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寒夜(下)
怪物的身上挂着的残破衣物分外眼熟,而比这更让乌尔帝觉的窒息的是那跨在腰间的长刀
是马修!这个令人恐惧的想法一经出现,就如同疫病感染般蔓延开来,乌尔帝的一时之间耳中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那个“怪物”不闪不躲得直朝前走去,迟迟没有等来乌尔帝动手的欧尼斯特沉不住气了,现出身形。
“发生什么了?”本能得欧尼斯特觉的情况不对,于是瞬间移动到乌尔帝的身边。
乌尔帝这才后知后觉,下意识挡在欧尼斯特和那个“马修”之间,可高出他半头的绿眼睛探员已经看了个真切。
“乌尔,这是......”欧尼斯特的声音颤抖,“这不是真的,是不是。”他死死抓住乌尔帝的肩膀,用力之大,以至于手指骨节都微微变形。
乌尔帝也完全感觉不到这种力度下原本应该出现的疼痛,两人的精神在这一瞬间的刺激下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欧尼斯特情绪激动之下手中的夜宴掉落在地面,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向他们走来的“马修”。
已经失去大半人类形态的马修,没有给两个年轻警探再多的处理情绪的时间。手中,姑且还能称作手的东西握住黑色的刀身,身体呈现不自然的弓形,随后弹出向二人袭来,乌尔帝的身体比脑子先行一步,【枯骨】蔓延的骨片出现在手臂上,徒手接下了这一记凶猛的斩击。
冲击力使得乌尔帝后退数步,撞在身后的墙壁上手臂硬吃一刀的部位,开始泛起诡异的黑紫,是这怪物的污染。甩甩手臂,【枯骨】蔓延过去,之后变成灰色的粉末掉落,乌尔帝将自己的这里的血肉强行换成骨骸,之后剔除。
马修原本就是三阶顶尖的御物者,又是体术方面的行家,在失控的状况下实力几乎可以发挥到百分之一百二。乌尔帝完全是被压着打,密集的挥砍夹杂着疯狂和暴虐,黑刀直接削断了乌尔帝手里白骨匕首,将他击飞出去。
所幸欧尼斯特终于回过神来,阴影斗篷带着破风之声像“马修”纠缠而去,他的眼睛通红,出手也没了平日的条理,只是一味的挥霍力量。
“马修你还在吗?快回来,你他妈的还不能死啊!”欧尼斯特声嘶力竭的一遍遍试图唤醒马修的意识。
乌尔帝见情况有变,立刻爬起身,再次投入战斗,他现在身上没有一张法阵,能起到作用的攻击就只有近身作战,但偏偏在这方面被压制的死死的。
极端的压力下乌尔帝的脑子飞转,一个躲避,翻身起来时一脚踩上了刚刚断裂的白骨匕首,险些中刀。
就他了!
“欧尼再撑一会!”乌尔帝的大吼让失去进攻理智的欧尼斯特稍稍集中了一点精神,【阴影斗篷】突的收缩之后,在这个狭窄的过道瞬间暴涨,像是河底纠缠住溺水者的水草一样,将那畸形的、生长出无数肉块和肿包的身影覆盖在内。
不知是欧尼斯特的呼喊被听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怪物渐渐的停止了挣扎,伫立在铺天盖地的阴影中,任由对方将他的缠绕包裹。
在阴影斗篷即将收紧的瞬间,一把白骨匕首上刻印着深深的纹路,脱手而出,随后发出刺目的光芒。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匕首上刻印的正是乌尔帝今天学了半吊子的法阵,太阳。这个代表净化的攻击性法阵。
匕首在快要靠近怪物的瞬间爆开化作齑粉,之后再半径两米左右的范围内燃烧起苍白的火焰,怪物再火焰中开始发出刺耳的尖叫,血肉不断融化、蒸发。
触碰到火焰的阴影斗篷也像海水退潮那般迅速回到欧尼斯特的身体里。
怪物再火焰的灼烧下,竟慢慢褪去可怖的面孔,马修那张布满灼烧痕迹的脸显现出来,欧尼斯特几乎是下意识的狂奔过去,全然不顾还在燃烧的火焰托起马修的上半身。乌尔帝见状也跟了过去,出乎意料,他的身体触摸到火焰没有感觉到一丝温度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头脑一震的森冷。
“马修,马修。你看着我,是我,我求求你醒醒。为什么又是这样?”欧尼斯特跌坐在地上,崩溃的嘶吼敲击在乌尔帝的心头。
地上马修已经不成人形的身体,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只是那双琥珀色眼睛中没有一丝生气。
“欧尼,对不起。”几乎小到听不到的声音回荡在小巷,也回荡在两个年轻警探的心里。
马修的回光返照似的将手紧紧握住乌尔帝的手,那手心中是一个硬硬的冰凉的物件。乌尔帝正要低头去看,马修的手收回,放在曾经是嘴唇的位置示意乌尔帝不要说话,断断续续道。
“要走下去,他……处……在。”说到最后已经没有声音,乌尔帝只是凭借音节大致猜测。
手臂重重的跌落在地,随之一起跌落的还有欧尼斯特的眼中最后的希望。马修躺在森白的火焰中间,没有温度的火焰静静的燃烧着,特拉威利斯的第一场雪在这个夜里悄然降下。
颓然的坐在混乱的小巷,乌尔帝低头看了一眼手心,握着的是最初见面那次,他送给马修的吊坠,浑浊的棕色晶体表面有着个深深的刻印,乌尔帝认得是隐匿的灵性符文。
他在自己和欧尼斯特身边先后丢下一枚加强版隐匿,一枚加强版屏障,之后用匕首破坏了刻印,半张残破的纸张掉落下来。
这似乎是一张日记的一半,一面写着日期,是十天前,乌尔帝强迫自己一片空白的大脑工作起来。
内容有限,但他还是提炼出了几个关键词,加工厂、那位大人、波尔家的材料。连在一起组成了一句。“我将他们安置在加工厂,波尔家的人把材料运到了一切都很顺利,我这么做,是为了那位大人,为了我虔诚的信仰。我真想告诉我的儿子图坦,那......”后面就被撕掉了,再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刘易斯!乌尔帝几乎瞬间就肯定了这篇日记的来历。撤去屏障,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雪地中,乌尔帝用仅存的理智,抖落一只纸质的夜莺,只说叫吉斯来一下,让他不要带曼迪。
欧尼斯特就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像尊雕塑静静的坐在那里,身上不知不觉已经落满白雪。
乌尔帝起身,用身上仅剩的秘银袋子将黑刀的刀鞘和刀柄连接处捆扎严实,这个男人死后的宁静已经容不下任何破坏了。沉默的靠在巷子口,看着欧尼斯特和马修的方向等待着吉斯,乌尔帝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直至舌尖都荡漾出一抹浓郁的苦涩。
特拉威利斯的大雪下了一阵就猝然停止,仅刚够掩盖住马修躺在地上的身体,苍白的火焰在太阳出现前渐渐熄灭,巷子口微微照射进一束粉色,可有的人再也走不出这个寒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