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淮靠在墙上，耳间全是南佳的哭声，看着一旁有些冷静的周述，垂下的眼眸注意他紧握的拳头，微微一怔。
    随后话语悠悠道，语调意有所指，“真的决定了？”
    微顿，注意到周述的另一只手也渐渐攥紧，徐嘉淮微微扬眉，随意般问道，“听南佳哭成这样，你真的能忍心吗？”
    “周述，你真的能放下吗？”
    徐嘉淮的嗓音轻声而缓慢，周述红了眼眶，扪心自问，他真的可以放下吗？
    周述也在问自己的内心，真的可以做到放下转身离开吗？
    答案是不能的。
    周述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徐嘉淮。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又怎么会因为担心南佳，转身离开特地去找周言来看看她的情况，又怎么会躲在门口不敢进去也不敢离开。
    但脑海里只要想起南佳说的话与不相信的眼睛，周述就觉得心很痛，想到南佳维护江屿白所做的事情和所说的话，周述就忍不住回想着那时的每一幕。
    周述的声音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与温度，说话的速度很慢，“可是，徐嘉淮，我也会累。”
    脑袋随意的靠后，轻声问道，“我们三个认识多久了，快八年了吧。”
    徐嘉淮微微一怔，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他们认识的时间，仔细想想，他和周述已经认识快十年了，南佳是后来转学来的，但细算，也有七八年了。
    他没有仔细想过，就好似他的生活里，他们的身影一直都在，徐嘉淮也从来没有想过以后的他们会不会分开。
    “从我和你说我喜欢南佳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年了，但是她的心思一直在江屿白身上，光付出得不到收获，这种喜欢太累了。”
    周述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还有几分无力，侧眼看着徐嘉淮，微微浅笑着，“不是所有人都能和周言一样。”
    “周言得偿所愿是因为她喜欢的是你，她遇到的也是你，幸运的是你也正好喜欢她。”
    话语刚落，周述抬眼看着不远处的校园，并排的梧桐树在微风中摇曳，今天的天气很不好，就好似他们的心情一般。
    “但我不是周言，南佳也不是你，我们是不一样的。”
    周述的眸眼闪过一丝失望，唇角也溢出一丝苦笑，“我先走了，你一会带她们去操场上课吧。”
    周述害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心软，会忍不住冲进去告诉南佳，其实自己早就原谅她了，会忍不住一次次的原谅南佳对他做的一切与伤害。
    但周述不想把自己搞得这么卑微，喜欢应该是纯粹且炙热的，而不是一味地委曲求全，这样的喜欢毫无意义。
    教室里哭泣的声音逐渐减弱，南佳抱着周言已经哭不出声音了，只是呆呆的靠在她的肩膀上，失神地看着一个方向发呆。
    缓缓过后，南佳沙哑的声音低声喃喃着，“言言，江屿白不喜欢我，我还把周述弄丢了。”
    周言的嗓音很轻，带着几分安抚和开导，“佳佳，给彼此一点时间，周述也需要好好想想和你之间的感情，不管是友情还是什么，经历了这些事情，他都需要时间来消化。”
    周言说的话，南佳都懂，低垂的眼睫微微抬起，“我知道，周述需要时间，我知道。”
    “我没事了，你不是和徐嘉淮去办公室填表了吗？怎么会突然回来。”
    周述再三叮嘱过周言，不要向南佳透露是自己让她回教室的。
    面对南佳泛红微肿的眼眶，周言将话语咽下，双眸微微含笑，“下节课不是体育课吗，我们填完准备回教室放东西的。”
    南佳一向很相信周言，对于她这番话也不过多怀疑，只是双眸微微暗淡，有些沉默。
    周言的腿跪在地上有些发麻，看着南佳同样跪坐在地上的双腿，手微微抬手，搀扶着她起身。
    上课铃已经响半天了，周言假意放下自己的手链，这是徐嘉淮送给自己的，南佳也是知道的，默默站在旁边等着。
    “佳佳，以后不要再一个人躲起来哭了，你可以告诉我，也可以告诉姜姜，我们都可以做你的树洞，不要一个人把情绪憋在心里。”
    南佳伸手挽过周言的手，微微笑道，“我知道，有你们我一直很幸运。”
    徐嘉淮一直在楼梯口等他她们，见她们挽着手出来了，抬手看了眼时间，离上课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周述应该会和老师请假。
    周言显然也有些惊讶徐嘉淮还没有走，清澈的眸眼微微瞪大，语气不免有些吃惊，“徐嘉淮，你没走啊。”
    徐嘉淮收敛起懒散的姿态，微微站直身体，温和的语调缓缓说道，“等你一起。”
    南佳停下脚步，手指微微惊讶的指向徐嘉淮，“徐嘉淮，搞了半天你一直在门口！”
    南佳有些懊恼哭这么大声音，其实长大以后，她很少会哭的。
    一时感觉有些抬不起头，嘴里小声嘟囔着，“那我刚才哭的那么大声，你不都听见了。”
    南佳的声音很小，但还是传入两人耳间，徐嘉淮与周言微微对视，语气悠悠，语调拉长而缓慢，“略有声音传来，功力不减当年。”
    两人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了，那个时候的南佳还是一个喜欢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周述没少哄她。
    每次南佳小嘴一撇，徐嘉淮就可以熟练的捂耳朵和找纸巾。
    初中的时候，三个不在一个班，甚至不在一个楼层，周述还时常抱怨听不到南佳的哭声还有些不习惯了。
    随着徐嘉淮的话一出，南佳神情微微僵住，随后拉着周言就下楼，嘴里还不忘吐槽着，“言言，徐嘉淮这种男人都不能要，嘴太毒。”
    身后传来的轻笑声有些清冽，南佳渐渐收起脸上的神情，低声喃喃着，“徐嘉淮哪有周述嘴毒呀，他才是最毒舌的那个。”
    只不过，现在听不到周述和自己开玩笑的声音，南佳竟有些不习惯，甚至是怀念那个时候的几人，打打闹闹，却怎么也吵不散。
    周述也怎么都吵不散，也不会和自己疏远，甚至是拉开距离。
    周言本以为周述只是想要点时间来梳理清楚自己和南佳之间的感情，却不曾想，三人刚走到操场就看见周述在教孟圆打羽毛球。
    周述的行为举止处处都在告诉南佳，他再也不是喜欢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周述了。
    他有了新的人际关系，也有了新的兴趣爱好，他的世界也不再是围绕南佳转动了。
    这明明是自己所希望的，为什么要难过呢？
    自己不是最讨厌周述围着自己打打闹闹的吗？
    现在的结局不应该是自己所希望的吗？
    南佳与周述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热的，算不上关系很好，但也不至于很差，他们之间总是缺少几分亲近。
    反而是周述，对南佳总是有一直处于礼貌的疏远。
    这种感觉很奇怪，以至于周言都有些看不下去，周末直接给周述堵在房间不让出去。
    周述有些无奈，看着与南佳行为举止一样的周言，他竟不知是谁学谁了。
    既然不让自己出去，周述索性放下准备出去喝水的想法，随意的将杯子放在桌子上。
    脸上的神情微微懒散的躺在沙发上，手随意的撑着脑袋，语调微微闲散，“有事？”
    看着眼前随意且懒惰的周述，周言有些生气，拿起地上的抱枕丢向他，沉下脸来，眼色冷厉，话语也微微不满，“周述，你好好坐着。”
    听出周言话语间所掺杂的不满，周述微微收敛，放下长腿，扬起双唇讨好般笑着，“姐，你别生气，有话坐下来好好说。”
    周言眉眼间还带着几分不悦，随之坐下，微微皱眉认真道，“周述，我们都看得出来，佳佳已经知道错了，你气还没消吗？”
    周述好似听不懂周言在说些什么，神情有些迷茫，语气吊儿郎当道，“啊，什么气？我生气了吗？”
    周言气得抬手打了他一下，语气不似刚才温柔，微微严厉，“周述，你好好说。”
    随着周言的话缓缓而出，周述收起脸上的笑意，双眸侧目看向摆在柜台的游戏手柄。
    这是今年生日南佳送的，他很少拿出来用。
    有时候他晚上睡不着时，就会看一会它，脑海里也会回想起和南佳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
    看着手柄，周述眼眸里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悲凉，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周言，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种相处模式就挺好的吗？”
    幽暗的双眸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遮盖住周述眼底的落寞与失落，“不温不热的关系，刚刚好的距离，是大家都觉得舒服的相处。”
    周言了解周述，如果他是真的觉得舒服，这段时间就不会是这种闷闷不乐的状态了。
    虽然在学校表现出来的样子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只有周言知道，周述房间的灯常常亮一整夜。
    周言想，周述并不是真的不想再和南佳和好，也许他也只是迈不出心底的那道坎，所以才会整宿整宿的失眠。
    也许周述也会在夜晚偷偷懊恼和后悔吧。
    周言的视线落在周述纠缠在一起的手指上，眸眼不由闪过几分担忧。
    随后抬起的双眸直勾勾看着周述有些躲闪的眼睛，言语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你真的觉得舒服吗？”
    脑海里回想着这段时间，南佳实验课常常往周述那边看，有些失神。
    就连手被灼伤也不在意，她明明是最怕疼的，也是最受不了疼痛的。
    痛觉最敏感的人有一天却不再害怕疼痛了。
    周言微微收敛起双眸里的神色，语气有些轻缓，抬起眼皮，淡淡说道，“你难道真的看不出佳佳好几次眼里的难过吗？”
    周述脸上的神情有些疲惫，靠在沙发上微微叹气，随后侧目看着，双唇微动，一字一句缓缓而起，“周言，我想要的一直都不是南佳的道歉，她对不起我什么了？”
    侧目的双眸微微盯着周言，面对周言的视线，坦然迎视，随后淡然笑着，“就因为那几句话？不至于，你弟我没那么脆弱。”
    “我们周家的男人哪是这么容易打倒的，那些话我早就忘记和不在意了。”
    这个时候周述还有心情开玩笑，周言有些无奈，随后靠在沙发上轻笑着开口，“我当然知道，我们周家的男人才不会这么小心眼。”
    周述听出周言话语间的安抚，微微歪头，语气有些轻描淡写道，“我一直都没有生南佳的气，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唇线缓缓拉直，抬眸盯着周言的眸眼，直言道，“我可以感受得到南佳对我的好，甚至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如果是以前的周述，肯定都要感动死了吧。”
    周言不觉得现在的周述和以前的周述有什么区别，话语间微微扬起落下，“现在的周述也可以很感动，你还是你，周述又没有变。”
    周述侧目的双眸微微暗淡，直勾勾地看着她，但话语间多了几分认真，“周言，我一直都没有变，我一直都还是从前的周述，但这才是我原本的一面，我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
    嗓音微沉，有些停顿，指尖在沙发上缓缓轻敲，说话的语速很慢，“我明白南佳想和好的心情，但是周言，我赌不起了。”
    “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就毕业了，谁也不知道毕业之后，我和她会是什么样子的。”
    周述现在的情绪并不好，哑着声线接着说道，“其实我们都清楚，南佳心里还是有江屿白的，这已经是我和她第二次因为他吵架了，我不知道未来还会不会有第三次第四次，甚至无数次。”
    “我也不想再因为江屿白和她吵架了，也不想再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了。”
    听完周述的话，周言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说，周述现在考虑的顾虑太多，甚至连未来的打算都考虑到。
    他比周言想的多，也考虑的更多。
    短暂的沉默后，周言轻声开口，“但是你都没有问过佳佳是什么意思，这样对她不公平，我看得出来佳佳真的很难过。”
    “周述，在南佳眼里，你也很重要。”
    面对周言的话，周述显然有些沉默，幽暗淡然的双眸微微垂下，指尖也缓缓停下敲打。
    “你们认识这么多年，这么久的感情，就算是单纯的友谊，你对佳佳没有什么过多的情感，但这么长时间的感情，又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周言深吸一口气，微微低垂的眸眼有些迟疑，安静了几秒，如实说道，“你说南佳是在自我欺骗，你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