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好。”
    “哦，出什么问题了？”陈猛问。
    “说来话长…”
    展露儿情绪忽然间变得有些低落，离开陈猛怀抱，端起茶杯，润了润嘴唇，然后把茶杯递给陈猛，说道，“自从改制之后，借着这个风头，利用马家的人脉，农机厂去参加了两次展销会，产品一度有起色，销量大增。
    不过，短暂的上升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销量一天不如一天，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听说连发工资都困难。”
    “我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
    陈猛喝了一口水，茶杯上还留有展露儿的唇膏甜味，陈猛舔了舔嘴唇道，“农机厂之所以难以为继，你真以为是体制的原因？诚然，大锅饭的制度，弊端很多，比如，干多干少工资一样多，久而久之，工人们就失去了积极性。
    失去了积极性，也就失去了创造力，工厂就变得死气沉沉，缺乏创意的产品，怎么可能有竞争力。
    还有一个弊端，就是晋升通道堵死，论资排辈现象十分严重，庸者居高为，有能力的人，反而得不到晋升，那些溜须拍马的人，能讨领导欢心，反而得到晋升。
    长久这样下去，管理者都是一帮庸才，一天到晚心思都放在了钻营身上，厂子效益怎么可能好。
    但是，这只是表面原因，管理层不行，如果产品质量过关，厂子照样能够存活，要知道农机厂的产品，一度销量全国前20，只是这两年才开始急速下滑，说明厂子里还是有人才的。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产品跟不上时代。如今无论什么产品，更新换代的很快，不像以前的人们，经济条件差，买任何东西都讲究耐用。
    现在的人们更讲究各种功能齐全，不仅要耐用，还讲究性价比，商品的功能，档次等等…
    马翔和老展接手农机厂之后，如果肯投入研发，引进国外高科技技术，下苦功夫，不出两年，厂子一定可以起死回生。
    而不是仅仅把老旧产品，换个包装，打打广告，就能热销大卖的。”
    陈猛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这话，连展露儿都是第一次听到。
    不禁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点点头道，“记得当初你跟我说过，千万要劝住老展，不要跟马家合作，不要掺和农机厂改制，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结果？”
    “没错，马翔压根就不是干事的料。他的目的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无非就是完成夏崇山没有完成的事儿，怎么可能愿意花大力气去投入研发。对他来说，干实业投入大，回报慢，还不如直接侵吞来的快。”陈猛说。
    “我跟老展说过，让他注意马翔，可他不听，我有什么办法。”展露儿气愤道。
    虽然跟老展的关系不好，但毕竟是亲生父亲。
    她也不希望看到老展被马翔给骗了，落得个夏崇山一样的下场。
    “你父亲不是不相信你的话，只是，他没得选。明知道跟马翔合作，将来有可能落得个跟夏崇山一样的下场，他也必须合作，否则，不用等将来，现在就已经落得个跟夏崇山一样的下场了。除非，他愿意放弃辛辛苦苦打拼了二十多年的事业，换成是你，也不愿意吧。”陈猛说道。
    “当然不愿意。”
    “所以，你父亲跟马翔合作，至少还有一到两年的缓冲期，可以挣扎一下。只是按照你的说法，只怕下半年，农机厂就有大变。”陈猛说道。
    “变吧，我也无能为力，只希望到时候，老展能保住性命就行。”展露儿叹口气。
    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
    陈猛张了张嘴，没说什么，他也不敢保证，一定能保住展建国性命。
    农机厂接二连三的出事，不仅仅会让上面雷霆大怒。
    也会让工人们陷入极度的愤怒。
    到时候，只怕闹的事儿比上次更大。
    一旦马家抽身离开，势必要找一个替罪羔羊。
    展建国绝对是最好的人选。
    真到了那个时候。
    上有压力，下有愤怒。
    谁都没有把握能保下展建国。
    ……
    陈猛在穆青回来之前离开了。
    说实话。
    他有点儿期待这一天早点到来。
    不仅是为了心中的计划。
    还有一点儿不可告人的目的，老展一旦出事，展露儿和穆青势必不会看着不管。
    到时候。
    只要他答应出面挽救展建国，提出让展露儿嫁给他，穆青还能反对？
    开着车。
    经过农机厂的时候。
    陈猛拐了进去。
    农机厂虽然经过改制，但跟之前的变化不大。
    厂房还是那些，工人比以前少了一些。
    农机厂家属楼下面。
    依旧有不少老头儿老太太在下棋，打扑克，聊天儿。
    陈猛把车子停在一边儿。
    走了过去，假装看棋，听老头们说话。
    “老张头，上个月你拿了多少钱？”
    “拿了100块钱，基本生活费。”
    “你还算不错的，我才拿了几十块钱，厂子的效益越来越差，我都怀疑撑不过一年了。”
    “啊呸，这帮吸血鬼，走了一帮又来一帮。现在这一帮甚至还不如之前那一帮。”
    “不是个屁，以前那一帮再怎么贪，好歹还能保证咱们的退休待遇，现在这一帮，就知道变卖厂里的资产，当官儿的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苦了咱们这些工人。”
    “没办法，现在是私有制，不是以前大锅饭了，人家是老板，能给咱发一点儿都是大发慈悲啦，没让咱们饿肚子就不错了。”
    “妈的，惹急眼了，老子上省里告他们去，老子都要问问，市里说的可好听，改成私有制之后，厂子里的效应一定会大大提升，现在他妈还不如以前，到底是谁非要把国资卖给私人的，这中间有没有什么猫腻。”
    陈猛听这帮老头骂骂咧咧。
    也听出了一些东西，越发感觉风暴即将来临，装作无知的问道，“之前不是说，一刀切之后，新的厂子不管退休工人了吗？怎么现在还发起退休工资了？那说明新的厂子领导还不错嘛。”
    “年轻人，你懂个屁，之所以又给咱们这些退休工人发工资，还不是为了好做账目，变着法的侵吞资产。”有个戴眼镜的老头扫了陈猛一眼，气呼呼地道。
    “老董头，你别胡说八道了，现在厂子本来就是一家私人的，老板侵吞自己的财产，左口袋进右口袋，疯了吗。”
    “得，爱信不信，我还懒得跟你们解释，一群没有文化的大老粗。”老董头讥讽道。
    “是，你有文化，那就别跟咱们这一群大老粗玩啊，起开起开。”
    几个下棋的老头儿脸上挂不住了，把老董头儿给轰走了。
    老董头背着手，骂骂咧咧的走了。
    陈猛连忙跟了上去，“老师傅，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