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目光如炬，墨色翻涌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试图在小傻子的脸上找到一丝心虚的破绽来。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在他看来，苏雨比所有人都要聪明，从初见第一眼看到他，便觉察到了自己不喜的情绪，为了让自己喜欢她，甜甜地冲着自己笑，叫他哥哥。
    甚至还往他的书包里悄悄地塞上了一根棒棒糖。
    严律白认得那糖，是白天里圆脸女生给她的，小傻子揣在兜里一整天都不舍得拿来吃。
    因为气温的原因，那糖有些软化的迹象，严律白从包里摸出来后，便心烦意乱地丢进了垃圾桶。
    光凭这点儿小恩小惠的甜头，就想收买了他，他严律白还不至于这么廉价。
    然而……五分钟后，他黑着脸把那根棒棒糖捡了回来，塞进了抽屉里，还用一把锁给锁了起来。
    苏雨眨眨眼睛，像她前面几次一样，用很是认真地语气告诉他：“是真傻的。”
    “哥哥要不要看看我的药瓶，小雨每天都要吃的。”
    见严律白迟迟没有别的动作，也没要开口的意思，小傻子着急了，小脸上扬着急切的神色，手舞足蹈地给他解释了一番。
    “真的真的，我真的是小傻子……哥哥，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是好孩子，我不会骗人的！”
    严律白在小傻子急促且聒噪的说话声里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他蹙着眉头，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当掌心间传来濡湿的感觉时，严律白才猛地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多的不该。
    瞳孔微微一缩，里头藏着惊骇跟不可思议。
    机会是严律白给的，苏雨最擅长的就是抓住机会。
    于是，趁着严律白还在出神，探出舌尖来，在他的掌心间舔了一下。
    “……”严律白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足够青涩的少年突然红了脸，看着小傻子欲言又止。
    “哥哥，你怎么不理我了？”苏雨站在少年身旁，好奇地凑过去，看他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她看不懂，只觉得上面的那些符号跟文字好看，越是越看越觉得喜欢，脑袋也是越埋越低。
    严律白抿着唇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转了个方向，用后脑勺对着小傻子。
    然而他忘记了，小傻子不是什么花花草草，脚上有根系牵着不能动弹。
    他转了方向，小傻子便跟着转过来，总之，眼睛里就是要看见他才能消停。
    王凤快速把晚饭做好后，一刻不敢耽误地敲开了严律白家的门，对上女儿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有瞬间的恍惚。
    这么高兴开心的苏雨，她还是头回见。
    心中有些动容，看向严律白的眼神也不再充满防备。
    “走吧，你们两个跟我回家吃饭。”
    严律白想拒绝，却被王凤不由分说地给拉了起来。
    苏启明出现在门口，看着脸上带了些拒绝意味的少年，笑着劝道：“来吧，今天晚上做了很多菜，吃不完就该浪费了。”
    “我要跟哥哥坐一起！”苏雨出声，不由分说地拉着严律白的袖口，就要牵着他往家里走。
    这一次，她学聪明了很多，怕直接牵住严律白的手被讨厌，所以便去牵着他的袖口。
    做这个动作时，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紧张兮兮的。
    严律白注视着小傻子的侧脸，眼神里有几分无奈，在僵持了两三分钟后，他妥协了。
    也就是这一次妥协，换来了日后事事以小傻子为先，妥协千万次，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王凤的手艺很好，普通的家常菜做出了大厨的水平，严律白个子高，又在长身体的阶段，因此几碗下去后，也才吃了个五分饱。
    王凤看在眼里，越来越心疼了。
    严律白没爸妈照看，又要读书，又要打工赚钱，生活上肯定都是马马虎虎过的，别说花心思时间来好好做顿饭了，恐怕就是下楼坐在餐馆等碗面条的时间都没有。
    平日里肯定是买几个馒头榨菜凑合一顿，或者吃工地上的快餐。
    “多吃肉。”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用筷子夹了几块排骨放在他的碗里。
    苏雨也有样学样，学着妈妈的样子，给严律白夹肉。
    严律白看了小傻子一眼，小傻子便又开心了，她以为严律白是喜欢的，大受鼓舞，于是便肯好好吃饭了，而是专注地给严律白夹菜。
    餐桌上的王凤跟苏启明：“……”
    吃完饭，严律白不用他们开口，便自觉地起身离开。
    苏启明伸手在女儿眼前晃了晃：“回神了，小雨。”
    “爸爸。”苏雨突然开口：“你教我系鞋带好不好？”
    女儿的鞋带一直是他跟妻子两个人在她要出门前提前给系好的，这么多年了，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从没生出让女儿学习的想法。
    苏启明下意识地看向女儿的鞋子，却是越看越觉得不对。
    “是哪里不对呢？”自言自语吸引了妻主的注意。
    王凤走了过来，看一眼后，道出真相：“绑法不对，这样绑更紧，不容易散开。”
    结合着女儿的话，夫妻两人猜测了起来。
    “是不是白天鞋带松开了？”
    苏雨点头。
    王凤又问：“同学看见了，所以主动帮的忙对不对？”
    苏雨点头，又摇头。
    王凤跟苏启明有些晕了：“那这鞋带是怎么回事儿？”
    苏雨仔细回忆：“是小老鼠。”
    “什么？”
    她说：“睡了一觉起来，就绑好了，是小老鼠从梦里跑出来绑的。”
    小傻子的她跟喜欢幻想，天马行空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王凤跟苏启明见问不出来，也就作罢了。
    女儿一整天都在学校，许是同班同学看见了，又或者是午休查班的老师看见了，帮忙给系好的鞋带。
    然而从这天开始，事情好像开始不对劲儿了起来。
    王凤跟苏启明发现，女儿每次出门前，鞋带的绑法是一种，回家后，鞋带的绑法就是另外一种了。
    二人看向苏雨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苏启明说：“你说女儿是不是故意的。”
    王凤点头：“有可能。”
    两人都往一处猜去了：“鞋带会不会是严律白给绑上的？”
    这个猜测很快便被证实了。
    那天，王凤早上送女儿上学，突然想起用来给家里记账的笔记本用完了，便拐进校门口边上的文具店。
    等出来时，她看见女儿弯下腰，故意把自己的鞋带松开，紧接着坐在路边，假装睡觉。
    不一会儿，严律白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动作熟练流畅地给她绑好了鞋带。
    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