚病最多就七的时间。”
项生不再打铁。
郎中也说是气虚病,但那位郎中却有把脉。解安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说明他确实懂得一些医术,可能比郎中还要厉害些。
“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我师父?”
解安摇摇头。
其实他知道这世上是有法子能治好项阿铁的。只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法子难如登天。
因此他才会摇头。
他看向了项生,说道:“倒不是没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不可能实现。”他说:“你有听说过武帝吗?”
项生没有听过。
解安道:“武帝可以掌握生死,只要还有一口气的人他都能救好。”
“在哪能找到武帝?”
“找不到。”他说:“神都城可能有但我不太清楚。”
项生想去找,听到去往神都城需要半月路程,这个念头他就打消了。
解安也不说话了,却一直观察着屋子里的一切。这股刺鼻的药味让他极不适应,他有一种预感,此次的任务会在药味弥漫的屋子里开始最终走向失败。
究其原因还是那个铁打的少年,他身上没有任何武修者的气息,却有着武修者的强壮身体。
传说田园村里没有武修者,可是项生是怎么回事?他想不明白,“他的肌肉不是靠打铁就能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