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毓华眸底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再度开口道：“够了，越琛。”
    “你想要和书怡那丫头离婚？行，你离吧。但是让林家放过她，别闹得不好看了，到时候折损的也是我们顾家的面子。”柳毓华沉吟片刻，最终妥协了下来。
    柳毓华见站在她面前的顾越琛薄唇抿的更紧了些，周身散发的冷寒气息久久不可挥散。
    柳毓华重重地将身侧的茶杯敲在茶几上发出“笃”的声音，不轻不重，却颇具震慑力。
    “你听懂了吗？越琛，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被这件事情搞得个鬼样子。”
    柳毓华抬眸瞪了一眼面前脸孔像雕塑般冷硬的顾越琛，莫名涌上一股子烦躁之意，她摆了摆手：
    “唉，只要你别后悔，我老太婆也是拦不住你的决定，但你不可伤害书怡，她是我选的孙媳妇，你要怪就怪我！行了行了你走吧，我也得休息了。”
    顾越琛深深看了一眼柳毓华后，转身离开了老宅，不知为何他脑海中总是浮现那个白亦与温书怡紧挨在一起的画面，每每想到此处，他心里便又会涌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就是想要伸手将这些场面撕碎。
    一时间顾越琛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拳头上的青筋暴起，他告诉自己早晚会让白亦加倍奉还。
    顾越琛使劲敲了两下方向盘，发泄着心中的烦闷之情。
    随后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顾越琛从西装内袋中掏出手机点亮屏幕，三下两下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时刻注意记者那边，今夜的事情绝对不可传开。尤其是新风社，什么都敢报导。”
    对面传来一众嘈杂的声音，顾氏集团上层为了此次消息封锁之事今夜都在公司加班加点。
    助理走出办公室才听清顾越琛的讲话，赶紧应道：“好的，顾总。您放心，网上绝对不会出现此类消息。包括宴会现场所有视频我们都要求删除了。”
    “嗯。”顾越琛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手上的红印触目惊心。
    顾越琛又想起了自己临走前温书怡倔强的眼神，他心中叫嚣着愤恨，他苦心积虑筹划的集团新品上市晚宴，也全都毁于一旦。
    抬眼时，又是猩红一片。
    ……
    温书怡睁眼时，入目的是雪白的天花板，以及高悬的输液瓶。
    她略微挪动了一下发麻的腿部，只觉得身上被依旧撕裂般的疼痛包裹着。
    “书怡，你醒了。”半躺在一侧沙发上的白亦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叫醒，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之意。
    白亦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医生说你身上伤未及要害，但皮肉苦少不了，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在医院养一养吧。也好…避避风头。”话音到后面愈发变弱。
    温书怡心中苦笑。
    避风头？
    恐怕顾越琛和林家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吧。
    “书怡，顾越琛怎么能这样对你。真相未定，他竟然为了别的女人出手伤你。”白亦想起温书怡没有嫁给自己也罢，却嫁给这样一个男人，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对于白亦的打抱不平，温书怡垂下眼睫掩下愤恨之色。仿佛麻木了一般。
    白亦见温书怡不言，也不恼，兀自为她去柜子中拿了一只白色的枕头，垫在温书怡身后，好让她坐的舒适些。
    看着白亦凑近的俊脸，温书怡脑海中再度浮现昨夜顾越琛对自己的威胁。
    温书怡纵使厌恶白亦，但想起此事，她面上浮现一丝歉意，对着白亦说道：“抱歉白亦，可能这一次得连累你了。若是顾越琛拿你开刀，你就与我撇开关系就好。”
    白亦对此不置可否，回以淡淡的一笑，俊美的脸上柔情之色毫不加以掩饰。
    “没事的书怡，我愿意与你共同承担这些。像顾越琛这样的男人，他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我们纵使解释了也无事于补。不过，无论如何我会永远相信着你，书怡，我会陪在你的身边。”
    温书怡闻言，不知为何心中并无一丝波澜，她眸色微微一沉。不得不承认的是，白亦前半句说的很对。
    “不必了。我从来都是只身一人，白亦。”温书怡的语气依旧疏离的令人寒。
    白亦似乎已经习惯了温书怡一贯对自己说话的语气，他起身为温书怡倒了一杯温水，顺势想拉过温书怡的手放入其中替她暖手。
    温书怡却条件反射一般地挪开了，大幅度的动作牵引了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温书怡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亦见温书怡这么大的反应，手下动作一顿，默默将水杯放到了一边的床头柜上。
    “书怡，你要是渴了就自己拿了喝，冷了直接叫我给你倒…”白亦缓声说道，想要尽力安抚温书怡的心情。
    “嗡——嗡。”
    床头柜的手机屏幕亮起，打断了白亦的说话声。
    温书怡想伸手去拿，白亦先一步替她接起举在她耳边。
    “温小姐，我是顾总的助理许伟。顾总有份离婚协议让我给您送过来，您看什么时候有空呢？”
    对方的声音传入温书怡耳中，不知为何，听到离婚二字，温书怡的心尖还是止不住地颤动了一下。
    温书怡莫名觉得嘴巴有些发苦，她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沙哑的声音响起：“抱歉，我现在在市中心医院，如果你方便，就帮我送到住院部1204病房。”
    对方应下后，很快挂了电话。
    温书怡心中一阵冷寒，只道是天意弄人。
    她曾经设想过无数种与顾越琛离婚的方式，有体面的，有执拗的，有歇斯底里的。唯独没有想过当下这种。
    站在一侧的白亦将温书怡此刻悲痛的神情收入眼底，他忽然觉得温书怡如潭水一般的眼眸深不可测。
    白亦暗暗咬了咬后槽牙，书怡变成现在这样，都是顾越琛那个男人害的。
    他此刻只恨自己没有身份守护眼前的温书怡，他旁观了她所有悲苦的际遇，唯一在她生活中留下的印记，竟也最终变成了加害她的一笔。
    ……
    待白亦被经纪人打来的电话叫走后。
    病房内，
    温书怡看着从许伟送来的包裹，她目光微凝，最终拆开了包裹，一份离婚协议躺在大信封中。
    看着加粗的醒目标题，温书怡眼睫翕动，掩下眸中翻涌的恨意，不知为何，一瞬间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倏然想起了什么，温书怡拿起一侧的手机将顾越琛从黑名单中拉了出来，快速给他拨打了一个电话：“喂。顾越琛。”
    顾越琛此刻站在顾氏集团顶楼，俯瞰着楼下渺小的一切，他嘴角微微一勾，道：“收到了？温书怡，你若是不愿意…”
    “不，我愿意。但你不许动温玉青，我我就答应离婚！”
    顾越琛拳头猛然捏紧，道：“伤害温玉青？”顾越琛简直是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拿温玉青一个孩子开刀？
    原来在温书怡这个女人眼里自己竟然是这样的小人。
    那谁可信呢？白亦吗？
    顾越琛心底只觉得想笑，对于温书怡的心思彻底冷却了下来，说道：“呵呵，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干这种事情。离婚吧温书怡！”
    挂断电话，顾越琛烦躁的拉扯着领带，却还是难以平复他此刻的郁闷之意。
    而另一边，
    温书怡得到了准确的回复，拿起桌面上的笔丝毫没有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对于这个男人，自己除了憎恨之外没有其余的感情。
    刚刚到一旁柜子上的手机，铃声倏然响起。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奶奶”二字。
    是柳毓华打过来的。
    温书怡看清楚来电人的姓名，一时间内心涌上五味杂陈。不知为何，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平白被人陷害至此，却是她最终面对所有人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温书怡迟疑了良久，最终还是选择接起了电话，在即将自动挂断之前。
    “喂，奶…顾老夫人。”温书怡眼瞳颤了颤，随即换了个称呼。
    对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焦急询问，或是质问指责。而是格外的平静。
    “书怡，你早饭吃了吗？”柳毓华平常的就如同先前无异。
    温书怡显然没有想到柳毓华会这么问，她如实回答：“还没，顾老夫人，我和顾越琛，已经签订了离婚协议了。”
    柳毓华似是已经知道了一般，没有很大的反应，她此刻突然感慨道：“书怡啊，很多事情无常，若是晓得你们会是这番结局，奶奶也不会当初将你强留了。唉，书怡你放心，越琛和林家不会找你麻烦，只是…现在还是缺乏证据，所以越琛才…”
    温书怡有些错愕，她没有想到顾老夫人竟然会愿意相信自己。
    沉吟片刻，温书怡对着电话那头道：“顾老夫人，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至于他们，我不需要他们这些人的怜悯。”
    她未曾奢望当下还能有愿意相信自己的人。
    弥留之际，温书怡眼底划过一丝坚定之色，说道：“顾老夫人，我温书怡没有做过的事情，我绝对会自证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