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府，西花厅。
    向来是商量机密要事的地方。
    外面的精锐甲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戒备森严。
    别说人了，一只苍蝇都甭想飞进去。
    来人却堂而皇之地闯进来。
    只能说明，这人是王府常客。
    还是赵锐的心腹之人。
    “哈哈哈，又是你个李大刚！”
    赵锐不怒反笑。
    他疾步上前，把住一位中年文士的臂膀。
    “你呀，就喜欢危言耸听！”
    “今儿有贵客到。”
    “咱们派往北境的梁光，你早就认识。”
    “这位，就是李广利总督麾下的重将李成功。”
    “也是广利的亲侄子！”
    梁光和李成功好像早就知道这位中年文士的身份。
    两人连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施礼。
    “见过尚书大人！”
    李大刚原本怡然自得地抚摸着三尺青髯。
    他一听李成功之名，顿时面现惊容。
    “李成栋，是你什么人？”
    李成功一愣。
    “是末将的亲弟弟。”
    “末将此次远赴京城，就是受族叔所托。”
    “要把这个二愣子带回去的！”
    “他在哪里？”
    “李尚书，成栋是不是……惹祸了？”
    李大刚跌足急道。
    “出大事儿了啊！”
    “一下朝，咱就急匆匆赶来，为的就是这个李成栋。”
    “他刚刚……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
    在场的几人无不大惊。
    那玩意别看就是个三百年不响的吉祥物。
    可一旦被敲响，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谁会闲得慌，去招惹这种麻烦？
    李成功后退一步，失神地跌坐在官帽椅上。
    他喃喃自责道。
    “还是来晚一步啊！”
    “这个愣头青，咋就这般不省心呢？”
    “有些事，有些龌龊，是不能轻易去揭开的呀！”
    淮南王突然暴怒地挥舞着双手。
    “揭得好！”
    “揭得妙！”
    “尔等都知道，那潭死水之下的龌龊是什么。”
    “不就是苟且偷生？”
    “混一天是一天，就看着这诺大王朝，慢慢沦陷灭亡么？”
    锦衣卫指挥使秦观面现惊恐，不得不提醒道。
    “王爷，慎言！”
    满朝文武，都是傻子么？
    谁不知道这潭水有多龌龊？
    为何皇上这些年情迷于炼丹，醉心青词？
    奸相严崇文为何君臣想得二十年，备受老皇帝倚重？
    难道仅仅是他的青词写得好？
    不，绝对不是！
    因为严崇文心思灵透，眼光精准。
    他完全猜透了老皇帝的鸵鸟心态。
    你想把头埋在沙子里，老臣帮你挖坑。
    咱们假装啥都看不见，管他呢？
    皇帝长期不上朝，所有奏折，朝议都得过严崇文那一关。
    他报喜不报忧，内外事，一言而决。
    谁能拿他如何？
    太子赵辉本是奸相一手扶持起来的。
    所谓监国，还不是沆瀣一气？
    赵锐嘿嘿冷笑道。
    “老李，登闻鼓一响，父皇就没走出后宫半步？”
    李大刚苦笑道。
    “你那位父皇啊，早就沦陷在极乐世界啦！”
    “那还管什么凡间的对错纷扰？”
    “太子不得不召李成栋入皇极殿问对。”
    “这小子来了个登闻三问。”
    “满堂皆惊啊！”
    赵锐的兴趣大增，连忙道。
    “这小子可以呀？”
    “哪三问？”
    李大刚叹道。
    “第一问，雄州是否大周领土，朝廷还要不要黄江之北了？”
    “第二问，以一州之五万兵力对付强大一国，要朝廷何用？”
    “第三问，北地若丢失，边军尽墨，再也没有战略缓冲。朝廷凭啥以为？能守住黄江防线？”
    赵锐满面悲伤，眼角泪水都流淌。
    “哈哈哈哈……”
    然而，他却击掌大笑着，笑着……
    却是笑得其他几人都哭了。
    “问得好呀！”
    “三问，就是三记响亮的耳光！”
    “李广利独立支撑这么些年，真把人家当傻子玩呢？”
    “无兵无援，连粮饷兵器都一扣再扣？”
    “北地擎天柱，谁知道李广利的无奈和心酸？”
    “如今，大同已经丢了！”
    “雄州再失守，单单一个太原府，能支撑几天？”
    “后面那些府城，防御如同纸糊一般。”
    “呵呵，辽人兵临黄江，京城这帮老爷能打仗？”
    “就他娘的，等着灭国好了！”
    这个世界，众人独醉，就那么几个清醒的。
    却最是难熬。
    要唤醒一帮甘愿一醉不醒的人。
    何其难也！
    太无力了！
    赵锐很多时候，就想带着淮南王府的三千府兵，把紫禁城统统屠一遍。
    杀出个朗朗乾坤来。
    李大刚担心什么群情汹汹，难当物议。
    本王管他作甚？
    得位不正？
    先得位再说吧！
    与其这般慢性死亡，还不如奋起一搏。
    可冷静下来一想。
    父皇还在位呢。
    太子监国，也是惯例。
    北地虽说糜烂，可黄江以南还是安定的。
    就算跟自己一条船的刑部尚书李大刚，都坚决反对。
    反对自己以如此暴烈的方式上位。
    其他人，就可想而知了。
    赵锐有外援，可远在雄州。
    单单王府的三千锐士，哪里够在京城搅风搅雨？
    过了好半晌，李大刚用袖子擦擦红红的眼睛。
    “王爷，您那种想法，还是按下去吧！”
    “至少，现在还没到不得不走的那一步。”
    “李成栋被恼羞成怒的太子打入天牢了。”
    “理由是危言耸听，咆哮朝堂。”
    “可笑啊！”
    “咱们还是想办法，先把这小子救出来吧！”
    “不对！”赵锐突然道。
    “完全不对！”
    “哈哈哈，太子，赵辉，以你皇城司的情报。”
    “难道不知道李成栋，也是三弟我的人么？”
    “想敲山震虎？你选错了目标啊！”
    “来人，集合府兵！”
    秦观大惊失色。
    “王爷，您……您要干什么？”
    赵锐冷笑着，眼中寒光泯灭不定。
    不能硬来么？
    那本王就抓住你的痛脚，来个敲虎震山！
    方式不重要。能达到本王的目的就行。
    “本王要——”
    “兵围东宫！”
    什么？
    王爷，您是不是玩儿兵谏玩上瘾了？
    刚刚打消你兵围皇城的打算。
    下一刻，你又瞄上东宫了？
    李大刚一连揪断了好几根青髯。
    “王爷，使不得呀！”
    “您……这……这跟造反有啥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