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峰点点头，孙如海说的很直白。
    他也能听懂。
    可是，他并不接受。
    杜玉峰坚定地道：“我还年轻，仕途上，一定还会有进步。”
    孙如海点头道：“不错。以小杜你的能力，只要有机会，当然会有进步。”
    “可是机会是随随便便就有的吗？”
    “有能力的人，天底下多的是。”
    “你以为，那些碌碌无为的人，难道都没有能力吗？”
    “不是的，他们只是没有机会。”
    “他们不仅没有试错的机会，更没有上位的机会。”
    “机会就那么几个。同样的能力，机会只会落在有关系的人头上。”
    “关系是什么？关系就是门当户对。”
    “有时候，机会甚至不看能力，只看关系。”
    “你现在是副科，还是正科？”
    “你准备花几年的时间，到厅一级？”
    “你只有达到这个级别，才勉强有资格在吴家人面前，说喜欢。”
    “可是，等你到了这个级别，你自己都多大了？”
    “想明白一点吧。”
    “你现在的努力，其实是在给你的下一代打基础。”
    “你和吴家这样的人家，所不同的就是。”
    “这些人家，在上一代就已经下打了这个基础。”
    “差距是整整一代的时间。你能弥补？”
    “我再问你，就拿你来说。”
    “如果，你奋斗了一辈子，取得了一些地位。”
    “那个时候，你会愿意你的孩子，再掉回去？”
    杜玉峰脸色变幻不定。
    想了半天，杜玉峰的脸色终于平缓了下来。
    孙如海看着杜玉峰，他很好奇，杜玉峰现在的想法。
    是放弃，还是继续？
    杜玉峰对孙如海道：“海叔！你说的道理，我都懂。”
    “同时，我们也知道一点，那就是这天底下。”
    “很多事情的发生，有时候毫无道理。”
    “凡事，皆有例外。”
    “我的信念里，有一句话：万事皆有可能。”
    “如果我和某人，没能走到一起。”
    “我宁愿相信，那是彼此之间，没有感情的分道扬镳；”
    “而不是其他的任何外在原因。”
    “海叔，也许你说的都对。可是，我仍然想试试。”
    “难，并不是没有可能。一代人的差距，也不一定必须要用一代的时间来弥补。”
    “时代在变化，思维在发展。上一代人用一辈子去积累的东西，在这个时代，或许只需要几年。”
    “用一句俗的不能再俗的话来形容：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我不怕难，我怕不难。”
    孙如海有些看不懂杜玉峰了。
    摇了摇头，也没有多说。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出来的。
    没到最后，都是输家。
    到了最后，既分生死，也决输赢。
    可是，这个最后的定义权，又偏偏在每个人手里。
    不放下，就没到最后，就没有输赢。
    杜玉峰要如何决定，要如何选择，孙如海没办法左右。
    该聊的，该说的，他尽力了。
    孙如海没等杜玉峰一起，自己先行返回了洪州。
    杜玉峰晚上要陪奶奶吃了饭再走，也不必与孙如海同行。
    满打满算，这趟回来，也只能待一天半不到。
    奶奶吃饭的时候，见杜玉峰有点闷闷不乐，便让杜玉峰饭后到书房来。
    奶奶的书房，是小时候，杜玉峰经常呆的地方。
    别的孩子正在漫山遍野撒欢的时候，他更喜欢拿一本书，斜靠在窗边，安静的阅读。
    书房的书很多，有一面墙都是各种各样的书。
    这在小山村的人家中，绝无仅有。
    杜玉峰拿一本《作为意识和表象的世界》，随便翻了翻。
    奶奶才走了进来。
    姑姑端着茶，也走了进来。
    木制的书房，在温暖的灯光下，显得很有温度。
    奶奶坐在书桌后，招了招手笑道：“崽崽最近在看什么书啊？”
    杜玉峰坐到书桌边，“奶奶，前两个月还在学校的时候，看了一些哲学类的书。”
    姑姑泡好茶，便开始整理散乱的书籍。
    杜玉峰把书放到奶奶面前道：“奶奶，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只存在于大人物的意志之中。”
    “我们这些普通人，只能在伟人的思想中存活？”
    姑姑停下手里的活计，侧过头，诧异地看着杜玉峰，“小峰，是不是碰到什么困难了？”
    杜玉峰摇了摇头，“只是有点儿困惑。”
    奶奶戴着老花镜，拿起杜玉峰放在书桌上的书，看了一眼。
    然后又放下。
    “崽崽，中午的鸡，姑姑烧的好吃啵？”
    杜玉峰点头道：“好吃！”
    奶奶笑道：“哪天鸡变成了凤凰，你还想吃啵？”
    杜玉峰道：“还想吃！”
    奶奶道：“能吃得着啵？”
    “变成凤凰了，普通人，肯定就吃不着了！”
    杜玉峰摇着头，继而反应过来，奶奶是在鼓励自己。
    让自己从鸡变成凤凰，让自己变得强大，没人可以吃掉自己。
    那个时候，自己就是大人物，别人只可能活在自己的意志之下。
    “我是怕，鸡还没有变成凤凰之前，就被吃掉了！”
    姑姑在一边笑道：“不要怕，怕的话，鸡永远变不成凤凰。”
    奶奶也跟着笑道：“崽崽，莫怕。”
    杜玉峰便也笑了，“不怕！”
    奶奶对姑姑道，“阿华，把那本《资治通鉴》给崽崽！”
    姑姑找到资治通鉴，递了过来。
    奶奶拍着这本书道：“这本书，所有的历史，就只有四个字：实事求是。”
    “崽崽既然做官了，这个书是要读的。”
    杜玉峰不好意思地笑笑，秘书叫什么官啊！
    奶奶又问道：“那个小海走后，崽崽就不开心了。”
    “说说看，有什么困难，说不定奶奶能帮得上忙。”
    杜玉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便道：“海叔下午的时候，问奶奶您是什么身份。”
    “他觉着奶奶你，很特别呢。”
    “在这样的小山村，像一个世外的高人。”
    奶奶把老花镜摘了下去，她心里明白，崽崽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份。
    “身份从来只是世俗人眼中的屏障。”
    “奶奶一直不想说，一来，是没什么值得说；”
    “二来，身份这东西，更多的是锦上添花。”
    “鸟站弱枝而不惧，不是因为鸟的这个身份，而是鸟的飞行能力。”
    “没有与身份相匹配的实力，就是名实不符，反而会伤害自己。”
    “古时帝王家的身份高不高，背景大不大？”
    “碰到能力与帝王身份不符的时候，通常也会死得很惨。”
    “历史上，被杀死，被饿死，被乱刀砍死的帝王，比比皆是！”
    “世人讲身份，讲背景，其实是走了误区。”
    “奶奶以前说，时机到的时候，你自然而然就会知道。”
    “现在，奶奶，还是这样说。”
    杜玉峰认真地点点头道：“懂了！”
    奶奶便笑道：“崽崽一定要把心放宽，困难都会有。”
    “有些人怕困难，有些人怕没有困难。”
    “崽崽想做什么样的人啊？”
    杜玉峰点头道：“奶奶，我想做迎难而上的人。”
    “下午，海叔也想看我的想法。”
    “我说：我不怕难，我怕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