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变困难。
    身体，在变冷。
    凌梓墨努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吃力地打开潜水设备的照明设备，借着微弱的光，试图看清楚仪器表上的数据。
    氧气瓶的含氧量，只剩下百分之五，如果正常呼吸，最多只能维持不到二十分钟。
    这时，传感器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带下水的潜水教练。
    “有人吗！听到回答！”
    “教练，我是凌梓墨。”摸索着将输送氧气的阀门关小一点，尽可能保持平稳的呼吸频率，回应出声。
    话音落下，良久，没有任何人回应。
    看来，刚才一场海底地震，切断了联系彼此的信号。
    思及此，凌梓墨的呼吸不由紧促了几分。
    “呼哧呼哧……”鼻翼间呼出的气息扑在玻璃罩前，前面的视线变得极为模糊，给凌梓墨在海底寻找逃生的方向造成了极大的难度。
    再加上缺氧，身体各方面的机能在不同程度的下降，很快，凌梓墨就有种体力不支的感觉。
    放慢呼吸在陆地上行动，还能勉强撑些时间，可是水中有阻力，短短几米的距离，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气力。
    眼前一阵发黑，凌梓墨猛地停下里动作，努力克制的呼吸速度，迅速土崩瓦解。
    情绪波动的直接影响，就是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需要呼吸更多的氧气，来缓解紧张情绪。
    “嘀嘀嘀”仪器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仅剩的氧气正在快速消减。
    已经筋疲力尽的凌梓墨，双手双脚自然地悬浮在水里，身体被海水包围着，隔着潜水衣服，仍旧能感觉到海水的冰冷。
    凌梓墨吃力地呼吸着，眼皮子越来越重，感官功能正在渐渐丧失，唯独身体越来越冷的感觉，变得格外清晰。
    要死了吗？
    脑海里，有个声音响起。
    胸口的微弱起伏，在不断提醒着昏沉中的凌梓墨，他，还活着。
    只是，这种被死神眷顾的感觉，让他觉得无比窒息。
    十年前的那个盛夏，他似乎也曾经历过溺水的恐惧，那时候，他才七岁，跟着父母去海边度假，在海边玩耍太过忘我，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深海区，结果一个海浪打过来，直接将他卷进了海里。
    咸涩的海水灌进他的耳朵里，眼睛里，嘴巴里，鼻子里，他拼命地拍打着水面，呛得眼泪鼻涕直流，惊恐地喊着救命。
    那时，也是这样，挣扎到没有力气，只能无助地任由沉沦……
    晴空万里的海洋上，海水清澈透明，坠入海底的时候，才会发现那一切都是假象。
    渐渐地，眼前的光明变得越来越弱，他惊恐地瞪大眼睛，除了惊恐什么都做不了，窒息的感觉让他抓狂，可他仍旧倔强地不想屈服命运。
    憋气……
    再憋气……
    再憋一会儿……
    这样就能骗过死神了……
    弥留之际，凌梓墨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声呢喃……
    尘封的记忆，在渐渐复苏，曾经埋葬在那片湛蓝之下的黑暗，正在一点点地迎接光明，支离破碎的片段，如同放电影般从脑海里闪过。
    “嘀……”的一声尖锐的长音，刺激着耳膜，身体有种被包裹的感觉，将他从混乱的回忆中，拉回到现实。
    恍惚间，他感觉到身体被牢牢地抱住，腋下被夹紧，有一个拖拽的力量施加上来。
    氧气瓶含氧量告急，背着氧气瓶只会增加救援负担，带着的面罩，只会让凌梓墨吸入过多的二氧化碳。
    糖心记得在化学课上学过，人吸入过多二氧化碳，是会造成中毒的。
    想到这里，糖心什么都顾不上了，鱼尾巴奋力摆动，转到凌梓墨的背后，替他卸掉氧气瓶。
    这种感觉好熟悉，十年前的那天，也是这个感觉。
    凌梓墨脑子处于混沌状态，睫毛轻颤，用意志力抗争，试图睁把眼睛睁开。
    隔着面罩，糖心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处于昏迷中的凌梓墨，她搂着凌梓墨，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正在急剧下降。
    心急如焚间，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坚持住！凌梓墨，我一定会救你上去的！”
    话音落下，糖心伸手扯掉了罩在凌梓墨头上的面罩，然后毫不犹豫的用嘴巴堵住了凌梓墨的嘴巴。
    糖心紧紧地抱着凌梓墨，看着他面色发紫，神志不清的模样，眼泪控制不住地溜出来。
    “呼吸！快点呼吸啊！”
    美人鱼发出的歇斯底里呐喊声，让本就暗流涌动的海底，出现了更大的暗潮，惊动了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
    成千上万的鱼群，犹如旋风般从糖心和凌梓墨的身边呼啸而过。
    只是，千万鱼儿之中，一道淡金色的光芒正由远及近而来，飞羽循着声音来源，奋力地朝凌梓墨扑了过去。
    “你干嘛！”怀里猛地一空，糖心怒目吼过去，紧跟着要去飞羽怀来夺过凌梓墨。
    飞羽淡紫色的眼眸里，略过一抹伤痛之色，斩钉截铁道：“糖心姐姐，人类会害死你的！”
    “是死是活，都是我的事情，不要你管！”厉吼间，糖心疯了般冲上去，将凌梓墨夺回来，然后鱼尾巴就像是上了马达，“嗖”地一下从海底直冲而上。
    “哗”的破水而出，糖心视线在海面上搜寻，看到一艘船正在靠近，毫不犹豫地大声喊：“我们在这里！”
    高分贝的喊声，很容易吸引注意力，很快，千纽华就开着船，朝着糖心的方向开了过来。
    宋芝芝趴在船头，手里抓着救生圈，看到远处两颗人头时，兴奋地大喊：“夏夏，别怕我们来救你了！”
    这时，糖心耳旁忽然传来一道暗哑的声音：“那天，是你救我的……”
    凌梓墨醒了？
    糖心猛地回头，看到趴在她后背的凌梓墨，仍旧是神志不清的样子，而且他嘴角为什么会挂着笑意？
    怎么回事？
    “快喊醒过他！他在水压过大的海底待得太久了，已经出现氮麻痹，必须立刻苏醒，否则以后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飞羽突然出现在糖心身边，再次从糖心身边夺走凌梓墨，然后甩着尾巴，快速地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