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第六章领悟
两人再落地刚好交换一个方位。
“你清醒了?”
“你躲什么躲?”
“你疯了,还不住手!”
杨真见她双目战意旺盛,一脸纵横快意,顿知这丫头跟他一般只怕早恢复了神智,只是心中不快,借机拿他出气。
练无邪捋了一下额前乱发,眉梢含怨,丹唇一抿,有些像撒娇道:“我第一次跟人打得这么痛快,你就不能让我一次打个够?”
杨真闻言两脚一软,险些坐倒了下去。心中大叫姑奶奶,他怎也想不到有如此嗜斗之人,若非有白纤情出手招架,只怕第一击就给这丫头打掉半条命了。
“既然没事了,还不快想办法离开这鬼阵。”
“要有办法,我早出去了,还用你说?”练无邪白了杨真一眼,仍旧显得精力旺盛的盘坐到地上,又道:“你怎么突然厉害了很多?”
杨真此时缓过气来,才发现自己浑身虚脱一般,无力地跟着软坐在地,他没好气道:“玄女门自古法走阴柔,传说中的术法都是不愠不火,一举一动如仙子下凡,哪有你这样粗暴凶猛的比斗之术?”
练无邪鼻子巧俏地皱了一皱,蹙眉道:“你是骂我?”
杨真回想与练无邪第一次相遇以来的印象,起初是骄横无礼,随着接触日长,却觉得她是一个有所担当、独立特行的果敢女子,唯独有时候野蛮骄傲了一些,倒无甚缺点。
现在他看来,还要重新评估这女子,其好胜心之强,犹胜男子,斗战之意,连他都要自愧不如。
“怎么不说话?”练无邪见杨真沉默,埋头低声嘟嚷了一句:“真是小气,要我真动手,你接的该是我的浑天绫。”
杨真失声道:“难道你一直是清醒的?”
练无邪娇靥上绽出一丝得意神色,道:“应该比你早一点清醒过来,只是见你疯疯癫癫的,顺手多打几下,都是给那鬼丫头气的。”
顿了顿,她又道:“我的拳脚之术都是世俗惯用得来,若让我师父见了,定给我一顿好骂,不过若有巫门吸血妖那等身法之速,近身体术修来倒是十分管用。”
杨真听来哭笑不得,说起来倒是他的不是了,他点头道:“巫门确实不可小觑,四脉各行其道,彼此几乎背向而驰,很多术法是玄门中不曾见过的。”
“怎么办?”
寂静了一阵,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两人不由相顾一笑,为彼此突来的默契感到好笑。
夜幕降临,地处西南的洛水城却伸手不见五指,一场前所未有的浓雾笼罩了全城,极目丈外不能。
武王府上,众多悬空观道人当即察觉了不妥,武阳王亲命下,有道人出动一探,方出城外二十里,就发现了大批舰船从洛水北上。
谁也不曾想到南蛮大军方拿下龙门峡,不及整军,短短十日不到就突袭而来。
洛水城全城大街小巷,一片人仰马翻,水上舟行急荡,陆路兵马频频调动,一条条火把高举,在全城乃至城墙上,形成火龙奔流过往。
南蛮子来了!
同时王府内,也在为练无邪和杨真的突然失踪而忧心,不过相比南蛮军的威胁,就微不足道了。
唯一的好兆头,大约就是武王府大公子武令候傍晚时候突然苏醒,且不顾身体欠佳,明白当前局势后,当即向武阳王请命,担下城防重任。
到了第二日破晓,弥天大雾依旧笼罩着洛水城方圆数十里,已经有半数百姓陆续撤进了内城,而怒江上却是茫然不见动静。
临战气氛高压之下,整座城池十万百姓的心神如同拉开的弓弦,恐惧、不安、烦躁皆有之。
然而,一日过去了,大荒军水师却没有任何行动,仍旧潜伏在迷雾深锁的怒江上。
而在城北卧虎山庄谷内迷阵中,两人对外间的变化却全然不知情,过了一个昼夜,夜幕再度降临,还是脱不得困。
在一条红色飘带和一柄金色小剑的宝光映衬下,四周迷雾红一团,黄一团,相互辉映,方圆数丈内光晕朦胧如盖。
杨真两人就居于光晕中央,坐看浑天绫和天诛在头顶飘来去兮,不住穿梭入云雾深处,转眼从另一处阵门中盘旋飞出,借此来探查阵法秘密。
这前一个昼夜里,他们休息一阵,探察一阵,已经持续坚持了七八个时辰,两件法宝在阵门中飞来往复,仍旧茫无头绪。
练无邪招手一挥,飘飞在头顶的红绫活物一般转了回来,收入袖中不见,只剩下一团金光孤独地飘浮在雾气中兜转。
“怎么,放弃了?”盘膝正座的杨真睁开了眼睛,入目正是一张娇俏烦躁的脸庞。
“你不是见多识广吗,怎么也奈何不得这破阵?”练无邪气恼地瞪了杨真一眼,有些生气。
杨真沉思一阵,无奈道:“这‘小劫云雾天’是巫门最有名的两大上古阵法之一,仅次于‘万劫云梦天’,分作万古迷踪雾阵、七情六欲心劫阵,由两阵合一成就雾幻天,非修真界寻常阵法可比。
“上古人妖两族大战时,这阵法在巫门手中曾大放光彩,尤其妖族性情暴戾,被困住后,往往没有来得及破阵,就在阵中自相残杀败亡。”
练无邪不服气道:“我怎么不觉得有这般厉害,顶多是个罕见的迷阵罢了,若是我师父举手就可破之。”
杨真哂然一笑,道:“这阵法似乎并不完整,至少心劫阵中的杀势并未运转,只出现了幻象心劫,所以我们守住心神,过得心劫关后,这阵也奈何不了我们。”
练无邪粉拳捏得喀喀直响,她恨声道:“巫羡鱼这巫女太可恨了,我出去定要她好看!”
“我摸到了一点门槛,但要出阵只怕要花上三两天工夫,你急也没用。”
练无邪哼了一声,道:“谁说我急了?”
杨真玩味地注视着她,开始练无邪还若无其事,一脸清冷自若,渐渐地,她脸脖子飞起红云,最后忍受不住翻眼怒对杨真道:“我就是急了,你这人真是可恶,老跟我作对!”
杨真只淡淡吐了一句:“口是心非。”
“你还想打架不成?”练无邪闻言险些蹦了起来。
杨真闭眼漫不经心道:“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女人!”
练无邪再忍不住,闪电出手,一道红练如蛇横卷向了杨真。
几乎同时,一到金芒闪烁在练无邪眼前,迫得她不得不半途收回浑天绫,杨真却不欲与她硬碰,天诛闪逝了开去。
杨真起身道:“想要出阵,就要听我的。”
练无邪跟着站了起来“凭什么要听你的?”
“想要出阵,你就得听我吩咐。”
杨真话是这么说,心中却并无几分信心,他起身绕着练无邪附近走一小圈,往往深入迷雾一丈,马上古怪就从另一面抛送了回来。
他将天诛光芒渐渐收敛至尽,凭借心灵去感应四周阵门变化,如是几回,阵中迷雾融入夜色,仿佛沉入最深沉的黑暗中。
渐渐地,两人相距几步,也看不太清楚对方,好在没有脱离阵心之时,还可以感应彼此的方位。
“按我说的做,巽位十步”
“干位左转七步”
“离位后退九步”
练无邪芳心虽不忿,却知自己对阵法所知不如杨真,抱着万一的希望,还是决定小小的委屈自己一回,随着杨真的口令行事。
两人周周转转,歇歇停停,仿佛没有尽头的摸索,惊喜和失望交错轮回,折磨着两人的耐心。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光亮了起来。
黎明第一道曙光洒在洛水城巨大的城墙青砖上,墙垛后一夜未合眼的兵士脸颊上。
这时,一阵晨风扑袭而来,寒意袭人。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雾退了,雾退了!
高亢的声音回荡在城墙内外几里,一些本在打盹儿的望风士兵当先被惊醒,寒冻一夜的士兵们,不顾一整湿寒的衣甲,从城墙过道各个角落爬了起来,呼呼喝喝拥到了墙头箭垛处,望向城墙外原本被迷雾深锁的江面上。
此时整个洛水城宛若飘浮在一层白色氤氲中,灰青巍然,若云雾仙城,只是仙城外却是黑色怪兽层层隐现,在滔滔江水中浮荡。
风再起,风更烈,云雾剥开了一层又一层,终于归还了山河本色。
十数艘楼船斜停江心,数百艘艨艟斗舰,层次有递列阵在环绕城墙的怒江上,各色旌旗高高飘扬在飞庐上,桅杆上。
铺天盖地的凛冽杀气夹杂着寒气,扑打在洛水城士兵的心坎上,个个都听得见自己胸口咚咚的脉动声,冷汗不禁从脸颊滑下,落在黑亮的战甲上,凝成冰霜。
南门城楼指挥室内,一干将领和一群大袖飘飘的老道,纷纷站在高台瞭望孔眺望着江上,气氛压抑,一身戎装的武阳王一脸寒意地收回目光。
众将纷纷回转,武阳王沉声道:“南蛮究竟有何图谋?”
有悬空观道人做耳目,他们自然知道前日方入夜南蛮大荒军就列阵江外深雾中,却按兵不动,让人茫然摸不着头绪。
“起火了,起火了!”外面传令兵嘶声高喊,擂鼓声连绵不断地从远方望楼传来。
片刻后,一名校尉跑上楼台,踉跄扑地跪禀告道:“大人,不好了,城北粮仓着火了。”
众人扑到楼台后面望孔,只见城北一角上空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所有人脸色一下子变的铁青,呼吸沉重可闻。
洛水城所仗恃的就是三面环水,城坚墙高。其中城西和城东两面的外廓城尤其昌盛,沿着山坡市坊云集,水军根本无法立足推进,难从水上攻来。
而城北平野在青山丘陵夹壁之中,蛮军要从北城攻入,更是难如登天;只有城南正门与水门之间有大片开阔石滩河堤,勉强算是南蛮可取之地,在这等地利之下,大荒军纵然从水上围困一两月,也是难伤洛水城元气。
如今城中粮草失火,后果可想而知。
“还不快增兵救火!”一名将领当先反应过来。
“已经有人去救了。”校尉颤声道。
“混帐!”武阳王一拳擂在墙砖上,砰声作响,他猛然转向一边道人群中神色安定的玄机子身上,道:“玄机子道长,请务必将城中蛮子肃清!”
玄机子摇头道:“王爷,来不及了,你们看城墙下。”
不知何时,最后一层迷雾退去,正南城门码头与城墙间百丈乱石坡地上,足有几列千人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手脚不动,原木一般站桩排列在城墙下一箭之地,隐隐笼罩着一层灰色的雾气,一股诡异的气息弥漫开来。
“那是我大汉军士!”一人失声道。
事到如今,玄机子道长也顾不得打击士气,他慢吞吞道:“以前是,不过现在他们是僵尸!”
“道长,你、你说什么?”刚才发话的一名将领以为自己听错了。
玄机子道长看着众人目光聚集过来,叹息道:“他们是一群禀地阴之气而生的尸物,肉坚如铁,不惧兵戈水火。”
看着众将一脸将信将疑之色,武阳王怒哼一声,大为不满道:“僵尸怎么了,僵尸就把你们吓住了?你们要不要献城投降了事?”
众将顿时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方才发问的将领屈膝半跪道:“王爷,卑职一条命就交在王爷手上了,卑职跟随王爷十多年,别说僵尸,就是刀山火海也走过它几回了,还有甚好怕的,那些南蛮子打不过咱们,就会这等妖法,我大汉不也有众位仙师道长吗?”
众多将领纷纷下跪,声言附和。
武阳王容色这才缓了缓,唤起众人,道:“悬空观诸位仙长对南蛮邪术早就有所准备,诸位不必担心,只要我等众志成城,那南蛮必定有来无回,我武解阳何时怕过那些蛮子,是不是?”
众将轰然应诺,士气陡然高涨起来。
悬空观一干道人面上附着淡淡的从容微笑,以示安定众人,私底下,个个都惴惴不安,杨真的失踪始终在他们心中埋下了危机的种子,此时纵然对僵尸的出现早有所备,但临阵看到那黑压压的僵尸群,还是忧心不已。
“呜”
就在这时,雄浑嘹亮的号角声从江面上悠悠而起,直刺长空,与后起牛皮鼓的激响和在一起,在空中迸发出震人心魄的声响。
东风吹,战鼓擂,万兵齐备。
怒江上密密麻麻堆积的大小战舰,旗帜张扬,无数身着藤甲,手持弯刀,一身黑红短打的蛮兵站在船头甲板上齐声呼和,发出震撼天地的呼啸,一股蛮荒之气排山倒海地从江面上卷上城池,仿佛要将洛水城掀翻一般。
早藏在艨艟和斗舰中的蛮兵驱船列阵,接近城南偏东与正门毗邻千步的水城门,呼喝着俚语,缓缓排布成阵,似乎在为另一侧城门滩头前的僵尸阵打气。
城墙上油锅内火油沸腾,滚木礌石堆积,投石机和巨弩二十步相间隔遥指城下,在望哨令旗的指挥下,弓箭手、矛手、盾手等有条不紊地层层排布在墙垛内。
纵然多年未经战火洗礼,但在武阳王常年严厉的整备下,洛水城守军仍旧是一等一的精兵。
望楼内,只剩下武阳王和玄机子道长两人,悬空观余人皆已出阵,准备着手对付那群僵尸。
武阳王来回不停地踱步,神色不安,他突然止步道:“玄机子道长,本王总觉得不妥,南蛮阵容看似鼎盛,但算计下来,战船上不过区区数千九黎蛮兵,那乌蛮和白蛮只怕都还困在南线诸郡,这等阵容要拿下洛水城根本是痴心妄想,莫非他们还有别的阴谋?”
角落里盘膝静坐的玄机子睁眼抬头道:“莫非王爷视那僵尸如无物?”
武阳王大笑一声,道:“有诸位道长,那僵尸再能耐也难攀得上我十丈高墙,本王不解之处,就是他们隐藏的手段究竟是什么?”
“来了。”玄机子蓦然双目精芒大盛,弹地飘身而起。
忽然间,南面城墙下几团黑烟轰然爆开,冲天弥漫开来,原本纹丝不动的僵尸群,个个挺胸凸肚,死鱼一般的眼珠上翻。
前阵伫列中,上百名僵尸双腿微曲,前前后后扑跳了出去,一跃就是丈余。眨眼工夫,在城墙上守军呆滞的目光下,扑到了墙脚下。
躲在墙垛箭孔后的弓箭手本个个引箭待发,只等一声令下,却给数十名道貌岸然的道人生生阻止了。
当先几具僵尸跃至墙脚,双手平举,十指乌芒闪现,凭空拔出一截灰白尖长的指甲,直插入了巨大的墙砖中去,灰粉扑哧洒落,看上去仿佛插入的是一方风蚀千年的朽木。
更古怪的事情发生了,后面扑来的僵尸群相继堆积在墙脚,后续僵尸则高高跃起,迭在上面,搭就人梯,转眼上百只僵尸如法炮制重重迭上,瞬间就危临城墙上。
墙头士兵再受不住眼下的诡异景象,就在这时,不知谁先放出了一箭,霎时铺天盖地的箭雨抛射而下。
强劲的箭矢落在僵尸身上,如中败革,掀破少许皮肉,即便入体也是盈寸则止,顶多令僵尸打个踉跄,殊难影响它们诡异的冲锋。
偶有因箭石跌落的僵尸,翻滚几回后,又重新弹起,纵跃了上来。
这时,不知谁大喝了一声,如同焦雷炸响,墙头众多放箭的弓箭手纷纷气势一泄,趁此一缓的机会,十多名灰袍道人袍服飞扬,纵身飞落到城墙墙垛上,高高站立,个个念念有词,一手掌剑,一手起符。
这时一具僵尸方从下赶至,弹足另一具僵尸的肩膀,猛然拔身两丈冲上了城墙。
附近道人正驱法送符,就近一名刀斧手见急当先迎上劈了上去,却见一溜乌光闪动,风声大急,顿时血肉横飞,那刀斧手瞬间给肢解成了几大块。
“孽障!”就近一名道人中止施法,剑光一冽,凌空横剑扫来。
正要肆虐的僵尸被挑飞了出去,滚落在城墙下,顷刻竟然若无其事的爬了起来,虽然一跌一跄,竟然还能行动,城墙上顿时一片惊哗。“莫要惊慌,看我等施法!”一名道人朗声从容道。
他刚说罢,只见一道赤光闪耀的纯阳火符,在他手中剑锋上疾展冲天,略一盘舞,就抛射向又一具扑上墙头的僵尸。
火符入体,那具僵尸先是四肢一僵,轰然失足翻滚着抛落城下,同时浑身噗噗燃起了真火,手脚抖擞,很快化做一团黑炭。
城墙上窒了一窒,顿时掀起如雷声浪,一片欢欣鼓舞。
一道接一道雷火符咒,打下了城墙,一时电光霹雳纵横,火光辉耀,声响震天,第一批冲上墙下的僵尸群损殆过半。
学了精乖的将士们,将火油冲着墙下乱作一团的僵尸泼下,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焰,辅以滚木巨石,第一批企图冲上的百余名僵尸宣告失败。
紧接着,号角声再度响起,第二批僵尸两百余具,在一团团炸开的黑雾掩护下,分两队从城门左右分批冲了上来。
此时悬空观诸位道人才刚刚回过气,毕竟那些来自昆仑仙府的符箓引发都需要强大的法力真元支持,所需已是大大超出了这些凡俗修道者的道行。
半个时辰过去,日上三竿,再次将僵尸阵的冲锋击溃了下去。
在望楼中坐镇指挥的武阳王看到这一切,仍旧浓眉深锁,心中一股极度不安在不住扩大,却始终想不到哪里不妥。
第七章巴蛇
卧虎山庄迷阵内。
“左转干位,七步。”
“再前行五步,快!”
“破了!破了!”经天迷雾中,突然传来一个欣喜若狂的青年男子声音。
“破什么破?”一个女声当即不满地道:“一直在原地转呢。”
杨真不由分说一把拉住练无邪的小手,就要奔阵位而去,练无邪甩手道:“你做什么?”
杨真尴尬一笑,道:“我找到阵门的关键了,任何阵法都超脱不了九宫八卦,阴阳五行,只不过此阵将死门和生门放在了一起,应势而变,所以才每每错失破阵之机。你跟紧我的步伐,切忌不可落后半步。”
听杨真一说,练无邪这回毫不犹豫地递出了手。
杨真露出赞赏的微笑,这女子当真敢作敢为,毫无扭捏之态,当初想来还以为她与师姐萧月儿一般刁蛮金贵脾性,现在看来却是迥然有别。
“小心了。”杨真说罢,一把拖住了她的手腕,疾步踏正方位,冲了出去。
迷阵中两个身影如魅,不住腾挪飞掠,越行越快,风影模糊,卷荡起大片白雾,影影绰绰的阵石颠倒阵中,不断移形换位,阵势已经完全牵引发动。
随着一声长啸冲天而起,忽而一声轰然爆响,漫天迷雾自阵中心向四面八方呈涟漪状卷散了开去。转眼工夫,杨真两人又回归到了昨日那花木繁盛的石林之中。
两人的手还紧紧牵在一起,被困阵中虽然只有区区两日一夜,但两人却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杨真朝天长长深吸一口气,再看向身畔那张绝美脱俗的娇靥,心中涌起了一股别样的感觉。他轻轻放开了那柔软而有力的纤手,心中竟然掠过一丝淡淡的不舍。
“那巫女不在山庄里。”神游天外片刻后,练无邪收回了神念。
“糟了,赶快回城!”杨真突然想到了什么。
在洛水城临水之处被围得水泄不通,战事紧锣密鼓,而在城北城墙上,一众守军却显得意态悠闲,城中粮仓的火刚扑灭了有一阵,北面并无围城之忧,城下依旧迷雾笼罩,看不清远方山岭的光景。
这时城前传来开城门的呼喊声,望哨上领头的将官当即回绝道:“武阳王有令,南蛮不去,城门不开。”
“大胆!我家瑞钦王带家丁义勇前来助阵,耽误了军机大事,唯你是问!”朦胧中,人影幢幢,城楼上望哨看不清状况,只能听见人群中一人狂傲至极的呼喊。
“请容先行禀报。”望哨匆匆丢下这么一句,下面就有传令兵奔了出去。
城楼内,正是武令候亲自坐镇,闻来报后,惊起道:“瑞钦王?赵寿他进城作甚?”他匆匆而出。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为何执意进城?”武令候纵身屹立在墙垛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浓雾中的大队人马。
下面沉寂了半晌,竟是一个娇柔动听的女子声音传来道:“武公子莫非不记得奴家了?”
本威武壮志的武令候闻言呆若木鸡,半晌才颤声道:“可是羡鱼姑娘在说话?”
那女子咯咯一笑,道:“可不是奴家,武公子莫非不肯开城一见?”
武令候两手一张,毫不犹豫纵身飞掠而下,衣袍猎猎作响,转眼没入浓雾中。
在七八名金甲兵士后,一名柔媚的女子正眸光流转地望着武令候,她巧笑嫣然道:“武公子才区区几日不见,就不识得奴家了吗?”
武令候脸一红,大步上前,左右兵卫持矛退开,两人相隔数步,武令候痴望道:“羡鱼姑娘,那日匆匆一别,犹在眼前,可想煞了武某。”
后面一架豪华八乘马车内传来一阵轻咳声,巫羡鱼若无其事地回望一眼,目光又转回武令候身上,柔声道:“羡鱼此行随瑞钦王爷而来,王爷带了一些自家兵马,前来助阵,不知武公子意下如何?”
武令候望向马车后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精甲队伍,省起巫羡鱼突兀的出现,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丝不舒服和奇怪,当下高声问道:“前面可是瑞钦王爷的坐驾?请出来一叙。”
马车不动,内里却传来声音:“令尊于本王有天大的恩情,听闻南蛮围城,本王虽是落魄潦倒,但也有心助一臂之力,令候莫非信不过本王?”
武令候神色一正,道:“令候军令在身,不敢不敬,瑞钦王还是请回罢。”
马车内当即传来一声闷哼,显然大为不豫。
巫羡鱼从袖中取出一枚黄巾包裹的印信,让一名士兵递了上前,武令候接过,略微一看,还了回去,仍旧摇头道:“军令如山,王爷请回罢。”
“令候果真执意与王叔过不去?”一位身着蟒袍腰缠玉带的白胖中年人,在一名侍女的扶持下,从马车上迈步走了下来,一脸怒意地虎视武令候。
巫羡鱼回身搀扶住赵寿,柔声劝道:“王爷莫恼,让妾身劝劝他。”
武令候一脸震惊道:“羡鱼姑娘与王爷是何关系?”
赵寿脸上浮现掩饰不住的笑意,道:“羡鱼乃本王爱妃,听说羡鱼说起与你相识,本王才让她出头招呼你。”他言下正是给足了武令候面子,不要不识趣。
武令候脸上血色褪尽,脑海里轰雷阵阵。
“武公子莫非真要把我们拒之门外?”巫羡鱼那似怜似怨、缠绵悱恻的声音,再次传入武令候耳中,直撩拨得他生不欲,死不能。
神思恍惚中,武令候脑海里只有巫羡鱼的一个声音,开门,开门他踉踉跄跄地转身冲城楼高喊:“开城放行”
半晌后,城楼旗令下达,闸门隆隆声起,厚重的内城门缓缓升起。
城门下云雾深处,大批人马的声音开始陆续响动起来。
“慢着”一个清冽的女子声音自长空遥遥传来,话音未落,两道人影一先一后落在城门过道中央,刚好将失魂落魄的武令候挡住。
“无邪,你这是?”武令候惊神之下,神智清醒了几分。
“大哥,快下令停止开门,瑞钦王勾结南蛮”
练无邪不及说完,就给避在兵阵中纵身而出的巫羡鱼笑声打断了。“没想到竟然低估了你们两个。”
此时内城门已经打开完毕,外城门轰然起闸开启,城外几里远近隆隆声起,大队人马正疾速赶往城门。
巫羡鱼衣丝飞扬,轻轻落足三人前,含嗔带怨地撩拨着武令候道:“武公子,还不快快赶走你妹子!”
“我妹子?”武令候目光迷茫,喃喃念叨。
“对,赶走你妹子!”巫羡鱼眸光中得意非常。
武令候猛然转身,怒对练无邪道:“臭丫头,走开,莫要跟大哥作对!”
练无邪一楞,眸中一丝怒火喷出,轻轻叫了声:“大哥。”却见她说话瞬间右手闪电击出,劈在武令候脖子上,顺手一把将他推送到杨真手中。
就这一耽搁,整座内外城门都已经高高升起,通往城内的大道已经是开阔通途一条,城外迷雾中大队人马已经左右列阵赶至北城门十许丈外,与瑞钦王的座车会合。
“杨兄去关闸门!”练无邪一人孤身横挡在高大的门洞前。
杨真手中提着武令候,奋身掠进城门深出,一边高喊:“有敌情放闸关门!”
“想不到你巫门手段如此卑劣,竟对我大哥施下三滥的**巫术,本姑娘就跟你新账旧账一起算个清楚。”
“咯咯练姑娘,洛水城大势已去,就不要顽抗了。”巫羡鱼美极的脸上还荡着笑意,扬袖轻挥,一口泛着红、黑、白三色光华的法囊露出了黑洞洞的袋口,飘浮在半空。
只听一声脆响,一群足有百十数、浑体漆黑、腹大如壶的怪蜂,就从囊口中蜂窝一般冲散了出来,蜂鸣声嗡嗡如雷,群扑向了练无邪。
一道霓红光幕极速张开,上百只玄蜂迎头撞上了浑天绫,练无邪手上一挥一卷,所有毒焰团尽数返还。有几只不幸给扫落在地,若铁石击响,若无其事地拍拍翅膀,复又飞起。
巫羡鱼不慌不忙圆身一舞,玄蜂如黑焰一般团团飞舞在她周身,顺逆轻舞,似乎为人控制了行动一般。
“这是奴家蜈蜂袋好不容易驯养出的三焦玄蜂,好好领受罢。”
一段急促的咒语念出,所有玄蜂仿佛收到命令一般,在空中张开一道大网,从四面八方罩向了练无邪。
“嗤!”声一响,百只玄蜂齐齐喷出毒汁,练无邪一见不好,卷绫飞空而起,刚好避开了如飞针一般犀利的剧毒汁液。
只见那落空的玄蜂毒液,在城门前大片青石腐蚀了出了大块大块的可怖黑斑,直冒着腾腾青气,殊为可怖。
巫羡鱼扭头冲城门边上灰涩的空气中不满地喊道:“姓左的,还躲着藏着做什么?”
一道细长的白影趁练无邪周身玄蜂肆虐,无暇他顾之时,贴着墙门上角空隙掠进了城门。
方才开始重新回落的闸门下,黄色光芒大戚,一道黄色光柱从地面升了起来“轰!”一声刚回落三尺的铁闸挫在半空,戛然而止,卷起漫天黄色土尘。
紧接着内门下也贴壁升起了一道土墙,横亘在铁闸门之下,硬生生挡住了城门的关闭。
练无邪不得已,浮身而起,将浑天绫舞得泼水不进,一时却奈何不得灵性十足且身坚若金的玄蜂群,只容得上百道黑色流光飞舞在周遭,不时要留心毒汁破罡风而入。
城墙门楼上,此时已经是乱作一团,一时无人指挥,也不知如何应对。
巫羡鱼飘掠而起,十指曲就,如莲捧在酥胸前,低眉念诵着密咒,那群玄蜂身上腹部做蛙叫鼓鸣,与那震翅声一起,极是扰人心烦意乱,且其飞行的更加疾速灵巧,毒汁喷射地更加隐密阴毒,无孔不入。
这时,一道如带青光游动着,若隐若现地从城门后方向练无邪潜去。
“小心!”将武令候唤回神智后,杨真迅速扑返了回来,刚好看见背后偷袭的一幕,天诛从眉心疾射而出。
青光发觉了杨真的企图,骤然加速窜向练无邪后方空门,不料,金色电光后发先至,追上青光闪电纠缠了上去。
门洞后,被前后夹击的练无邪危急之中,听到了杨真喊声,心里豁然一松,原本她就是在拖延时间,等候杨真关闭城门,她清喝一声,浑天绫骤然急速膨胀,仿佛一个红色光球一般轰然炸了开去。
无数玄蜂被击散到四面八方,形成万道黑色流星飞逝。
而天诛正追逐的青光扭曲一闪,融入一面石壁内,此时练无邪凌空飞退入了洞门内,不用再腹背受敌。
杨真隐约感应到一名精擅五行遁术的人就在附近,一时奈何不得,召回天诛,双手结印形成两团钝形金光,相继送出,轰击在抵挡铁闸的土墙上。
又一次烟尘滚滚,门洞内士兵一阵欢呼声中,城门隆隆声开始下降。
城门外百步外,列队的人马见状一阵叫骂声迭起,鼓噪不断。
巫羡鱼见时机不再,拂袖招囊收回了归巢的玄蜂,恨恨地扫了练无邪和杨真两人一眼,飘身飞退入烟霭深处。
北门城楼上,武令候、杨真、练无邪三人站在垛口,遥望着远方渐渐散去的白色迷雾,里许外大批蛮军人马露出了身形,足有三千之数。
杨真皱眉不解道:“这些南蛮怎么潜入的,不是说南蛮的舰队前夜日落时分才开赴洛水城吗?”
练无邪哼声道:“定是赵寿这个走狗安排人手,自昨天趁大雾从城东或城西翻山越岭将南蛮引入北邙山下,不消说,这场怪雾也是巫门中人施法召来。”
精神萎靡的武令候一旁叹道:“若非杨兄弟和无邪发觉得早,令候只怕就成了洛水城破的头号罪人。”
练无邪淡淡道:“大哥知道就好。”
杨真见他们兄妹之间有所不妥,便劝慰道:“这事怪不得武兄。”
“怪不得?听你说来,月多前大哥就给那巫羡鱼迷得丢了魂儿,今日大哥在那巫女面前,连我这妹妹都不认了。”
杨真呵呵一笑,没有接话,两人一旁的武令候已是愧无人色,连连告罪讨饶。
练无邪别头哼了一声算是揭过,继而指着城下人马道:“蛮子此番定然别有所备,南面战报都有僵尸出阵了,指不定巫门还有些什么鬼降邪术出手。”
武令候刻意讨好练无邪道:“有无邪妹子在,任他蛮子如何厉害,也休想破我北门!”
练无邪却不吃那一套,杨真见状从旁插口道:“他们总不会用法术攻城吧?”
他话音刚落,城北大片平野一层还未完全散开去的淡薄白雾上,猛然土浪翻滚,在蛮军大队人马前方滚滚冲击了起来,直卷向城门方向。
先是见了神奇的斗法之术,又见这惊天动地的来势,北门守军纵然平素骁勇善战,却也个个脸色发白,两腿打颤,这眼前非人之法,叫人如何抵挡?
武令候目瞪口呆道:“巫门在做什么?”
练无邪一脸冰冷肃杀,切齿道:“他们敢以法术杀伤凡俗人等,必定遭到天谴!”
杨真心中苦笑,这些巫人看来已经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他深知修真界玄门和佛门中,皆不宜轻易杀生,否则种下心魔,极易走火入魔,在天劫来临时,更是万劫难逃。
轰!城墙猛然一抖,一道土暴在城墙下猝然冲天而起,泥沙土石卷了一天,狂风呼啸,将城墙上一干兵士卷的七零八落,天昏地暗,不辨东西。
连杨真和练无邪猝不及防下,也险些摔了一跤,先是一颗巨大丑陋的蛇头呼哧着出现在城楼前,而后在满天土尘中,那长达百丈的巨大蛇躯赫然升腾了起来。
它那庞然躯体,足有半个城门洞那么粗大,这等怪兽只怕唯有远古洪荒巨兽才可比拟。
武令候刚从地上爬起,一看就吓得瘫坐了回去,嘶喊道:“那是什么?”
这巨蛇黑森森的大口中不住喷出恶臭至极的泥土气流,冲刷着城楼,在城楼前晃动着大头,似乎在寻找目标。
杨真看着巨蛇后方不远的空中飘飞着一个女子,他脑海里灵光一闪,疾呼道:“这是上古洪荒怪兽巴蛇!”
“姓杨的小子还挺有见识,奴家看你们拿什么抵挡它,咯咯”纵有半里之遥,巫羡鱼也将杨真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吼”一声沉闷的吼声挟山岳之势砸了下来,那巴蛇受了巫羡鱼驱使,张口就喷出狂暴气流卷向杨真诸人所在。
杨真只来得及一把抓起武令候,就在洪流一般的飙风中乘浪而退,他们附近的兵士就没那么走运了,在狂暴乱流中被卷得不知去向。
“大而无用,看本姑娘会会这上古巨兽有何等威风!”练无邪却是不由分说,避开巴蛇大头呼啸,径直腾空而起,迎了上去。
巴蛇大头昏昏一摆,蛇腹雷鸣轰轰作响,猛然膨胀了起来,吞天噬地一般,大股气流倒卷向了它的巨吻中,将城头上的人和沙石一古脑儿卷了进去。
杨真将武令候丢得老远,赶回城头,发现城楼一段至少有百十数名士兵给巴蛇吞了去,看着它张狂无比的威势,一时呼吸欲窒,心神颤栗。
“砰!”一颗血淋淋的头颅砸在他身前垛口上,又滚落到了他脚下,已是血肉模糊一片,勉强能看见一双瞪得极大、泛着无尽惊恐的眼睛,此时已经找不到半分生气。
杨真手足酸软,神魂一时飘飘荡荡,不知何处,纵然眼前昏天黑地,天摇地动,也抹不去他此时心中的恐惧和恶心。
练无邪盘旋飞纵在巴蛇头顶,却无从下手,法宝施尽,却只能惹来巴蛇更加的狂暴愤怒。
满天都是巫羡鱼得意的笑声,练无邪索性弃了巴蛇,直冲巫羡鱼而去。
轰!巴蛇身躯又猛地撞上城墙巨石,杨真脚下不稳,翻滚了出去,直撞到城墙后壁上,一阵生疼传来,这才清醒了几分。
杨真使劲拍了拍自己脑袋,闻着空气混杂着泥土味儿的恶臭和血腥气息,一骨碌爬起来,心法运转让神智清醒了几分,蹬足直直冲天而起。
他高高飘在半空,凝望着肆无忌惮的巴蛇,若非它动作笨拙,理智不显,这城墙早给它弄垮了,饶是如此,好几段城墙已经破损崩缺,尤其城楼已经崩塌过半。
他神念探过去,竟然意外发现这巴蛇并无肉身,只是一个无比强大的精魂,与阳岐山以前封印的妖族倒有几分相像,巫羡鱼能操控它,必定是巫门役兽秘术。
想到这里,他心里透亮一片,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摒弃外界惊天动地的动静,散放出游丝神念,去感受巴蛇灵神所在,感受巫羡鱼如何役使于它。
第八章被擒
另一边,无法分心操控巴蛇的巫表鱼,再谈放出了一群为数倍甚的玄蜂与练无邪周旋,获得喘息之机后,她再次役使巴蛇盘伏下来,大头直轰向城门,为身后的蛮军开道.
轰隆,轰隆,轰隆一一仅仅三次冲击,那重达万斤的厚重铁阑相继给击破,最后一次竟轰然将整座城楼摧毁一旦。
里许外,蛮军大队人马顿时一片震天欢呼.
巫盖鱼取出一支短小翠笛,轻轻吹响,靡靡丝音飘逝风中,眼看就要冲入城中的巨大蛇躯晃了晃脑袋,口中叼着大片纷飞血肉,不甘不愿地游缩了回来.
掉头的巴蛇忽然蛇尾轻摆,又轰然扫塌了一段城墙,它卷着冲天尘土,呼啸着直奔后方蛮军阵中而去.巫羡鱼脸色一变,当即发现了不耍,这巴蛇竟突然失去了控制,自行其是,心中一慌,这巴蛇是她好不容易说服门中长老才赐予她的上古异兽,若是有失可不得了.
原来杨真将天珠送入巴蛇躯体的灵神精窍位置所在,利用他所掌握的通灵役兽之术和夭珠的神兵异力,夺取了巫羡鱼的灵役之术的控制权.
巫盖鱼气急败坏地追在巴蛇后面上空,食着冲天滚滚烟尘,连连施术,却毫无回应.
危机暂时解除,杨真心中却燃起了天大的危机,他操持着巴蛇,却无令其还回原身的秘术,只能驱使其行动,眼前蛮人大军虎视耽耽,城墙溃塌,城南战事甚紧,也无兵力可支援此地,一个可怕的念头徘徊在他心头.用巴蛇杀死这数千南蛮士兵?
师门的戒律一次饮在他脑海里回荡,现实与道义左右为难,落足在烟尘中的他,望着前方地平线上的洪荒巨兽,面临生平最难的一改诀断.
纵然那些蛮兵是敌对方,却也是活生生的人,玄门讲究清净无为,最是忌讳血腥杀戮,污浊道心,为业力侵蚀.
就在他犹豫的当刻,巴蛇贪婪的巨口呼啸着卷向大地上蚂蚁一般,正作鸟兽散的蛮兵,十数人转眼就给巴蛇吞吸进了巨口.
“不”隐隐听到惨叫声的杨真,立即施展通灵术阻止巴蛇的行动.不想这巴蛇腹口中刚吸了大量兵士的精血,一时元气大畅,远古意识中被压抑的兽性发作,再不受杨真役使.
且同时巫盖鱼在力图夺取役权,两厢拉锯之下,巴蛇如脱缓野马,狂性大发.
四方逃散的蛮兵,哪里跑得过巴蛇?盏茶工夫,就有上干蛮兵给巴蛇连土带泥生卷了去.杨真只得怏怏赶上去收回了天诛,放弃了无谓的努力.
巫盖鱼无奈之下,飞赶至阵中后方此时孤零零的车驾上,破顶而入,将瑞钦王赵寿带走,两人刚飞起半空,巴蛇大尾就横扫而至,黑卷狂风过后,整个八乘马车连车带马霎时变成了一滩肉泥碎木.
此时刚好摆脱玄蜂的练无邪,与跟上的杨真,一起呆呆地望着下方惨烈的景象.
“你们该死!”巫盖鱼恶毒的声音遥空传来,她手中提着一人,顷刻飘掠而至.
杨真此时脑海中还盘桓着那血肉横飞的残忍场面,心神恍惚,练无邪一人迎上,冷冷道:“你自食恶果,怪得谁来?'
巫羡鱼脸色忽红忽白,忽然叹息一声,挥手放出娱蜂袋,远处云散盲目乱飞的残余玄蜂仿佛找到了指引,陆续飞了回巢.
练无邪冷眼旁观,没有阻止,此时只剩下她一人,大势已去,也不怕她耍什么花样.
此时追逐到丘野的巴蛇声势总算缓了缓,且有少数蛮兵逃入林野中,暂且偷生,巴蛇巨大的躯体一路移山倒海,开山辟道,将山丘原野捣得乌烟瘴气,满天凉尘.
“练丫头,接你的王叔!”巫盖鱼眸光转了转,大袖一卷,将赵寿肥大的身子横空抛向练无邪.风声呼响,练无邪不及犹豫,还是伸手将落下的赵寿接到手中,肥重的身子落到她手中,只是令她身形微微一沉,转手提到膝下.
就在这时,她侧旁数丈外一道白影从空气中幽幽浮现,一掌就无声无息印了过来.
不远的杨真目光一凝,不及提醒,就扑了上去.
“嗤”尖锐的破空声起,一道凝练至极的剑气从杨真手中挥出,剑光细弱,却精芒璀璨,穷尽纯阳之力,正是一式乾坤剑指,取向那偷袭之人.
练无邪顿知不妙,猛地将赵寿回掷了过去.
忽然间,无数道绿色光芒在她身外闪耀,斑斓若萤,翩飞若蝶,转眼那些光斑萌生变化,无数道翠绿幼滑的藤蔓见风即长,抽枝发芽,横生竖长,蔓延了她一身上下,死死缠住了她.
巫表鱼咯咯大笑,道:“练丫头,你还是嫩了点,你可听过灵巫‘金刚藤’?'
见练无邪一身长满藤蔓,还在继续蔓延,放下心来,继续笑道:“不妨告诉你,城北失手也不打紧,这洛水城,大荒军入主定了.'
被缠成粽子一般的练无邪,一脸不屈,极力挣扎,无奈这些荆藤柔韧至极,更渐渐开始长出毛刺,她每动弹一下,皮肉就酥麻疼痛难当,显是有毒之物.
另一边,杨真已经与那偷袭之人交上了手.
杨真一记重击轰退了白袍青年,心忧练无邪的状况,怒喝道:“左清河,你遁甲宗真要助封为虐?'
左清河嘿嘿阴笑一声,散去笼罩身外的宝光,道:“想不到这样你也能认出我来,接招!”他袖袍轻拂,一道如带青光就滑了出去.
灵动的剑光当空迎上了一道金芒“啵!”两件兵器一触即分,迅而又水乳交融一般纠缠在了一起.
杨真一声惊咦,他首改见到在灵性上几可与他的天魄神兵相比的兵器,不须法诀操引,就能自行斗法.练无邪周身上[小说网,,cn]下已经是血迹斑斑,只听她厉喝一声,身外霓红光芒暴涨,无数翠枝蔓叶炸成奋粉飞散八方,露出一具衣衫破碎的美妙女体和飞扬的秀发.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不可察的乌芒,命中了练无邪近乎半裸的胸前,只听她一声凄厉的?渗叫,直直坠下了十丈高下的地面.
“姓左的,这昆仑派的小子交给我了,你带走那丫头和赵寿!”巫盖鱼转手就将赵寿扔到了左清河一方,同时扑向了杨真.
杨真与左清河同时收起仙兵,各自寻了目标而去,巫羡鱼哪里会如他所愿,飘忽一闪就缠了上来.心急如焚的杨真一个移形换位摆脱巫羡鱼,折空俯冲向地面,欲救练无邪,眼看就要落地,背后风声骤起,无奈横空一闪,那风声如附骨之蛆紧随而来.
杨真终是落足风尘漫天的地面上,借力转身贴地飘退,形同一片羽毛一般轻灵,看上去浑不着力,去势却若闪电,同时鞠身右手拢袖,探掌一记诛神法印推出,一气呵成.
他这一印凝聚了全身心的精气神,乃福至心灵的一印,掌方拍出,前方的空气似乎发生了一丝扭曲,且去意连绵不断,仿佛受惊的水潭一般波荡起来.
落在镊上来的巫盖鱼眼中,却感到杨真自送出那一掌后,整个人都变的虑幻了起来,对方就像那水潭深处的游鱼,看得见,却捕捉不到痕迹.
她首次对这昆仑派年轻人重视起来,双袖合拢,十指并连,口中一段急促的音节吐出,也听不清是在念什么咒语,蓦然一团白色云气横空在她身前卷出,迎上了杨真的一印.
杨真没有真元,他一印穷尽心神之力,那一印直接提聚天地元气而成,瞬息之间,破裂成无数片的水波光芒,分解了包裹着巫表鱼的大片云团,化出原形.
巫盖鱼闷哼一声,飘飞了开去,显然吃了个小亏.
杨真回首,只见左清河祭起一方散放着玄黄色龟甲状光芒的法宝,一手携着一人融入法宝光芒中,转瞬沉入大地不见,只留下一阵小旋风吹拂着尘土.
他怒喝一声,飞掠了过去,却什么也没抓住,正欲遁地追击,巫盖鱼笑盈盈地又赶了上来.杨真横眉道:“妖女,你还笑得出来?'
巫盖鱼努嘴指向他后面,道:“适才巴蛇狂性大发,是公子做的手脚吧,奴家没听说过你昆仑派有这等法术呀?'
杨真回头一看,里许外一道山坡下,巴蛇那巨大的躯体正温顺地盘缩成一团,那盘蛇阵中昂起的蛇头上隐约站了一个小黑点.他心中大惊:竟有人制服了那狂暴的洪荒怪兽!
“秀丫头,皇你的定魂珠来.'
沙哑低沉的声音扬空传来,杨真顿知制服巴蛇者的身分,正是那冰冷霸道的大巫师,却不知道这等方式出现,算不算违反了与他的约定?
就在他思索之间,巫盖鱼飞空离去.
杨真没有去阻止,他在思索如何去追回被掳走的练无邪,自从他破阵而出后,白纤情见他有了自保之力,索性进入了潜修当中.眼下,他只能依赖自己.
他已经为这座城池尽力了,结果如何他无法预料,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回被带走的练无邪.他从未如今时这般,急切地想继承莫天歌留给他的记忆,寻找奇法妙术.
也许是上天垂怜,他很快找到了一门纵地追踪术,集六识分辨和法力气息、甚至意识烙印为一身的追踪奇术
另一边巫盖鱼送上一颗龙眼大小的宝珠后,屠方将变成乖宝宝的巴蛇封印回自己的巢穴.城北一场惊世骇俗的斗争以没有胜利方而告终,而洛水城战事却刚刚进入白热化.
此时已经正午时分.
大荒军水师和僵尸阵轮番对南门和水门进行冲击,几个时辰下来,僵尸群在悬空观老道们拼死抵挡下,折损过半,只余下了大约干多具的光景.
而城墙上下却是惨烈无比,在老道们回气调息的间隙,全凭城墙上的兵士死命抗击,擂木滚石、火油、石灰无所不用其极,连城东和城西大部兵力都调集了过来.
纵然如此,也死伤三千余人,才抵挡了大荒军对水陆两路对两道城关的攻击.
在北门的惊天动静,武阳王自也知晓,面对南面的巨大压力,却只能静观其变,在不断的飞报传来后,有忧有喜.
喜的是义女练无邢和杨真的回归,忧的是北面城墙的崩塌,纵然蛮军意外功亏一笋,却也是悬崖临危一步了
大好形势下,大荒军主动鸣金收兵,收缩江上船队.
不过,怒江上九黎族的生力军仍有大批未有披甲上阵,接下来战事必将更趋白热化.洛水城城池不稳,根草和士气大大不足,已是岌岌可危.
在洛水城背倚的北邝山,一条崎岖的山间小径上,前临危崖,后是山坡林野,一道玄黄色光芒从地上突然冒起,霍然硕大成团,孔窍而出,光芒大戚.
光芒敛尽后,三个人现出了身形,站立当中的秀逸白衣人的正是左清河,还有一名昏迷的肥胖锦衣男子,以及一名襄衣隐现、浑身是血的妙龄女子.
左清河挥手收起飘浮在前、宝光微弱的龟状法宝“玄武遁甲”一脚踢开赵寿,玩昧的目光先是落在了练无邪贵秀无双的面上,接着游移到她横躺小径那美好起伏的娇躯上.
“缨”练无邪低吟了一声,眼睫毛眨动醒来,目光不期然与左清河有些异样的目光对到一起.“练姑娘伤势可要紧?”左清河倏然神色一正,俯身就欲扶持练无邪起来.
“是、是你救了我?”练无邪声音微弱,面上痛苦之色一现即逝,目光有些涣散,她下意识推手拒绝了左清河的扶持,微微挣扎着跪坐了起来.
左清河保持了一个名门正派弟子的风范,脱下外衣,交到练无邪手中,然后背过了身去,接着他又不知从何处取了一件备用白袍换上,同时他心中窃喜,正找不到理由怎么说服这丫头,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自从三集镇与练无邪那夜邂逅,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本来与巫门合作彼此都是心怀兔胎,不得已才连番得罪佳人,如此看来,别有一番机会呢.
左清河心中计较,不料身后突然传来冰冷的声音:“原来是你,没想到竟落到了你手中.'
练无邪先是受到“金刚藤”缠实,潜力爆发摆脱后,却元气大伤,不想进而再又中了巫羡鱼的巫门秘毒,方醒转过来,头量眼花,一时不辨东西南北,错把左清河当了救命之人.
待回想起来中巫盖鱼圈套前一幕幕,冰雪聪明的她自然了然一切.
左清河回过身后,练无邪已经穿上了他的白色外袍,勉力盘坐在地,遮掩了内里美好的春光,一头乌黑的柔发披散在前襟,透着前所未有的柔弱风姿.
左清河退后几步,表示没有敌意,然后合袖一揖到底道:“练姑娘,在下身负师命,才不得不一再与姑娘为敌,还请练姑女良谅解.'
练无邪深吸一口气,暗自调息止住外伤血流,一脸淡漠清冷,对眼前的左清河视若不见.左清河眼珠一转,一脸关切道:“练姑娘,你受伤不轻,在下有些疗伤奇药,可保祛疤除痕,你”她咬牙膛目道:“少惺惺作态,你与那巫门妖女本蛇鼠一窝,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本姑娘也不信.'
左清河连连作揖,一脸苦色道:“练姑娘,不怕你笑话,在下身为遁甲宗弟子,同时身为越国少人,确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巫门此番北上,打着收抬河山的旗号,联邓州吴越两国,图谋大汉南疆,我遁甲宗处身尴尬”
练无邪不屑打断道:“如此你遁甲宗就可以伙同巫门为所欲为,对凡俗无辜大肆屠杀?'
左清河一怔,正色道:“不知练姑娘师从谁家门下?说句有辱三清道祖的话,这修真界各道宗门自古视苍生为草芥,我玄门中人多半口中喊着一套,只怕做的又是一套,左某对得起师门,对得起良心,问心无愧”
练无邪再改打断道:“强词夺理,一派胡言!想不到你享誉几千年的遁甲宗,竟是藏污纳垢的肮脏之所”这回她话未完,周身如万毒蚀身,痛楚难当,血气不足,脑海一阵眩量袭来,就要昏死过去.”练姑娘!'
“不要过来!”练无邪两手死死地抓入泥土中,捏樱成拳,坚持坐姿不倒.
左清河突然两眼一直,望向前方山径上,一个满脸煞气的蓝袍青年横空出现,他目光落在练无邪身上,陡然更怒了几分,纵然如此,却畏足不前,显是怕左清河伤害人质.
“左清河.'
“杨真.'
两人都叫了一声彼此的名字,仿佛心有灵犀,双方贯注在对方身上的目光,都充满了浓浓敌意.杨真对练无邪身上的白袍产生了质疑“你对她做什么了?'
本虑弱痛楚无力的练无邪知道救兵赶来,扭头回望,刚好见到杨真那双满布焦急、充满血丝的目光,心中没来由一甜.
在杨真看来就是那染血的海棠花,在平日坚强的风骨下,多了几分柔美和脆弱.
左清河抚着手心,一脸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想救她?'
杨真冷冷道:“我救定她了.'
“是吗?”左清河仰头望天,一脸不屑.
杨真脸沉若水,忽然一步踏出,人影衣袂飘动之间,他已经跨过了五丈距离.
左清河正身目光一凝,抢前半步,单掌迎上了杨真快逾闪电的一掌.
一声轰呜,是风狂卷,杨真腾身飘退三丈,身形踉跄,左清河却只退出了三大步,显然法力要大为强甚,他大笑三声,伸指轻弹头顶法冠,一道青光跳跃而出,一个回转,光芒大盛,化做一串电光剑影直冲向了杨真.杨真没有其他选择,天诛电驰而出,淡明的金色剑芒撞上青灵剑所化青色幻影,电光闪烁,一触即分,迅即又扑击到一起,形若燕翔鱼跃,两件法宝皆是灵动非常.
相较而言,青灵剑更显灵幻,天诛更显锋锐.
“这是我遁甲宗古传天品灵剑青灵剑,到了地府莫要忘了!”在罗浮山年轻一辈中可说是呼风唤雨的左清河,心中有着莫大的野心,容不得有与他相顽抗的对手.更何况,自命风流的他,潜意识里已把杨真当成了情敌.随着他咄咄逼人的话语,青灵剑流转如逝水青光,出击越加刁钻不可捉摸,一条、两条、三条、漫天皆是青色剑光幻影在翻滚跃动.
天珠却是每每后发先至,将青灵剑的攻势半途拦截上.
左清河久战不下,心中不免焦急,索性祭出了师门重宝“玄武遁甲”一件玄黄色形质古朴厚重的甲雷,转瞬在光芒万丈中披挂上了身.
杨真忽然感觉压力一松,青灵剑破绽多了起来,天珠趁势抓住一个机会,荡开青灵剑,直袭左清河,然而,他意念却“看到”左清河面对天诛袭来,除了戒‘馒,更多的是兴奋.
“锵!”天诛无往不利的锋芒仿佛撞上了一堵铜墙铁壁,反为那古怪甲雷表面上那如流水滑动的符篆神力反弹了开去.
杨真心知要糟,风声呼啸,青灵剑已经贴地朝射而来,如同一条飞天游蛇,一路飞沙走石.他展开身法,身形化做一串长长的残影,在疏林中左转右移,电光石火间,他退到了一块山壁前.
“轰!”一条山径转眼就给崩塌的山壁掩埋了去,山石隆隆声中滑落下了山崖,杨真狠狈的身形出现在不远灌木丛中.
从他发起玫击,到被迫闪避不过眨了几下眼的工夫,天课这才悠悠追回,继续与从尘暴中钻出的音灵剑缠斗
“我遁甲宗上古至宝玄武遁甲威力如何?哈哈哈“
有了集遁形和防御干一身的奇宝,左清河益发肆无忌惮起来,御使青灵剑飞天掠地,拖着长长的游梭青影,四面八方冲击杨真的防守.
第九章潜力
坐观战局的练无邪焚心仪火,强忍一身毒素腐身之痛,不甘受制于人的她,骨子里那股傲气拼命冲击着她的意识,一股心火从她元神深处燃烧出来.
不料背脊一阵万刃穿心的剧痛,如一条鞭子一般贯穿了她整个脊梁骨深处,整个灵魂仿佛都要炸了开去.
就在这时,仿佛从她身体脊梁深处疯狂涌出了莫名的力量一般,瞬间压下她所有的痛楚和难受,甚至连体内的巫门秘毒也镇压了下去.
如焚天灭世之火,从她背脊到全身血脉,疯狂燃烧了起来,力量的膨胀超越了她巅峰之时,且还在飞涨,她不由自主地以盘坐之姿飘浮了起来.
为汗水湿透的衣袍,方贴上她的窈窕躯体,转眼为热气蒸干.
另一边,苦无肉身气脉回气之力的杨真,小心翼翼地释放每一分力量,眼前敌手身有一攻一守两件重宝,在他法力支持不济的状况下,很难发挥出天诛的威力,击败几乎没有破绽的敌手,只能苦苦支撑.
论法力修为,左清河仅仅堪与他二师兄冷锋相当,但他现在不及破功前七成实力的状况下,他更寻不到击破那件传说中遁甲宗奇甲的办法.
意识海里,杨真心中一动,天珠的剑体渐渐转为一眉弯月状,如同一道金色弦月,如此一来,虽然速度下降,却灵巧了许多,盘旋回转,漫天金月如连绵金云罩向了左清河.
本占据上风的左清河眼看形势逆转,同时更‘凉骇地发现了练无邪的异状,大惊之余,心中挣扎一番,狠心召回正陷入金色光云泥沼的青灵剑.
“住手!'
倏忽间,一道杳色滑光横在了练无邪玉颈一侧,此时她正离地虑悬三尺,一身浸染血迹的白袍不住鼓荡翻飞,乌发狂舞,从面部到周身,隐隐有一层赤色光芒在翻滚,仿佛在发生什么.惊人的变故.
天诛漩光转圆,回飞过左清河头顶,又转了回去,周而复始地回旋在杨真身外.
杨真面无表.清道:“你想怎样?'
左清河一边警惕地观察着练无邪的变化,一边对杨真道:“只要你们乖乖待到洛水城战事结束,我以遁甲宗弟子的名义保证你们安然无恙.'
“我不答应又怎样?'
左清河一匪,继而阴声笑道:“你舍得眼前这美人儿香消玉娟吗?'
青灵剑的光芒陡然一炽,淡淡的白光滑浮在上,在练无邪脖颈上渗着森森寒气,几根长长的发丝随风而折在剑体上.
他下山以来第一件诀心要做好的事情,就要这样宣告失败了吗?杨真心中思潮翻滚,就要收起天诛.
就是这时,突变横生,练无邪身外霓红光芒一闪,青灵剑被震了开去,同时“砰!”一声闷响,只见白影一闪,左清河已经横飞了出去,重重撞入树林中,残枝断叶横飞.
练无邪衣袍拂扬地伫立在山径上,一道水波一般荡漾的红色飘缓如飘忽钻回了她袖内.突来的变化,看得杨真目瞪口呆,很快,左清河裹着一身黄芒从林中冲了出来,从其身上护体法力的波动,可以看出他的l喷怒.
“今儿要让你们走脱了,我左清河的名字倒过来写!'
左清河抖手一挥,一道闪烁着八卦金符的云帕盘空而起,五道金色光丸从中坠下,错落在山道上炸开,陡然出现了五名身披镂刻着神符古篆的龙鳞金甲、手持金盾和方天画戟的机关术人.
他们兽盔内张张面孔如铜塑,呈金刚怒目,个个身外五彩蒙光四放,如同天兵神将一般伫立,五名金甲人隐隐站定了一个奇门方位,当中三人脚下竟虑悬在山道外,1各杨真和练无邪包围起来.
“金甲力士?”眼前一幕正是活脱脱的撒豆成兵,杨真顿感无比头痛,这家伙究竟有多少法宝未出?他不得不叹服:遁甲宗不‘傀是以奇门遁甲、机关阵术享誉的大宗门.其称绝修真界的除了奇典遁甲天书,就属于眼下的金甲力士.
遁甲宗的金甲力士乃其开山祖师天机上人穷尽毕生智慧,集道法、机关、阵术、炼器于一身的巅峰之作,传说身逾金刚,不畏雷火,结阵后威力无穷,乃修真界一等一的仙器.
不过到后世,这奇宝的炼制之法已近失传,几千年以来,遁甲宗内金甲力士已所余不多,被遁甲宗视若珍宝,罕见出世,左清河见两人一副不能置信的神色,大为得意道:“你们该感到荣幸才对,等}润人休想见识我宗的金甲力士.'
顿了一顿,他目光凝向道中央的练无邪,抬袖一揖,温言道:性东姑娘,左某本不欲与你为敌,请练姑娘再作思量,只要姑娘留待此地到明日破晓,左某自当向你赔罪,任凭姑娘责罚!'
练无邪冷言道:“若是你自家师父命在旦夕,你是否有心情一旁坐看?'
左清河脸色阴沉了下来,暗l时:既然得不到,便毁掉,否则以后这一男一女必将是大敌.“神兵如律令,救!'
五名金甲力士眼珠齐齐闪过红芒,前后上下,层次分明地挥戟扫向两人,数道雪亮寒光撕裂了空气,尖锐的爆鸣声起.
杨真急声对练无邪喝道:“他们交给我了!'
练无邪与杨真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一前进,一后退,杨真冲前刚好填补了练无邪退出的空白,天诛已经落到了他手中,凭其无所定形的特性,化作一柄金色斧头.
五道寒光挟着雷霆电光,裂开虑空,以五行八卦方位,封住了杨真所有去路,练无邪刚好脱离包围圈,凌空一折,扑向了摆出一副胜券在握姿态的左清河.
在近日来历尽锤炼后,已完全进入苍茫法第一层万象微尘境界的杨真,手中金斧带起一串金影“锵锵锵!”先后扫过三杆战戟锋芒,火星连串闪起,煞是好看.
电光石火之下,接连三道雷霆万钧的力道传入他身体中,胸口仿佛被三柄巨锤轮番击中,喉咙一热,已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好在杨真借着力道,飘闪避开了左右两侧斜下方砸来的重戟.
他方才错开空门,转眼两名正前方的金甲力士已经失去了踪影,杨真顷刻发觉身后和头顶撕裂的风声传来,他神念清晰地感应到,这两名力士竟然是凭空遁虑移动方位.
惊骇之下,身法一滞,五道闪电再次汇集五个无懈可击的角度斩来.
凝滞虑空的杨真,已经失去了身法闪避的空隙,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正面接下五道重戟,方才三道就已经是他的极日巨.
眼看就要给斩成肉泥,杨真万念凝滞,捕捉着五道重戟以及金盾翻飞的轨迹,先是前扑少许,半途拧腰折向天空,手中天诛顺着重戟斩击的方向逆转贴滑而上.
又是一阵血气沸腾,全力下,他终是荡开了顶空纵身下扑金甲力士的玄铁重戟,贴身而上,他赌的就是这些力士没有贴身搏斗应变之法.
果然,下方四道裂空风雷声刚扫至他身后,就碎然变向错开,只有四道闪电交错划过,杨真荡开头顶一戟后,那力士手中的金盾又横拍过来,是风如海啸一般撞来.
已经明白其中关窍的他,哪会和这些力大无穷的金甲力士硬拼?御风之术施展到极限,化神遁身法展开,化作虑影下折了回去,闪入另一个金甲力士的空档.
纵然如此,面对五名金甲力士看似笨拙,实则大巧不工的攻击,只能游移闪避,狼狈不堪.若换成在山上修为无损的他,只怕眼下也吃不住三五回合.他在失去了法力后,却炼就了纵观夭地玄微的功法和三门精微神奇的法门,正是他今日侥幸的所在了.
一时之间,只见五道金影八方移形换位,玄戟电光裂电不断,风雷连绵,强猛的是风将山野草木吹卷翻飞四起,不时飞出几道金色旋风在阵中刮过,阵中一道轻烟一般的蓝影不住挪移闪避,给笼在了天罗地网中.在另一边,玄女门传人与遁甲宗新一代顶尖传人的斗法中,却呈一面倒的局势.
纵然左清河有玄武遁甲护身,青灵剑为攻击手段,但却给练无邪的浑天缓死死压在了下风,左支右细,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青灵剑再一次为浑天缓荡飞,练无邪瞅准空档,凌空下扑,双掌按下,左清河硬着头皮交臂迎上,却迎来了山岳压顶一般的排山倒海力道,他脚下地面霎时塌陷了下去.
浑身麻木近无知觉,身体失去平衡的他,胸部又一股巨力传来,再一次飞了出去,直接撞进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当中,碎石飞溅,整个人呈大字形印入了石壁.
练无邪看也不看就闪掠了回去,冲向了金甲力士阵心,当即一名金甲力士闪身横阻,一戟旋扫了过来.
“小心!”杨真此时已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神元虽充足,肉身却快到崩溃的地步,数十回合后,他尽量回避硬拼,仍旧是双手虎口撕裂,察觉练无邪的到来,心中如释重负.
练无邪早在与左清河交手时就留意了这边,她平平伸手一探,手变为爪,斜扫来的闪电消失,已经抓住了粗黑的重戟,僵持一时,那名力士双目红光一亮,左手金盾竟脱手旋飞,切割向练无邪握在重戟中段的手.不料她手上一松,力士身形顿失,练无邪轻云一般托身而起,一脚踢上旋盾,嗡一声颤爆,顿时一道金色旋风改变方向,回旋叙向了正围攻杨真的四名金甲力士.
在不远的山头林中深处,一名道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发出一声深深的惊叹.
练无邪腾空回身,红缓飞舞,向朝天溯来的重戟缠卷了上去,一拉一带一转,她再一脚点上力士失去保护的左胸,金甲力士横飞了出去,直摔向陡坡外的山崖.
打开缺口的练无邪如同虎入羊群,式式硬撼,竟然在力道上压过了金甲力士,这样一来这群力士顿失大半先
大优势,同时浑大缓手段使出,一刚一柔,刚柔并济下将杨真困得死夕七的五名力士余阵,顿时破得一十二净。
得到喘息之机的杨真,再将天珠幻作飞剑,在周边协助练无邪远攻,纵然破不了金甲力士的异甲,但这群机关术人已经全然没有威胁了.
练无邪指掌翻飞,洒脱飞扬,飞缓纵横辟易,出手之间大有横扫八荒之势,甚至连金甲力士那足以开山破岳的神力,都落到了下风.
杨真不由暗.凉为何她受伤之后,法力修为反倒突破到了一个他不能望其项背的境界?连原本大得出奇的力量都翻了几番.
他很难想象那柔美的躯体内,竟有如此可怕的潜力,难道她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
心有所疑的同时,他忽然想到自己虽然历尽周折学得当世一等一的上乘法术,最终到如今同辈中,却有大把的人物在他之上,一时自觉有些心冷和苦涩.
“不可能,不可能!”左清河披头散发,两眼通红,疯了一般冲出身陷的岩石壁,留下一个人形印记和满山滚落的碎石.
其实他早缓了过来,只是自负的他接受不了‘渗败的事实,再见他心中引以为傲的师门重宝七零八落,心中‘渗然,失落无比.
“遁甲宗的金甲力士,原来不过如此.”练无邪再击退了两名力士,发飞衣荡,冷冷地望着脱身的左清河,一脸讥讽之色.
心灰意冷下,左清河无意识朝天挥了挥,八卦阵光当空一闪,同时五名散布在山野平空的金甲力士身形一顿,两眼红芒暗淡,身外爆开一阵烟雾,待白烟散去,金甲力士尽数消失不见,收入八卦云光帕须弥界之中.
“女娃儿,好大口气!”就在这时,一道平淡无奇的声音犹若焦雷横空在山腰炸开.
练无邪身形不由自主一颤,缓缓飘落回了山道上,杨真身形一晃,口角血丝溢出,一屁股坐倒在地.空闻其声,不见起人,左清河脸色却白了白,癫狂之色消失,怨毒地盯着练无邪两人,抛下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蓦然直挺挺沉入土中,遁地离去.
那名隐在秘处开声乍喝的高手自始至终没有现身,练无邪也没有去追击,只是枯立在山道阴风中.天色阴沉,乌云盖野,山间只剩下呜咽的山风.
杨真平息下体内的气血,起身走向练无邪,却见她身形晃了一晃,仰天就倒,杨真闪身掠前一手托住她的蛮腰,吃.凉道:“你怎么了?'
“不要紧.”练无邪轻轻推开了杨真手,风拂柳晃了一下,看得杨真胆颤,臼凉,她终是站稳了脚跟,声音极是虑弱地对杨真道:“我要你的外袍.'
杨真怔了一下,看着她一身染血的白袍,不免又有些担心起来,边脱下外袍,边间道:“你的伤怎样了?'
“你走远些,不准看.”练无邪背着面,接过杨真的外袍.
杨真看她身形在微微打颤,无奈一笑,快步走了开去,避到就近一块山岩后.练无邪悄‘消回望一下,这才开始剥除左清河送出的白袍,整理内衣和外伤,准备换上杨真的外袍.
方才大展神威,她并非没有付出代价,那体内蛰伏的古怪力量虽然压制住了巫毒,奇迹般瞬间复原了她的外伤,且极大提升了她的法力,但事后却虑弱到了她修道有成以来的极致,不仅体内法力一空,而且元气大伤.
一阵山风吹来,卷起地上草木石砾翻卷,异响微动,练无邪惊,回身一顾,好不容易咬牙聚起的一点力气,顿时失散而去,迎风斜斜软倒了下去.
杨真听到一声低低的呻吟,不由自主地探回身形一看,当下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冲了出来,只见练无邪此时娇弱无力地躺在山道上,外袍轻裹,衣襟散乱,紫色襄衣半露,两条修长的**和脖颈都暴露在外面,隐有不少血痴.
那张躲在如浪秀发中的精致脸孔,此时苍白冰清,神情无奈又无助,几道紫黑血痴如娱蚁一般趴在上面,让人触目惊心,纵然如此,看上去却像一朵染血的百合,别有风情.
“帮、帮我.”杨真先是看到那倔强的丹唇颤动,耳朵这才听到了微弱的呼叫声.
杨真强压下心中刚浮起的绮念,俯身将练无邪扶着坐了起来,稍微替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衣棠,这过程不免碰到不该碰的柔腻香软,如此的亲密接触下,两人都有些呼吸沉重,目光散乱.
练无邪虑弱无力,仿佛被抽空了一身精力,只得任由杨真摆布,在服下杨真喂送的两粒归元丹后,她也不过恢复了少许说话的力气,只能软弱无骨地靠在杨真肩头,勉强维持身形不倒.
面对这样的境况,杨真一时倒犯起了难,他没有真元,提聚天地元气不够精纯,若用于疗伤,只怕一个不小心,非但不能治伤,反伤上加伤.
况且练无邪先内外俱伤,腑内藏毒,连她自己都摸不准自己的伤势是怎样一回事,无从下手.两人扶持着坐在山道上,一时倒没了办法.
杨真还在回想着先前激战中的得失和领悟,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低头间道:“你用了催迫潜力的霸道功法?'
练无邪虑弱地偏头看了杨真一眼,答非所间道:“快,带我离开,我义父他现在很危险.'
杨真断然摇头道:“我不能带你一起去送死,你看看你的状况.”他这样一说,目光自然落在练无邪的脸上,川面着落到了那几条干凝的血痴上,看起来竟奇迹般地复原,且快脱落的样子.
练无邪有些吃不住杨真的眼神,脸红道:“你看什么?”不等杨真说话,她就醒悟过来,急声道:“我的脸怎么了?'
杨真微笑,等闲**外伤,对炼气有成的道家羽士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伸手就探向了练无邪的脸颊,悉心将那些血痂一一揭去,最后左右看了一下,这才满意点头.
他见练无邪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有些惶恐地看着他,不由产生了戏弄之心,脸色一沉,道:“练姑娘,你的脸伤虽然没事了,不过看上去”
“看上去怎么了?”练无邪忽然恢复了些许力气,一把紧紧抓住了杨真的衣襟,一脸焦急.
“练姑娘,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城再说罢.”杨真若无其事地扶着练无邪站了起来,心中却暗笑不止,故意不去看那张急切的脸.
“你”练无邪神色很快调整过来,目含坚定道:“我们立即赶回城南,不论如何,一定不能让巫盖鱼那妖女得逞!'
这回轮到杨真苦笑道:“可我们现在的状况,只怕一个巫表鱼就吃不消了,何况还有巫门众多暗藏高手,去了能顶什么用?'
练无邪淡漠道:“你要怕了,就丢下我自己走好了.'
杨真对她感到莫可奈何,适才一番激战后,他肉躯已经到了极眼,且有不轻的内外伤势,难以再战.两人状况如此不佳,去面对巫门高手,后果可想而知,不过他转念一想,一个区区女子都有如此气概,他堂堂男儿,难道能弱于她吗?
他并不想在练无邪面前示弱,心中叹息一声,背过身,躬身蹲地把背留给了她.
练无邪看着眼前厚实的背脊,露出浅浅的窝心笑容,轻轻伏了上去.
体会着背后那具娇柔香躯压身的异样感觉,杨真正当血气方刚年纪,不免绮念丛生,他毕竟在山中苦修了七八载,心神微定后,他望了一下北面高耸的山势,背负着练无邪回身沿着山腰朝山下飞掠而去.而那赵寿肥胖的躯体仍旧躺在山径古树下,两方居然都无人理会他,丢弃于野.
北邝山半山腰一座山崖上,左清河垂头丧气地站在一名负手屹立的黄袍道人身后.
这名黄袍道人,长脸八字须,皮肤微黑,有几分书香气息,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连璧古鞘中插了七柄短剑,仿佛孔雀开屏一般斜插,看上去颇为古怪.
“师父,弟子”
“你不必说了,为师都看在眼里.”左清河方开口,就给无心道人打断“为师一再盼咐,不得轻易祭出金甲力士,你还是当作耳边风,此事若是传到你掌门师伯的耳里,只怕你逃不过一回重罚.'
左清河脸上先有惧色,听到后来渐渐缓了几分,明白师父在替他开脱,于是道:“师尊,那巫门与我们的约定怎么办?'
无心道人望向南方,半晌寂然道:“若无意外,南蛮荒军入夜前就能拿下洛水城,这整个洛水府十三郡差不多就落到他们手中了.
“我们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他们是非成败与我遁甲宗无干,再留下去,若有中南山和昆仑山的人出现,为师很难交代下去.'
左清河脸色一白,曝孺道:“师父,那对男女已经发现了我们遁甲宗与云梦大泽合作的事,只怕不出多时修真界就会传遍”
无心道人声音陡然转冷:“若非你行事莽撞,好大喜功,怎会出此纸漏?幸好本次行动为宗内默许,否则为师也保你不住.'
左清河两腿打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再不敢作声.
无心道人抚拭着八字黑须,目光深沉道:“此次一行总算收获不浅,待真正的金甲力士再次面世之时,必将重振我遁甲宗千年声威!'
“真正的金甲力士?”左清河阐富在地,微微抬起了头.
无心道人冷哼一声,道:“不该多问的就别问,好好回山,潜心修行,这天下乱象四起,是祸事,也是机会'
“弟子遵命!'
第十章城破
下山半途,专心体会着御风感觉的杨真,听练无邪道:“你知不知刚才暗中相助左清河的那人是谁?'
“多半是遁甲宗的人.”杨真口中应道,前方丘陵渐平,城池的轮廓隐现.
“又是遁甲宗.”练无邪微弱的声音里,透着丝丝恨意.
一路上,两人见了不少神智失常的蛮兵在山野中乱撞,倒也没有理会,也没有巫门中人出现半路截道.“对了,我脸上伤势怎样”练无邪蟒首伏在杨真肩头,忽然微微抬首问道.
起初她还因男女有别,有所提防尽量不与杨真贴身,到后来一路风声呼啸,睁不开眼的她只得屈从了现实,乖乖蜷伏在杨真背后.
杨真望着前方坑道纵横的平野,闻言不禁笑出了声来.
“你笑什么?'
“我没笑.'
“胡说,你明明笑了.'
“我在笑那巫羡鱼放出来巴蛇,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哼,那巴蛇有何好笑,死了几千个人,我洛水城守军也有数百名士兵死于非命,亏你笑得出来.'
杨真一窒,说不出话来,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若说自己一手导致巴蛇发狂令生灵涂炭,也不算为过,当时自己还在心中自我谴责,为何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心中就了无痕迹呢.
自己天生冷血吗?
他在扣心自问,练无邪也若有所觉,没有跟杨真叫阵到底,城北那断垣残壁的景象逐渐映入两人眼帘.再次回到城北完好的一段城墙上,有着为数不少的蛮兵尸体和洛水城大汉士兵,沙砾乱石中,刚刚干凝的血迹到处都是,腥臭扑翼.
在杨真两人离去后,失去城门关的城北显是展开过争夺战,大汉腾龙军旗仍旧悬在一处角楼望哨上.杨真没有理会远近几个探头探脑的大汉士兵,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的不适感觉,对身后间道:“你感觉可好些了?'
练无邪轻轻挪了下身子,舒服地低哼了声,半晌低声道:“我中了巫羡鱼那妖女的毒,一时半会无法提聚功力.'
杨真心中还有疑问,就是练无邪本重伤的境况下,为何会突然爆发,想归想,他也没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点他深信不疑.
午后的阴云仿佛为大战的气息和惨烈而感,滚滚积聚起来,灰色的阴霆层层笼罩洛水城,天宵仿佛变矮了许多.
申时,大荒军长长的号角声再次吹响,拉开了新一轮的进攻序幕.
南城水门此时水道上斗舰渭集,不知为何单单空出了水门前的航道,只在码头左右围拢,而正城门前方,城下源源不断的蛮兵已经登陆上岸,列阵在残余僵尸群的后阵方向.
城墙上大汉守军列阵以待,个个神色坚定,午前将近三个时辰的顽强抵抗下,他们已经渐渐消除了对僵尸怪物的恐.俱,他们的注意力更多的转到了持续登陆上岸的蛮兵身上.
双方战鼓雷呜,此起彼落,拼命压制着对方的士气.
看情形,似乎最后的诀战即将来临.
围城两日,就欲皇下一座依山带水的山河重镇,大荒军在南疆至高无上的巫神领袖下,已是势在必得,洛水城守军家园就在身后,也无可退之路.
风卷云狂,天昏地暗,兵戈震啸山河.
仿佛收到了无声的命令,城墙下上千名僵尸齐齐一动,由密渐疏,散开冲向了城墙脚下,仿佛一根根原木在飞驰跳跃.
就在僵尸群扑向城墙前,战鼓密集敲响“嗖嗖嗖!”漫天的箭石黑压压一片洒了下来,不少僵尸直接为巨石砸成肉泥,余者中箭仍旧跌跌撞撞,仍旧往前弹跃,前所来有的千多具僵尸齐齐冲锋,情形极是可怖.
城墙上的守军拼命抛射着枪矛,撼击着已经趴上城墙的僵尸,一道道雷火符从隐在阵中的悬空观道人手中打出,每中者必然雷火交加,陨落城下.
纵然如此,僵尸的强悍,在如此密集冲锋下,渐渐冲上了城墙,数十名悬空观道人拼死力挡,怎奈法力道行有限,生生看着左右兵士被僵尸利爪残杀,只能勉强形成一个相持的局面.
原本为风吹散淡去的血腥气息,转瞬又浓烈了起来,仿佛要形成云雾飘浮在城头.
轰隆!一声震动巨响,一直来对城门有所动作的蛮兵,终于指向了城门,剧烈的爆炸声,撼天动地,城墙颤抖.
洛水城将士无不心疑,蛮子又用了什么攻城手段?
疑问刚起,城墙上零星冲上的僵尸就回答了他们,轰雷声响起,整具尸体活生生炸成一片血雾,方圆几丈无人可活.
这样一来,不仅城上守军士气大跌,.谎乱成一片,且悬空观老道们再难抵挡下去,让更多的僵尸冲上了城墙
城楼指挥室内,武阳王与玄机子对望一眼,无奈下令城内两千生力军上阵,同时玄机子也命余下的道人冲上了阵.
而杨真和练无邪已然在号角吹响后不久赶到,只是一个战力全失,另一个好不上多少,徒然在此观战,忽然外面几声极其响亮的惨叫传来.
杨真和玄机子等探头顺着那充斥着法力的叫喊望去,只见临近城楼处,一道魅影如入无人之境,在军阵中穿梭,专寻悬空观道士出手,每击必中.
在悬空观道人看来,仿佛有几十道影子如轻风一般在城墙上旋刮来回,而杀红了眼的守军,前仆后继,与僵尸群拼杀,根本不晓得有这么一个神出兔没的可怕之人在肆虐.
转眼,就有十来名道人给击毙在城墙上,冲上来的僵尸群更加横行无忌,那人杀了个过瘾后,直接冲向了城楼堡垒中.
玄机子和杨真暗叫不妙,双双堵向了楼门角道,刚赶到门关,一道狂风就卷了进来,玄机子手中青锋点出万点寒星,剑光呼啸,封住了那道狂风前进之路.
“小心!”杨真一时插不上手,他话音来落,只听剑啸清音夏然而止,所有寒光收敛一空,紧跟着玄机子就倒飞了出去“砰!”声撞在内壁上.
杨真顾不得旁人,连绵不断的掌势拍出,在空气中泛起重重青色涟漪,封死了来人进袭之路,不料那人仿佛抹了油一般,借着杨真掌势不足之处,闪掠滑进了内室.
杨真心中叫糟,反身就扑了上去,不料却慢了半步,那道影子大笑声中已经一爪抓向了武阳王顶门.就武阳王被袭刹那,一道红练电射那道魅影,那影子身形如狂风吹拂的稗草扭曲,串出一圈虑影闪开了浑天缓.
“邪玉琅,又是你!”杨真这时已经回扑了上来,接连两记乾坤剑指刺了出去,剑气嗤嗤作响,却只在青石墙壁上打穿了两个深子同.
邪玉琅原本抓向武阳王的一爪,为了闪避杨真的剑指和练无邪的红缓,横空曲身,变爪为掌印在了武阳王当胸.
“轰隆!”蓦然又是一阵纵声狂笑,邪玉琅已经在楼墙上横空撞出了一个大洞,留下一长串嚣狂的笑声洒空扬长而去.
此时,武阳王高大的身躯才缓缓滑下墙角,鲜血溢出了他七窍,旋又凝结成血晶.
“义父一一”在危机关头再度爆发潜力的练无邪,仿佛变作了无骨人,柔柔扑落在地,凝目神失.“父王一一”原本在城楼外拼杀的武令候也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生死未卜的父亲,不顾一身染血征袍,就冲向了武阳王.
杨真赶了上前,此时一双儿女都哭跪在武阳王面前,仿佛有所感应,奄奄一息的武阳王睁开了眼睛,望着眼前儿女,喃喃道:“你们快走,去京师,洛水城不、不”
就在武阳王一口气接不上来之时,武令候送入了自己的本命真元,泣不成声道:“父王,您不会死的,您不会死的”
武阳王挣扎着最后一口气,目光转向梨花带泪的练无邪,蠕动着嘴唇道:“无邪无邪
“义父,女儿在,女儿在!”练无邪紧紧抓着老人一只大手不放.
“要帮你大哥,帮你大”话音来完,双手一垂,武阳王狞目不甘而去.
杨真打理好重伤的玄机子,看了一眼犹自哭哭啼啼的武令候兄妹,起身转望向墙洞外的怒江,心中一股愤惹和无力在他全身上下来回激荡,他知道纵然他全盛状态下,只怕也拦阻不了这个血巫的刺杀行动.很快,武阳王的死讯就传遍了整个守军阵营.
城墙上的拉锯战转眼成了一边倒的局势,威力无穷的血花持续炸开,僵尸冲阵不息,金戈肃杀声连绵不断.一声连绵巨响在城楼下方响起,忽然蛮兵阵中传来一阵震天欢呼.
城门破了!
城楼上的箭石滚油再阻止不住猛虎出间的蛮族士兵,在几头不知何时出现的四足怪兽冲前下,直接通过城门子同关,冲入了城中.
几乎同时,百步外水门前江涛中,猛然窜出几条黑色水蟒,挟着风雷水势,轰响铁栅.一片慌乱声中,城关上的箭石疯狂扑射而下,却如同隔靴搔痒,对那几条洪荒怪蛇毫无冲击.
几乎须臾之间,可拒万斤冲力的水闸轰然撕开,洛水城再度洞开一门,怒江上大小朦幢斗舰又一阵震天叫嚣,随着潜入水中的水蟒冲进了城中.
城楼中,至此杨真等人才明白大荒军种种古怪之处的缘由,才明白这大荒军攻城前后的连环计画,以及眼前这势在必得的手段,心中终于绝望了.
城墙上杀声渐渐熄灭,转向了城内巷道中继续顽抗的大汉残兵,城楼中来了几批散兵游勇都给剩余的悬空观道人众力退.
这时,一阵雄浑的大笑声起,一个身形敦壮的蛮人,在一群蛮兵将领簇拥下,大步登上了城楼中,众多伤势较轻的道人趋前,在周边守护着当中武阳王的尸体,以及接掌帅印的武令候.
挥退随从将领,蚩越大步登堂入室,数名道人当即杳锋出鞘,明晃晃的剑光闪耀,蚩越视若来见,目光落在厅心首坐上沉睡的老人,扫过一旁守候的武令侯身上,最后才洛到虎视眈眈的练邪和杨真身上。
练无邪轻轻放开扶在案台上的手,脸寒如水道:“莫要得寸进尺,我义父的仇,我练无邪总有一天会替他讨回来.'
蚩越微微一笑,黝黑厚阔的脸膛上,充满一往无前的狂霸气势,在武令候杀意漂然的目光下,虎步站到武阳王的尸身前,右臂横胸贴肩,躬身行了一个蛮族大礼.
他退回去后,道:“武阳王不是蚩某的敌人,你们也不是,有些事情蚩某不得已而为之,希望将来有一夭我们能成为朋友.”他说话的对象自然不会是武令候,而是杨真和练无邪.
见杨真等人木无表情,蚩越再微一领首后,离去前道:“诸位放心,洛水城大汉百姓不会受到骚扰,一切如}日.”他说这话的时候,外面战事已经渐渐平息下来.
“黑巫的人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一个娇滴滴充满诱惑力的声音,悠然从墙洞传来,话音未落,一阵叮铃环佩声响起,一个绝色妖烧飘身立足在墙洞风口上.
“巫羡鱼.'
两人同时出声,练无邪杀意横生,武令候却是目光复杂,爱恨难分,纵然他再矗,也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在洛水城明里暗里兴风作浪,今日城覆,对大荒军来说她是功不可没,一时呆呆出神.
“羡鱼,多时不见了,你还是那么迷人.”蚩越岩石一般坚凝的面孔融化了开来,展露出发自深口的欢容.巫羡鱼虽是静静伫立,腰身纤弱,却给人一种飘然欲飞,骗趾舞蹈的诱惑动感.
她眸光似笑非笑凝望着蚩越,唇角微微上翘,娇声嘶嘶道:“蚩越师兄指挥百族雄师,叱咤风云,打下偌大疆土,立下此等大功,想必门内长老定然重重有奖,小妹表慕得紧.'
蚩越黑脸隐约一红,道:“羡鱼说笑了”
“这里不是你们打.情骂俏的地方!”武令候满脸怒容,直欲冲出,却给一旁道人死死拉住.巫羡鱼一脸春色尽消,冷眸扫过场中诸人,发难道:“除了这个大巫师指定的昆仑派小子,其他人都不必留活口,置越师兄以为呢?'
蚩越脸色不变,目光落在杨真身上,若有所悟,正待说话,蓦然间粗黑的眉头猛然一轩,双目神光电射向头顶虑空.
突然之间,城楼内数人几乎同时感觉到了一道山呼海啸般的气机从极高的天际飘来,转眼就君临了洛水城上空.
有绝顶修士到了.
自西方而来.
蚩越和巫羡鱼闪掠而出,杨真抢到了城楼破洞口,遥望了出去,此时江面上十多艘楼船齐齐临江靠岸,船载的蛮兵所剩无几,城内喊杀声正在减弱.
只见乌黑的天际陡然破开条缝隙,一道极细的光芒倒垂射下,飘逸游弋,一道滚雷声由远至近,起初如万鼓齐鸣,转瞬声若山崩地裂破袭而来.
天空猛然白茫茫一片,一道飞仙一般的闪电劈入了江面上.
大荒军舰队中的最为雄伟的旗舰瞬间化作虑无,在众多楼舰的中心空荡荡一片,几乎同一瞬间,整条怒江仿佛瞬间沸腾了,蒸汽腾腾弥漫了洛水城半边.
整个城内城外的喧嚣喊杀声窒息了,凝固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和本能感受到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
下一刻,已经为水雾笼罩的江面上飞跃出一道如水白虹,转折灵动如神,飘忽迅捷,接着又沉入水中,蓦然万道丝丝流光在入城河道上蔓延开来.
一艘艘冲入城中的斗舰朦瞳,在河面上无声无息地缓慢分解,崩裂,最神奇的是船上的蛮兵安然无恙地落水,无伤无亡.
只消片刻工夫,数百艘斗舰就给清理一空,只剩下无数蛮兵在水中挣扎,浮游.
追出的蚩越和巫羡鱼两人,跟入城内,一路惊见目瞪口呆,如此不世修为的高手,在这等时刻出现,想想也要令人打心底发颤.
来人在他们几乎成功的一刻,将他们彻底打下了云霄.
一时半刻,他们脑子都在嗡嗡作响,不能思考.
城内水道中几声异兽怪叫声冲天而起,倏忽又沉寂了下来.
蚩越知道巫门精心培育的一批蛮荒魂兽毒蛟已尽数被诛灭,他目光落到了混乱的长街上.杨真带着练无邪飞到城楼之顶,两人观看到了整个过程,都久久地陷入震撼动中,练无邪当先恢复了正常,她发现握住他的大手在不住地发颤,不由低声问道:“你认识那人?'
“认识,怎么能不认识.'
他从未想过九曜飞仙诀可以这样使用,且用到这等出神入化、随心所欲的境界,锋芒所指,竟所向披靡,天地变色.
自受伤失去法力以来,他从未有过这样迫切地渴望恢复法力修为,他深深的明白,以他的现状不论怎么修行,都难以再寸进一步,可说是大道渺茫.
一声熟悉的集叫声从天际传来,转眼一只拥有垂天之翼的青色大鸟,盘旋到了城楼周边,风卷扑面,杨真露出了笑容.
“青鸟,你去了这么几日,怎么才回来.'
青鸟怪叫一声,化做雀鸟大小,落到杨真肩上,卿卿咕咕就说了开来.一旁练无邪面色虽然坚强,却掩饰不住那一份凄楚,盈盈危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城中主要街道上,几只若小山般大小的怪兽,在几名巫师驱使下发足来回狂奔,在蛮兵的呼喝声中驱赶冲击着城内守备残兵.
渐渐一些蛮兵狂性发作,追杀汉兵之余,干起了烧杀抢掠之事,四处喊杀震天,烽火点点.做为大荒军最高首领的蚩越,眼下根本无心他顾,他在追寻着那名倏现倏隐的玄门高手.城南大街直道上,一只象躯龙首、午蹄狮尾的怪兽,蓦然奋蹄昂首冲天嚣叫,它背上的一名黑瘦巫师拼命吹着手中黑色犀角,却怎也制不住身下的异兽.
人兽轰然闯向了道左,一间酒肆轰然倒塌,尘烟滚滚.
在烟尘废墟中人兽凛凛,却见空气中精芒一亮,光纹波动,一道光虹自虑空破出,剑光似缓实快地破入异兽巨大的躯体进而穿出,
直到剑光遁去不见,人兽才在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中化做青烟消散.
蚩越、巫羡鱼只赶上了最后一幕,俱是一身冷汗滓渗.
接着,又接连四声.惊天惨叫传来,蚩越拼命追赶,却无一例外的被人抢了先手,他们攻城倚重的魂兽一一四不像力兽继毒蛟之后惨被诛灭.
最后一道剑华冲天而起,又半途折向城墙方向,最后虑悬空中.
蚩越领头下,巫门几名好手纷纷围聚了上去.
邪玉琅首先化做上百道幻影,绕驰在那朦胧青影外,是风呼啸,很快一个大龙卷沿袭地面卷了起来.“华而不实!”随着清冽如剑刃的声音传出,干百幻影仿佛被狂风吹散,只见一个白衣人扬空喋血重重撞上城墙,龟裂出一大片墙砖,而后滚落了下去.
那高高伫立虑空的人,仍旧来露出形迹,只是身外清光微微波动了一下.
方才出手看起来仅仅是随意一击,就重创了身法无极的血巫君邪玉琅.
巫羡鱼轻哼一声,轻衣拂袖,就要冲出,却给守在一旁的蚩越横身抢在了前面,他抱拳振声道:“不知道前辈是何方高人?'
“巫人,带着这群蛮子滚出洛水城!'
那人冷漠的声音令蚩越怒火中烧,他身为云梦大泽年轻一辈首领,此饮出山为南疆百族谋取生息之地,经年谋划,费尽心血,可说是肥肉到口,如今哪能是一句话就能让他放手的?
“前辈神通盖世,黑巫蚩越愿领教一番.'
蚩越结拳交臂胸前,作菩萨低眉,口中发出极低的短促音节,时高时低,古怪无伦,他周身迅速笼罩上一层淡淡黑雾,随着黑雾凝实,蚩越周身陷入一片缭绕黑云中.
一声低沉的鼓鸣悠然敲响,声音虽不大,却轻易传出了方圆百十里,听起来仿佛大洋深处传来一般浑厚悠远
鼓声所传正下方,大片房屋瓦砾瞬间几乎翻了起来,一个个儿扑腾腾齐齐乱跳,大院小户瓶瓶罐罐破裂声连绵不绝,煞是l惊人.
同一瞬间,蚩越周身的黑云仿佛受惊一般倏然叙散了开去,一个身形巨大的怪人,和他身前的一面巨鼓,替代了蚩越原来的存在方位.
仔细看来,那怪人身高有丈,模样隐约还是蚩越的轮廓,只是半裸着身,大上了几号,一身筋肉隆起纠结,铁塔一般雄1士,最古怪的是头上多了两只特角,弯弯外斜,仿佛午头人一般.
“好一个黑巫降神之术,就是卖相丑了点.”神秘人呵呵朗声一笑,油然道:“你放手便是,某倒要见识一番你巫门秘术神通在何处.'
“接我一捶!”蚩越闻言双目一鼓,声吼如雷,左手所握重捶迎头挥下,重重敲在上古夔兽皮所制兽神鼓,呈青黑色布满奇异兽纹的鼓皮瞬息颤抖干万次,圆滚的鼓身上黑蒙蒙光芒跳动,如一面明镜上的波光跃动万干.“轰!”巨大的闷雷声自鼓心远近轰呜开去,声浪如潮水一般在空气中翻滚,当中一道如山浪潮直将神秘人所镊虑空淹没.
蚩越深吸一口气,如牛喘息,右手一捶又再度抡圆敲下,左一捶,右一捶,双捶交替击下,接着越敲越快,原本扩散无边的滔天声浪,渐渐凝聚收束,聚集千层玄音攻击向神秘人.
站在城楼上的杨真因距离过近,耳鼓已经茫然无音,只有嗡嗡一片回音,更可怕的是心神随着那鼓声节奏跳动了起来,仿佛心跳一般越来越快,眼前幻象丛生,宛若万魔袭身,直欲魂飞魄散.
练无邪受巫毒所制,一身法力难施,更是不堪,一脸潮红,站立不稳,全赖杨真扶持才站住了身.青鸟在两人头上绕来飞去,怪叫不迭.
方圆数十里城内外的百姓又或兵士皆无法力在身,反倒不受心神之苦,只是在震天鼓鸣下,头晕眼花,纷纷东倒西歪,委顿于原地,倒是不干性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