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颜一看院子里的凌乱的阵仗，也是挺气的，什么人啊？白白占了人家房子十几年住，现在要搬走了，就故意埋汰人，把家里的破烂货留下了。
    “算了，我们不计较。说快要出政策了，以后说不定房子咱们可以自己出钱买，到时候，咱们肯定要把这老宅子买下来。
    别看宅子不大，但是这里离你们爷爷家近，方便以后他年纪大了去照料他。
    还有这一院子的榆钱，我们也舍不得。
    他们兄弟仨从小都在这里长大，最记得的，应该就是这里了，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说到这，司琴眼圈又红了。
    “妈，别难过，你看日子不是一天天变好的吗？我们家也会变好的。”
    婆婆还未和她具体谈过家里兄弟仨的事情，夏颜也摸不清现在都发展到什么状况了，不好乱安慰。
    “嗯，你们都回来，那就是好事。”
    司琴说这些时，腰背是挺直的。
    她也是一个坚强的女性，别看以前总是跟在丈夫身后，默默无闻，实则在外是工作一把手，在内则是操持家务、管好儿子的贤内助。
    司琴说起来也是传统型的中华妇女。
    但真的家庭发生变故时，她却坚韧地撑起了家中的一切。
    石泰从高处跌下，男人嘛，都是要面子的，心情可想而知，不去投湖就很好了。
    所幸，有司琴从旁安慰，哪怕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她也能去当了自己的嫁妆，用高价买来米，给家里熬一锅香喷喷的粥。
    就是这样的人间烟火气，留住了最低谷时期的石泰。
    要是没有司琴，早就没有石泰了，何尝说现在有重新翻盘的石泰，他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现在起复后，石泰坐着电梯直升上去，有人送这个送那个，还送女人，石泰反感极了，他不会落下在危难时期一直陪着自己的爱人。
    司琴站在院子里，思前想后，一时忡怔。
    夏颜和石凌静静陪着她发呆。
    这时候的气氛，有一种微妙的情绪在滋生，她们多说一句话，哪怕咳嗽一声，也会破坏这一刻的气氛。
    司琴好像在这几分钟内，短而迅速地回顾了一下过往的艰辛。
    最后，她抹了下眼睛，笑道：
    “让你们看笑话了。我在这里，突然想起从前的好日子，想起人心险恶，想起我们在苦寒之地时，孩子们受的苦。
    我都没想过，有一天会回到这里。
    我以为，只能在梦里回来。
    刚才一晃神，要不是看到你们，我还以为在做梦。”
    夏颜上前亲热地拉着司琴的手，说：
    “妈，不是梦，以后我们都是好日子。”
    夏颜有这个信心。
    司琴抚了下她的头发，又看看她修长白皙的手指，说：
    “明天我打几个人过来打扫，然后还要叫装修的师傅，把这里重新好好粉刷一下，再添置好家具，总得三个月吧，希望今年能在这里过年。”
    夏颜算算，差不多要这些时间，就点了点头。
    这是两进的院子，边上各有一间侧院，夏颜看过，侧院里亦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卫生间、厨房，卧室，应有尽有。
    夏颜很钟意这样的小院子，却又不知道还有没有其它人住，当司琴问她想挑哪里住时，还说尽管挑，哪里都可以。
    夏颜哪里敢顺杆子爬呀？
    规矩就是规矩，家里的公婆，肯定住后院右厢房的大房。
    至于两个小叔子，也不知道过去他们是怎么住的，夏颜不想抢了他们熟悉的地盘。
    于是，夏颜说：“我也不知道过去他们怎么住的，要不，左边的小院子有人住吗？没有我们就住那。”
    “没呐，那里过去一直空着，但设施基本是全的。不过这些年也是有人住的痕迹，你们看，墙都黑了，卫生间也是乱七八糟的。
    不过没事，全部重新装修一遍，等我们住进来，就一切如常了。”
    石家的宅子，不在于大，而在于隐私空间隔断好。
    司琴果然介绍了这点，说，她以前就想到，自己家生了三个儿子，空间就这么点，但大家肯定都喜欢过自己家的小日子。
    因此，她会有意识地多做隔断，如果三个儿子都住家里，也能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
    两个侧边的小院子，是当时两边的地有空余，他们搬进来后，再向上级申请加盖的。
    夏颜哪里会不满意？
    这样的四合院，以后价值上亿，她能不满意？
    婆婆估计做梦也不会想到吧？
    看完旧居，选定了夏颜两口子要住的院子，司琴就把门锁上，先回公公家。
    石凌一直有点恍惚。
    到爷爷家后，石凌正想着怎么搭话呢，司琴看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自己先憋不住了。
    她说：“小凌啊，我知道你想打听小蝉的消息，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小蝉自己不让我说的。”
    “什么？大伯母，你和我姐联系上了？我姐出了什么意外？为什么不让你和我说她的近况？”
    石凌急了。
    他们就家姐妹两个，从小感情不好，石凌晚上不敢一个人睡，都是姐姐陪她睡，一直赖到下乡，两个人才分开，石凌能不急吗？
    “你姐，再有三天就回来了，她呀，这些年很不容易，她不告诉你，是怕你难过。”
    司琴说着，眼圈红红的。
    “难过？我姐到底怎么了？大伯母，你能透露一些吗？”
    石凌听说姐姐也要回来，心里的不安感稍减。
    只要人在，哪怕怎么样，也没事，她会一直陪着姐姐。
    “你姐在那里结婚了，和当地的根正苗红庄稼人，住的是土窑洞，喝的是浑黄水，还生了两个孩子。”
    司琴摸着心口，不要说石凌了，她自己听到都难受。
    那可是石蝉啊！
    会写诗、会画画、会弹钢琴的石蝉。很多小伙子心中，白月光仙子一样的石蝉。
    司琴都不敢想石蝉现在是什么样。
    “我姐活着就好，能回来，她是离婚了吧？带了孩子一起回来吗？”
    和当地人结婚的，不能回城。
    既然能回来，肯定是离婚了。
    石凌却是无比冷静。
    当年，跟在姐姐后面的小屁孩长大了，她可以保护姐姐了。
    石凌曾经一万次地幻想姐妹重逢的场景。
    也包括这种情况。
    所以，这事变成真的时候，她似乎并没有太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