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赵倜的烦恼(上)
靖国军大将胡景翼自被收编以后,张汉卿给予所部诸多照顾,不但衣食无忧,而且军备优先供给,渐渐收拢了靖国军之心。都说少帅无地域之见,一心为公。胡景翼更是心中佩服:少帅年龄虽小,对国家及世界大势却了如指掌,有些预见道出了常人所不想,但却又丝丝入理。少帅的结束军阀混战、统一中华民国、建立集权之中央政府,然后逐步过渡到民选政府的志向,以及结盟苏俄、通好英美、驱逐日本的计划在他看来十分可行。
本来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就有理论上的先天缺陷:从五族共和开始即备受诟病,被视为大汉族主义。张汉卿则摒弃这个说法,改以中华民族的称号,以形成在中国境内的全部民族的统一战线。在民主革命政纲中有彻底实现人民权力、八小时工作制和彻底的土地革命纲领(即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等,三民主义则没有这些部分。人民党要求的民主集中制原则、辩证唯物论和历史唯物论的宇宙观是理论和实践一致的,即有革命彻底性。三民主义者除了那些最忠实于革命和真理的人们之外,讲的和做的互相矛盾。种种思维,让胡景翼观念为之一新――废话么,人民党的这一套兼有后世共chan党理论的精华,经过长时间的洗礼和发展,又岂是当时任何一个政党能够预见的?张汉卿差一点还想导出“三个代表”理论来引导人民党的奋斗方向呢。
人民党派出的党政干部陆续在第6师就位,胡景翼极力赞同。
靖国军彻底跟定了西北军,张汉卿将此部驻扎在潼关,并准备接收商洛,此一举动深深地刺激了冯玉祥。冯玉祥被驱离西安之后,百无聊赖。安康在陕西最南端,处在陕鄂夹缝中,地本贫瘪,发展无力:西、北有西北人民军虎视眈眈,西南即四川多山之隅,东南有湖北王占元防范如蛇蝎。如果商洛被占,将形成关门打狗之势,一旦有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认为混到此一境地,吴佩孚的排挤也是一个重要因素,逐渐萌生了退出陕西、转投河南的念头。吴佩孚知道冯玉祥与鄂督吴占元的矛盾,于是派他回兵信阳,以等候机会取王占元而代之。
冯玉祥入豫,使刚刚经历过“河南易督”风波的河南督军赵倜心中又起波澜。
赵倜督豫8年,对地方无所建树,其治军也始终停滞于毅军后期那一套,毫无改变,故未练出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他的军队(尤其是其弟赵杰的宏威军)纪律之坏,远较一般北洋军队为甚,河南人之恨赵倜,以受他的军队纪律影响最大。其用人也,喜用行伍军官,幕僚则多系最老旧的北洋将弁学堂出身,保定军官学生在赵部则被斥为新进,混不出什么名堂来。其搞钱也,据说有三个经常来源:一是欠饷自肥,军队经常欠饷数月,年终则马虎了事;二是把持河南省铜元局,买铜自造,从中取利;三是不通过省长公署和财政机关,直接向豫西产鸦片县份摊派鸦片捐款,尽入私囊。赵倜会写一笔颜体字,喜欢自拟电稿,故他当督军时每天不少时间消耗在签押房(办公室)里,因此凡收到函电,他的参谋长秘书长都不敢拆阅而留他亲拆处理。他弄钱不少,却用钱很吝,部下很少得到他的好处,遇事当然不肯替他卖力,因此在诸路军阀中,他的部队战斗力是最低的。
在直皖战争前,洛阳刘镇华的镇嵩军调陕西后,段祺瑞调边防军两旅驻防洛阳,吴光新部亦曾一度调驻信阳,因此有换吴光新督豫之说。赵倜闻之,大起恐慌,乃运用徐树铮换上安福系重要分子王印川为河南省长,作为巩固自己督位的无形交换条件。
经此虚惊之后,赵倜认为专靠皖系不保险,乃派戴寿山为代表去南京与直系的第一员大将苏督李纯交接,求李纯于必要时由徐州出兵援豫。李纯虚与委蛇地答应了赵的要求,实则暗中派员到河南调查赵倜的实力,认为赵倜的豫军无战斗力。如果当时皖系要对赵倜下手,李纯的援助是不足恃的。
赵倜又派人与直系首领、直隶督军曹锟联络。时曹锟与段祺瑞间的矛盾渐大,曹认为赵倜是老实人,且直豫接壤,遂引为同调,并答应支持他。今年4月间,赵倜还亲自到保定参加了以反皖系为目标的直、苏、鄂、赣、奉、吉、黑和河南的八省军事同盟。至此,赵倜完全从皖系转变到直系方面。在直皖战争之前,吴佩孚率部由衡阳北撤,事前吴派员到汴与赵倜密议,赵许吴部通过并驻扎豫境京汉铁路沿线。故段祺瑞电赵阻吴军过境,而赵则以“力有不逮”推辞。在直皖战争中,赵倜虽未直接出兵参战,但他一直站在直军方面,使曹、吴无后顾之忧,不啻帮了直系大忙。因此在直皖战后,赵倜仍能保持其豫督地位。只把省长皖系王印川撤掉,换上张凤台。
迨吴佩孚升任直鲁豫巡阅副使,驻节洛阳,豫境的京汉铁路线上及郑州以西都是直军队伍,大有强客压主的咄咄逼人之势,当时又有王承斌督豫之说,赵倜惴惴不安,乃于1921年春亲赴洛阳与吴佩孚周旋,对吴恳切表示,此后一切惟吴的命令是听。吴佩孚亦以在直系内部与王承斌有意见,不支持以王督豫,当面保证赵倜在豫的督位。一时水乳|交融,赵吴并结了金兰之好。
不料好景不长,前被赵倜免职的河南第一混成旅旅长成慎,于4月间联络该旅团长孙会友、陈广深,又获得河南旅京同乡的支持(河南旅京同乡多半反赵),在安阳通电讨赵,与赵军战于汤阴之八王坟一带;同时驻河南信阳的冯玉祥旅与赵杰(赵倜三弟)的宏威军也起了冲突。赵倜在此南北烽烟并起的情况下,一面运用省议会议长胡象山打电报驳斥成慎和旅京同乡,一面向吴佩孚求救。吴佩孚派二十五师萧耀南部的一个旅和樊钟秀部(樊部在陕归编为奉军许兰洲师的一个支队,调豫后未随许师北上)去安阳把成慎、孙会友等打垮了;吴佩孚还电令冯玉祥,制止了与赵杰部队的冲突,才把赵倜的危局安定下来。但这时也有谣传说豫北豫南战事的同时爆发,都是吴佩孚暗中指使的。
吴佩孚是清末的秀才,官至直鲁豫巡阅副使(作为正史的曹锟挂个虚衔),在主政河南时颇有能力,他批示过的公文中,有三件一直为人们津津乐道:
一件是回拒“要官”的。某名声不佳的“关系户”欲到河南谋个官职,吴佩孚不买推荐者的账,也不用官话套话挡驾,仅以老百姓的利益为由凛然拒绝,义正辞严,批示说:“豫民何辜?”
一件是回拒“跑官”的。某军佐获悉吴帐下有一旅长空缺,经政要介绍拟了自荐书,里面大谈理想抱负,然后言归正传,最后是“愿为前驱,功成解甲,退居故里,植树造林,福泽桑梓”云云。吴佩孚深知此人能耐,大笔一挥:“且先种树。”
一件是回绝“女色”的。当时德国驻华公使的千金正值妙龄,对吴佩孚无限仰慕,相思无门,径直写信向其求婚。吴佩孚不识德文,吩咐秘书译出呈上,那情书便成了公函。吴佩孚依例挥毫:“老妻尚在1
面对这样一个政治行家,又有权柄在手,表面上赵倜对吴佩孚为他摆平豫南、豫北的叛乱极为感激,实际上他既惮于直军的大军压境,咄咄逼人,又渐渐起了提防之意。张汉卿环伺已久,向他伸出了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