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封行沉默下来。
    盯着翩枝眼底的神色，他站在原地没动。
    倒是小年已经泣不成声，朝着蒋翩枝的方向冲了过来。
    小丫头扑进蒋翩枝的怀里，仰起头，泪流满面的小脸望向她：“呜呜呜妈咪，年年不走，年年要留在这里，妈咪不要赶年年走好不好......”
    “年年，你长大了。”蒋翩枝蹲下身，空洞的眼睛望着小年那双肿成核桃似的眼睛，她伸手，轻轻给她擦掉眼泪：“我们年年最乖最懂事，你乖乖跟大舅舅回家，妈咪答应你，很快就让爹地回家见你，好不好。”
    “呜呜呜呜呜妈咪，你是不是不想要年年了？”小年紧紧抓着蒋翩枝的衣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年年求求妈咪，不要丢下年年......”
    盯着女儿，蒋翩枝的心忽然就软了。
    她干涸的眼眶里，有什么东西掉落了下来。
    望着女儿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悲伤，她心如刀绞。
    她低头，一遍一遍亲吻小年的额头跟脸颊，她眼底的滚烫落下来，声音也格外嘶哑：“对不起，宝贝，对不起......妈咪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却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是妈咪对不起你......”
    “呜呜呜年年不要对不起，妈咪不哭，妈咪不哭。”小年哭着，伸手，去擦蒋翩枝眼眶里的泪：“以后年年保护妈咪，年年给妈咪赚钱买新衣服，呜呜呜年年不要爹地了，妈咪不要丢下年年好不好。”
    小年今年才四岁。
    她并不懂大人之间的人情世故，也不懂大人说话时的潜台词。
    可她能够隐约感觉出来，这次她如果真的跟大舅舅走，以后，或许就见不到妈咪了。
    她不想变成没有妈咪的孩子。
    “呜呜呜妈咪，年年好爱你，求求妈咪，不要丢下年年。”
    终于。
    蒋翩枝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她哭着，将女儿抱进了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她软乎乎的后背：“妈咪答应你，不会丢下年年，妈咪答应你.......”
    母女相拥。
    跟在蒋封行身边的两个小男生也早就已经泣不成声。
    蒋封行红着眼眶，盯着冰棺里的身影，长长吐出一口气，终究是没有上前开口安慰。
    这种时候。
    无论什么话，都显得如此苍白。
    过了不知道多久，小年已经昏昏沉沉靠在蒋翩枝的怀里睡着了。
    小丫头软乎乎的小脸靠在她的肩头，哪怕是睡着了，她还在抽噎，眼泪顺着她纤长浓密的睫毛流进发梢。
    蒋翩枝抱着女儿，脚步沉重地朝着蒋封行的方向走过来。
    她眼神幽暗地望着蒋封行，苍白的憔悴的脸上并无半分情绪：“大哥，请你帮我照顾好小年，拜托了。”
    蒋封行沉着脸，默默将熟睡的小年接了过来。
    他低着头，扫过身边的两个年幼的外甥，声音低沉：“小妹，我希望你能考虑好，孩子们需要母亲，何况，你肚子里，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你——”
    “大哥。”蒋翩枝打断他的话，她定定望着他：“大哥放心，我只是想跟厉存说说话。”
    蒋封行：“.......”
    蒋翩枝垂下眼皮，看向两个小男生。
    又是两个多月的时间，两个小男生又长高了一些。
    她还记得，孩子们刚刚来夏国的时候，才刚刚有她大腿这么高。
    现在。
    孩子们已经长高不少了。
    或许，再过几年，她就抱不动他们了。
    蒋翩枝的脸上掀起一抹浅笑，她蹲下身，给两个儿子整理了一下略有些凌乱的衣角：“你们两个跟着舅舅，不准挑食，妈咪相信，我的儿子，是全天底下最乖最聪明的宝宝，你们乖乖听话，我会带你们爹地回来见你们。”
    小天跟小寒无声流泪，他们望着蒋翩枝的方向，没有出声。
    蒋翩枝微笑着伸手，擦掉两个小男生眼角的泪：“男子汉，不许哭。”
    安抚好了两个儿子，蒋翩枝才站起身，眼神里的温柔也瞬间消散，又恢复了之前那种空洞无神的样子，她抬眼：“大哥，麻烦你了。”
    蒋封行只是脸色沉了沉，没有接话。
    兄妹两人对视了几秒钟，他可以清晰看到她眼底的悲伤与绝望。
    看着这样的翩枝，他再也不忍心劝她什么，他只是沉默开口：“小妹，我带孩子在外面等你，不论多晚，我们都等着你。”
    蒋翩枝麻木笑笑，笑意不达眼底：“谢谢大哥。”
    随后。
    这间放置了冰棺的大厅，缓缓关上了那扇厚重的门。
    在门关上的瞬间，房间内的温度似乎也下降了些。
    这里，比刚才，更冷了。
    蒋翩枝扭头，看向冰棺里躺着的男人，她的眼神无限温柔。
    随后。
    她抬头，表情又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她看向这间空荡的大厅内，安置了监控器的方向：“小夏，我需要你的帮助。”
    一片虚无空间内。
    一直都在默默守候冰棺里的男人的双马尾小女孩，茫然地站在镜头前，她望着镜头里拍摄的画面。
    刚才。
    监控里拍到的一切，她都看见了。
    看着小主人伤心，她也伤心。
    看着姐姐难过，她也难过。
    可是。
    她不会流泪。
    她呆呆盯着蒋翩枝眼角的泪光，她茫然开口：“主人，流眼泪，是什么感觉......”
    可惜，这片虚无空间内，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话。
    突然看到蒋翩枝的目光，冲着她的方向看过来，小夏吓了一跳，她立马就精神了。
    姐姐，知道她的存在？
    她不敢出声，默默望着镜头外的那双眼睛，主人昏迷之前，曾给她下过命令，以后，没有总部的命令，她不准随意与外界联系。
    以前，她其实偷偷违抗过主人很多命令。
    可这次，
    她不想违背主人的命令。
    在小夏沉默之时，蒋翩枝再次开口了：“小夏，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想，我能救他。”
    听到这句话。
    虚无空间内的双马尾小女孩眼底终于掀起一抹异样之色。
    她眨眨眼，望着蒋翩枝的方向。
    要不，再违背一次主人的命令？
    镜头外。
    蒋翩枝眼底的希望已经冷却下来。
    难道，是她想多了么。
    如果没有办法得到小夏的帮助，她只好，求助其他人了。
    就在蒋翩枝的心沉入谷底时。
    一道清脆的童声，试探着响了起来：“姐姐，你说，小夏可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