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地狱,被确认的文一
白吟霜被接进府中, 吃穿都很好,还受到了很好的教养, 虽然常常见不到‘母亲’,但她心中充满了快乐。直到她成年的时候, ‘母亲’递给她一杯酒,然后她满是感激的饮了下去,昏了过去……
白吟霜昏过去的时候,身上穿着华美的衣服,头上戴着漂亮的首饰,打扮的粉雕玉琢,分外可爱。她的心里充满的幸福和感激, 幸福的好像最虔诚的信徒见到了天使。对于未来的生活, 对于这位‘亲生母亲’都抱有美好的幻想。
可是再醒过来的时候,她看见了地狱。或者说她已经身处地狱。
她的眼睛被绸带蒙住,和无数个肮脏粗糙散发着恶臭的男人接吻,被一双双粗糙而强有力的大手揉捏身体的每一部分。蒙上了眼睛, 感官世界更多的投注在嗅觉和身体的感受上。没白天没黑夜的经受这种折磨。她喝的每一口水, 吃的每一口东西,都是这些令人作呕的男人嘴对嘴喂进去的。
虽然她没有被真正的侵犯,身上的衣衫也很完好,可是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却足以摧毁一个少女的神智。
在这世界上有很多方法可以对一个人的精神造成极大的折磨,却能不留下任何身体上的持久性痕迹。文绎最起码知道二十种这样的方法,她现在只不过在白吟霜身上用了最简单也最基础的一种。
白吟霜并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却恨不得已经度过了一百年, 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可以用死亡来离开。可是事实总是让人死亡的,现在只不过过了三天而已。短短的三天,三十六个时辰,七十二个小时。
尖叫,哭喊,挣扎,求饶,乃至于崩溃的嚎啕,数次寻死觅活却又被人擒住。这就是白吟霜在这三天的经历。
在这三天里,文绎换了六次衣服,起床、睡觉各一次。吃了九顿饭,三顿水果三顿点心,又进账了一千两银子纯利。
在这三天里,白吟霜身上除了蒙住眼睛的绸带以外不着寸缕。她没有起床,一直都和无数个炙热而粗鲁的男人挤在一起。她也没有真正睡好过,精神虽然已经对身体上传来的感觉麻木了,却总会在短短的睡眠之后被人弄的痛醒。她也一样按照每天三顿喝粥,喝的是好喝滋补的银耳红枣粥。可惜再怎么美味的粥被未知的可恶又可怕的男人嘴对嘴的喂进去,也只能让她大倒胃口。她一口东西也不想吃,只想死。
可惜孙弘是一个很能干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还能做的让人满意。
现在也是一样。他总有办法让白吟霜乖乖的把粥喝下去,一边流泪一边主动的喝下去。
孙弘并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知道白吟霜是谁。他只是依照夫人的命令的去做,夫人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只不过他做的比夫人吩咐的更好,夫人没想到的、没吩咐到的事情,他替夫人想到、做到、吩咐到。
这是孙弘的本事。为了这个本事,他赚的银子要比和他同一职位的人多三倍。其他人羡慕孙弘心细如发八面玲珑的本事和他所受的器重,但也得承认他的的确确是个有本事的人。像他这样做事不差分毫的人实在不多。
文绎穿着紫色的道袍和紫狐裘,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屋中的白吟霜和十几个生活在底层的肮脏汉子。屋中的气味很不好,还有白吟霜沙哑的哭号声。屋外的空气中有幽幽寒梅香,错落有致的山石草木显出一个清幽雅致的院落。
屋里,白吟霜所在的世界,却肮脏低贱如同地狱。她已经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折磨,也不对未来抱有任何期望,只想死。屋外绽放着满园梅花,衬着雪景像是美好的天堂。雪地中的紫衣佳人也显得清幽雅丽,分外迷人。
敖寸心故意道:“她这个背影看起来很像嫦娥嘛。可惜啊,貌如春花,心似蛇蝎。”她还在吃杨戬和嫦娥的醋。
杨戬扶额,假装没听见。扶了扶背后的抱枕,没话找话的说:“寸心你想不想吃桂花糕啊?”
敖寸心瞪了他一眼,伸手掐他:“你说!你说她这种看起来文静温柔的女孩子是不是大多都心狠手辣?”
杨戬长叹一声,想跑:“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我去给你泡花茶。”
敖寸心抓住他手腕,不满道:“你跑什么?是不是我说嫦娥坏话,你心里不痛快了?哼,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
杨戬很有种摔杯子的冲动。压下烦躁,端起一杯茶,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才没有。你继续说,我等着听。”
敖寸心反倒愣住了,呐呐道:“说什么?”
杨戬指着文绎,耐心的说道:“说她这种看起来娇俏温柔百依百顺的女孩子的内心是什么样的,是不是脏心烂肺、蛇蝎心肠?越是装作温柔可怜可爱的女孩子,心里就越歹毒。除了你以外的所有女人都没有好东西。都该死,对不对?”
敖寸心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我就是说嫦娥那类女人都是混蛋!你舍不得她对不对?你护着她!你!”
杨戬仍旧用一种很温和的态度说:“我已经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了,我承认你说得对,你还想怎么样?”
敖寸心抓狂道:“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想怎么样!你一出门就有一大堆女人追捧,你叫我怎么能放心?”
杨戬气的站起来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什么,走回来,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拍在敖寸心面前。怒道:“我本来想找个浓情蜜意的时候跟你求婚,可是每次在一起不是聊文绎就是你在莫名其妙的吃醋!敖寸心,你嫁不嫁?”
敖寸心十分意外,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红着脸,柔声道:“我们现在是复婚。”
杨戬呵斥道:“你那么多废话!嫁不嫁?不同意我就拿走了。”
敖寸心一把抢走戒指盒,跳起来指着杨戬:“你要是敢拿走老娘就和你拼了!”
杨戬心里小人高兴的满地打滚:成功了成功了,一直没早到合适的机会说,太好了。寸心~老婆~我总算说出来了~
敖寸心带上钻戒,继续追问:“杨戬,你刚刚说不同意就拿走是么?你准备拿给谁?你看上谁了?是不是嫦娥?”
………………
“她罪不至此。”三圣母忽然现出身形,有些难受的看着屋中污垢龌龊的场景。然后脸色发白的移开眼睛。
文绎伸出一只手挡在她的眼前,柔声笑道:“三圣母别看这样下流的事情。请进屋来喝茶吧,我新得了一包云雾茶。”
三圣母跟着她走进温暖如春的屋中,接过文绎奉上的茶:“她毕竟是梅花烙的女主角,不算特别无辜。但罪不至此啊。”
文绎端庄的坐在她对面:“她在做出一件有罪的事情之前,都是无辜的。就算是面对着童年的希特勒我也会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三圣母很认真的看着她:“你到底要干什么?”
“做我想做的事情。这不就是任务要求么”文绎柔和的看着她,温声道:“至于究竟如何,三圣母不妨往后看。”
杨戬和老六忽然出现,挡在三圣母面前。老六冷冷的看着文绎,警惕道:“你不是文绎。你是她的哥哥?”她掩盖了七年,只因为一句‘你往后看’就露馅了。因为文绎绝不会说这样的话。文绎没有城府心里存不住事,又很喜欢炫耀。就算她能够拼命忍住,不说自己的计划,也会用一种吃到葡萄的馋嘴狐狸的得意,眼珠乱转的得瑟。很可爱的洋洋自得。
本该出现的之有老六一个人,但杨戬被敖寸心唠叨的坐立不安,趁机会逃出来透透气。
文绎优雅的抚了抚鬓角,露出一个温顺的微笑:“六哥好眼力,竟然凭着我这一点小小疏漏发现我。我的确不是文绎,我是她的哥哥文一。名字同音,但不是演绎的绎,是一二三的一。”没错,我是她的对立面,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三圣母吃惊的看着她?他?诧异的说:“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以下用文一和文绎、他和她区分灵魂。)
“我具有她所没有的一切优点。能够隐蔽自己的存在,不改变灵魂的能力,不被任何人所影响。我妹妹被一点小事影响了心情,她不愿意出来见人,更不愿意做任务。所以我来替她做任务,做她想做的事。”文一用一种非常美丽的姿态整了整衣服,袅袅婷婷的屈膝万福:“拜见真君,拜见六哥。做哥哥的总愿意让妹妹活的快活些,不是么?”
杨戬冷漠的看着他,杀气似藏似露:“你有什么把握说你要做的事情是她想做的事情。”
文一点了点自己胸口,和煦而纯良的微笑:“就凭这里。就凭我和她是同一个人,就凭我是她哥哥。”
杨戬盯着他的眼睛,许久,缓缓的点了点头。坐在她铺着紫貂的软榻上,接过文一奉来的茶。他已然了知一切。
杨莲担心又着急的说:“她到底怎么了?她是不是出事了?就算用读心术也什么都看不到。”
“凡人的意志力有时候会让人意想不到。尤其是我的妹妹。”文一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三圣母可以放心,我那可爱的妹妹就算把自己的灵魂蜷缩起来抚慰自己内心的创伤,她一样有着强大的可以杀掉我的意志力。她总是这样。”
杨戬微微一笑,道:“三妹不必担心,他说的是真话。文绎仍旧有能力压制他,他没法压制文绎。”
杨莲好奇的打量他,道:“你看起来和你妹妹很不一样。虽然是同一张脸,但就是让人觉得是两个人。”
“多谢夸奖。我妹妹性情豪放做事不拘小节,很少研究穿着打扮,又不在乎保养。我恰好和她相反。”
杨莲看着文一在自己面前亭亭玉立,虽然也是一身的肌肉,却显得十分优雅娇美。她道:“呀,你真有女人味。“
文一难免有些尴尬,他也表现出应有的尴尬:“呃,但我实实在在是个男人的。唉。”
老六坐在一旁,森森的盯着他。文一奉上的茶放在一旁一口未动。六爷不喜欢这个精明又很叫人同情的文一,他更喜欢大大咧咧贪吃好色,有时候却又坚强的惊人的文绎。他很少这样强烈的讨厌一个人,但他就这么讨厌文一。
敖寸心也出现了:“文一你会不会杀了你妹妹……或者说她真的是你妹妹么?”
文一点点头,看到她无名指上的钻戒:“真君夫人放心,我永远都无法伤害她。这是一种宿命,身为哥哥的宿命。”
敖寸心好奇道:“这么会有这种宿命?而且你和她在同一个身体里,不是只能活下来一个么?”
文一有些嘲讽的笑了笑:“我妹妹也是这么想的,她也以为如果我活下来她就一定要死,如果她要活下来就一定要杀掉我。但她活得很好,我也活下来了,只不过她以为我死了而已。至于宿命,我对她所有的想法都是爱和保护。呵。”
杨莲坐在她温暖而舒适的摇椅里晃着,忽然一拍巴掌,眨着大眼睛,娇声道:“我知道了!你是她的第二个人格,性格能力和想法都是和她相反的。她那时候一定很不喜欢自己,所以你就很喜欢她。是不是这样?”
文一摇摇头,露出一种并不让人讨厌的微笑道:“不是这样的。我是从她的渴望中诞生的。她曾经渴望有一个哥哥,非常想。她想出了这个哥哥的性格和能力,甚至于想了她的哥哥再遇上什么事的时候会怎么做,一天中遇上的每一件事她都会把我带入,所以我就是这样。当然了,也可以说我是她想象中完美的人。在她的渴望中,她的哥哥非常爱她,能为了保护她而去死。这是她最深的渴望,也是我心里最深的束缚。但她好像不知道这一点,反倒很怕我占据她的身体。”
众人都沉默了。文一,这个现在用着文绎身体的‘哥哥’,他这段话让人觉得悲伤又寂寞。
“文绎是怎么样我不管。”老六盯着他的眼睛,杀气全开,不为所动:“如果最后留下来的是你,我就杀了你。”
文一默默的看着他,从表情中看不出她现在是什么心情。过了很久,他才点点头:“六哥对她真好。”
老六淡淡道:“你或许觉得反正你都得死,不如拉着她陪你一起死。如果你这么想那就错了。死有很多种,我可以让你一种一种的体会,直到灵魂碎裂魂飞魄散。真君神殿中的刑房三界闻名,你不想试试吧。”
文一微微笑了起来:“她是我妹妹。”
老六淡淡的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杨戬,没再说什么。文一也不说话了,站在一旁静静的沉默了。
杨莲打破僵局,道:“能让她出来和我聊聊天么?”
文一轻轻按住心口,冷冷的还有些愤怒,道:“我做不到。她把自己的灵魂蜷缩起来,不愿意见人也不和我交流。她就是这种人,遇到真正重要的事情就把自己缩进壳里,什么努力都不做,只知道逃避。”
敖寸心觉得事有蹊跷,道:“她是不是家里出事了?我看着接任务的那几天她就很奇怪,好像悲伤又愤怒。很奇怪。”
“不如意事常89,可与人言无二三。她不愿意说把发生了什么事告诉任何人。我能说,可我不想让她丢脸。”文一微微一笑,道:“天地尚且不全,何况一人一事?她这点事算不上什么。我妹妹一向很坚强,就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坚强起来。说起接任务的时候,倒是惭愧的很,那时候就已经是我在控制身体。未向真君禀明,还请恕罪。”
杨戬知道发生了什么,道:“无妨,我早已看出来。你没有告诉她么?”
“我和文绎是不一样的。”文一用低沉微哑,略带伤感的声音说:“她永远都不会相信我,我却永远都相信她。就算她有一天愿意相信这世界上的所有人,她也不会相信我的话。而我就算明知道她在骗我,只要她想让我信我就会相信。”
这句话也不是谎话,而且说得确实有点感伤,非但敖寸心和杨莲红了眼圈,甚至连杨戬都开始有点同情他了。
文一又道:“那事的真相让她自己看到,她能相信。让那人给她解释,她也能相信。要是真君或者两位仙子,再或是六哥给她解释,她也会信。如果是我说出真相来宽慰她,她到时候看到了结果,那人又给她百般解释,她也不会相信。”
杨莲忍不住道:“你对文绎那么好,她为什么不相信你?你是她最期盼的人啊!她不是一直都想要个哥哥么?”
杨戬叹了口气,温和又有些责备的看着她:“三妹,有些事情你不懂。”
文一受伤的表情一闪而过,温和有礼:“既然真君大人和真君夫人、三圣母都来了,请在寒舍略进些酒菜。我恰好得了一坛极妙的酒,这等天气赏梅饮酒是最合适不过的。隔壁院子便是梅园,满园雪景中一个脚印都没有,极其清雅的。”
杨莲开心道:“好啊。你来煮酒!呃,你会煮酒么?”
文一欠身微笑:“三圣母请放心,只要是我妹妹会的本事我就都会。不知真君和夫人意下如何?”
敖寸心点头:“我和二郎都去。”杨戬默默的表示,好吧,我听话。
文一微微躬身:“多谢真君夫人赏脸。”
老六冷冷道:“我不去。我看你不顺眼。”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讨厌这个文绎的第二人格哥哥。
文一脸色不变:“我还有些自知之明,自然看得出六哥不齿于我这男心女身的怪物。可是我有事请六哥帮忙。我妹妹虽然对我颇为忌讳,可是她心里却对六哥很亲近。或许您能让她出来透透气,说说以后的打算。”
老六听他的话说的又谦卑又恳切,而且的确是事实,只好说:“好。”
文一披上紫狐裘,掀开门帘,拉开木门,轻声道:“把白吟霜移到别处去修养,无关人等一律结账送走。梅园的听梅阁中摆上酒宴,把那坛昨日收进库房中,系着紫色丝带的酒拿出来。预备全套煮酒的工具,我要亲自侍奉四位贵客。”
孙弘道:“贵客何时到府?属下应当何时去摆宴?请夫人示下。”
文一淡淡道:“贵客已在我屋中。你尽快准备。嗯,把梅园方圆百米之内的守卫全部撤走。”
孙弘领命而去。
文一转身,恭谨道:“请少待片刻。”
杨戬看着门口,赞许的点点头:“孙弘是个人才。”
文一道:“真君大人夸奖的是,孙弘绝不愧于一个弘字。无论多大的事、什么样的事他都能做好。”
老六从一旁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站了许久,忽然道:“我要怎么叫她出来?”
文一叹气:“我也不知道。”
他又叹了口气,道:“那天她回到琼瑶空间之后大哭一场,一边哭一边召唤我。我没法视若无睹,虽然假装自己死了,却也只好出来见她。可是她感觉到我出现之后又不肯理我了。她把自己的灵魂蜷缩在心脏里,放开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等到了第二天该起床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反应,我只能替她控制身体,过了几天又替她接下任务,然后替她做任务。我本来以为只要替她几天,让她休息一下就没我的事了,没想到整整七年她都不肯出来。”
老六深深的皱起眉头:“她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文一露出一种怒不可遏的表情,压着怒火,悲愤道:“她叫我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文绎’的变化,不要告诉任何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叫我不要对那人动手,也不要总是和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