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迟了还来？”
    夏至看到夏霜进屋，皱了皱眉头，嘴里的话，不太热情似的。
    如果是第一次认识夏至，被她这么说的朋友，十有八九会被劝退了，觉得这个朋友也未免太冷了。
    可是夏霜是她姐姐，有血脉亲情在，哪怕夏至语气再凶一点，她根本也无所谓。
    亲情带来的热情，就能抵消这些负面的情绪带来的影响。
    还有，就是夏霜认识夏至一段时间后，已经能敏锐捕捉她冷感面具下真正的喜怒哀乐。
    夏至这话说的，听起来是在责备，其实她真正的语气下隐藏的是关心。
    别人听不出来，夏霜心知肚明。
    因此，她浅浅一笑，一点也不在意夏至“恶劣”的语气，道：
    “有工作，先做了，再来看你。给你带了一个好消息。组织上同意你回家探亲了。”
    夏霜一口气说完，因为她也不忍钓夏至的胃口。
    这个消息，是她们一家人等了多久的期盼。
    “什么？真的？”
    夏至的神情，肉眼可见欢快起来。
    这是夏霜印象中，第一次看到夏至这么愉快的表情。
    虽然这个含着笑意的眼神一闪而过，但是夏霜还是接收到了，心情大为愉悦。
    “当然是真的，从现在起，你随时可以回家，当然，要有我陪的情况下。”
    夏霜每次回答，都要尽量表达信息量，她不想让夏至费劲猜。
    因为夏至前面的日子，已经一直在猜了。
    猜谁是她的父母？
    猜为什么父母不喜欢她？
    猜她下一顿饭在哪里？
    猜她今天会不会死在任务中？
    夏霜每念及此，心中就是酸酸的。
    所以她能说清楚的事情，绝不会让夏至猜。
    夏至开始没有感觉，后来慢慢似乎体会出她的用心。
    所谓真爱，就体现在这些细节里。
    夏至会软化，会有所期待，也是因为夏霜这些无处不在爱的细节。
    “那我现在想去你家，可以吗？”
    夏至脱口而出。
    从被带回来，她已经在这个小小的天地拘太久了，太向往外面的自由了。
    而且，她确实想去看看夏染。
    夏染期间又来看了她一次，让她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母爱。
    现在夏霜说能出去，她立马就想去看夏染，好好再去沐浴下母爱的阳光。
    一点也不夸张，她就是这么想的。
    以前小学读课外阅读时，老师上课念到“沐浴在母爱的阳光中”，她就想过：“母爱是怎么沐浴的？”
    因为她的养母都不疼她，非打即骂，连饭也吃不饱，所以她真的难以体会母爱的沐浴。
    但是当夏染疼爱她时，她真的好象感觉到身上被暖阳照到，从内到外，都是暖洋洋的。
    这让她就象向日葵一样，想要逐阳而生。
    “可以，那走吧，出去住几天再说。”
    夏霜没想到夏至这么迫不及待，她还以为她需要考虑一下，再确定出去的时间。
    没想到夏至欣然答应。
    看她的愉快的样子，似乎早有所想。
    此时的她，在收拾整理出去要穿的衣物，带来的零散小玩意，就象一个要去春游的快乐小孩。
    虽然她没有大笑、唱歌她来表明她的情绪，但夏霜从她细微的动作就能感觉她的这种欢快。
    真心，没有遮挡和掩饰、隐瞒。
    就象一只快乐的小猫咪，看到主人来时，躺下打了个滚，还露出肚皮，等她来撸似的。
    夏至，原本象蚌壳一样闭合的心，慢慢开启了一条缝隙。
    太好了！
    夏霜眼圈红了。
    她甚至都想像得到，如果夏至没有被抱走送人，她从小和夏至一起长大，她们一起出去春游、上学，吵嘴，该有多么开心。
    和夏颜乍见，夏霜都没有这种触动至深的情绪。
    因为夏颜当时已经结婚了，石磊是一个优秀的伴侣，对夏颜也是呵护备至。
    前半生再有坎坷，也被一个温暖的爱人缝缝补补，用心修补好了。
    而夏至什么都没有。
    甚至那时候她陪着赵雷，都是顶替她而出现的。
    “我好了。”
    夏至自顾收拾东西，从小受到的训练，让她收拾起内务来飞快，不一会儿，就收拾到自己带来的20寸大小的藤条箱里。
    合上箱盖，她眼神扑闪，愉快地看着夏霜。
    “好。”
    夏霜伸手，替她拿过藤条箱子，然后还下意识地伸手抚了下她的发顶。
    这时候，夏至是坐在床沿，而夏霜是站着，自然高她半个身子，抚她发顶，轻而易举。
    做完这一切，夏霜才惊举，自己都是冲着夏至的大忌而去。
    身为一个合格的杀手，她方才的举动，处处露出空门，夏至在这几十秒间，有一百种办法可以秒杀她。
    而方才，她是全然放下戒备，根本没有提防夏至的。
    “姐，让我抱抱你。”
    没想到，夏至不光没有躲闪，或者有所动作，反而是把脸贴近她的小腹部位，然后用手歪着她的腰。
    她们都是成年人了，如果外人此时乍看到她们的举动，肯定会觉得怪异。
    但是夏霜此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夏至是有多缺爱？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给她这样的温暖吧？
    夏霜心里对把她们送人的张卫东母子，多了几分恨意。
    以前还以为他是她们的亲生父亲，不可能逆血缘行事，现在知道他只是个中的操盘手，操弄了母亲的前半生，还操弄了她们姐妹的悲喜人生，心里对他就有一种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感觉。
    此时，夏至这般放松的状态，让夏霜在心里重重记下了张卫东一笔。
    “以后就好了，妹妹，你和我们在一起，什么都会有，你缺的我们都会被给你。”
    夏霜低下头，轻轻抚着夏至的长发。
    夏至和她们姐妹俩一样，都有一头浓密的秀发，轻轻抚摸，好象一匹滑顺的锦缎，全然没有一丝杀气。
    “嗯，够了。今天收到来自姐姐的温暖。”
    夏至松开夏霜，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脸上笑意绽放，竟比骄阳还暖。
    若是在这一刻夏霜认识夏至，根本不会认为她是一个冷血的杀手。
    唯其这样，她才愈发心痛。
    她的夏至，原本可以象夏颜一样，甜时温暖可人，飒时独挡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