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县衙中的魁梧大汉。
    正是南下的先锋大军主帅，达鲁海牙。
    他不怕部下打败仗。
    他气愤的是，达鲁花赤连打一仗的勇气都没有。
    驴球子，我辽国大军，所向无敌。
    蹂躏南蛮，就跟搓面团一般。
    偏偏……
    唉，算了。
    谁叫这家伙，是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呢。
    “混账东西，线报线报，南蛮的线报靠得住？”
    “还要我精锐的远拦子何用？”
    “阳城那人，首鼠两端，绝不可信！”
    “还不滚起来？”
    达鲁花赤看着胡子拉碴，其实不过二十出头。
    草原人久经风霜，光是看相貌，误差很大。
    他慌忙爬起来，谨慎地道。
    “阿父，不是孩儿胆小。”
    “对方一人双马，不比咱们远拦子的坐骑差。”
    “一个个全都银甲闪耀，骑墙阵列，很是雄壮。”
    “宛如……宛如吾皇纵横无敌的拐子马，一般整齐。”
    “您让孩儿，怎么打嘛？”
    “温泉镇劫掠的财货也不少，孩儿总不能因小失大吧？”
    达鲁海牙剔着牙缝里的残肉，皱眉斜睨。
    “阵列……可比拐子马？”
    “你小子，不会欺骗阿父我吧？”
    达鲁花赤赌咒发誓地道：“阿父，孩儿哪来的胆子？敢欺瞒您？”
    “好多勇士都看到了。”
    “如有虚言，天打……”
    达鲁海牙不耐烦的笑骂。
    “行了行了，谅你也不敢。”
    又顺手递过去一根煮得稀烂的羊腿。
    “来，趁热吃！”
    “明儿，把你留下加固城防的兵马都带上。”
    “阿父从中军，再拨给你二百铁甲精骑。”
    “去那啥蒙山堡看看，到底咋回事儿？”
    这时候，旁边坐着的一位捻须文士忽然睁开细长的双目。
    若有所思地道。
    “大帅，您还记得，三月前的一封战报么？”
    “就是西路先锋军……耶律达因部，抢夺船只失败的事儿？”
    “嘶……”达鲁海牙咧着嘴，挠挠头皮。
    “军师，本帅想起来了！”
    “当初杀害我军内应，劫掠武家堡的那帮悍匪，好像也打着蒙山军的旗号？”
    军师尤配一拍大腿。
    “照哇！大帅，这帮人战力可不低。”
    “耶律达因虽说是仓促进攻，又有大同铁甲军分去了大部分兵力。”
    “夜战，码头地势，均不利于骑兵进攻。”
    “可一战被杀两千余先锋轻骑，连吾皇都惊动了呀！”
    看来，蒙山堡还是个不好啃的硬骨头。
    只是，不知道那帮人到底有多少兵力？
    城防如何？
    原本，辽军能提前两个月渡江的。
    结果，就是因为丢掉了武家人建造的大批运输船。
    才不得不全力策反大同水军。
    搞得今年的南进大计，被生生拖延了。
    如此看来，蒙山堡不缺好马，骑兵数量应该很可观。
    劫掠了大同富商武家，那钱粮也肯定不缺了。
    这是一块大肥肉哇。
    可惜，自己手头的兵马都散出去了。
    还得为后续大军的到来，做准备。
    达鲁海牙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花赤，阿父没更多的军队调给你。”
    “此战还是小心些，不要轻易攻城。”
    “嗯嗯，那帮人冒头的时间不长。”
    “所谓的铁甲精骑，未必就能打！”
    “你可以想办法诱敌出城，集中力量歼灭一小部分。”
    “试一试水分，再做定夺。”
    达鲁花赤知道阿父的难处。
    中路，后续七万大军还没渡过龙王河。
    破甲箭、投石机、盾车什么，也得等后方运送。
    这天寒地冻的，光靠缴获，和临时打造可来不及。
    先锋军攻略坚城？
    那不是笑话么？
    野战，才是辽军最擅长的。
    “孩儿遵命！”
    从第二天起，李易就不断接到巡哨游骑的汇报。
    辽人的远拦子，刺探规模加大了？
    他敏锐的意识到。
    前两天退走的辽人小部队，来后援了！
    “谨慎接战！”
    “收缩巡逻范围。”
    “不得超出五里地！”
    各支巡哨游骑，都接到了这个奇怪命令。
    不过，就算想打也打不起来。
    辽人每一支远拦子，都有二三十人。
    等蒙山军这边汇合两部，集齐一百骑了。
    人家又开始撤了。
    追吧？
    积雪太厚，未必就追得上人家一人三马。
    达鲁花赤一上来，就抱着诱敌的打算。
    他以废弃的温泉镇为据点。
    反正没毁坏的房子还有不少。
    足够他一千余骑兵驻扎了。
    有莫桑山遮蔽了温泉镇。
    蒙山堡追兵要是一头扑上来，正好打个伏击。
    顺便试探一下对方铁甲骑兵的水分。
    可达鲁花赤，哪里知道李易也心存忌惮？
    巡逻范围都缩小一半了。
    怎么可能追逐到温泉镇来？
    好吧，诱敌行动一连进行了五天。
    达鲁花赤麻爪了！
    因为五里之外，就是山地。
    完全进入了蒙山堡的地界。
    也就是原本的五村地盘。
    现在，其他四个村的老百姓全都搬进蒙山堡了。
    哪里还有可供补抢劫的地方？
    真正位于董家河东南岸的。
    只有凫山村和田家村，彼此还相距四五里。
    这俩村子，原本也只有七八百人的规模。
    房子少不说，还破破烂的。
    任何一个村都住不下辽人一千二百骑。
    总不能分驻两地吧？
    岂不是给了蒙山军各个击破的机会？
    当然，草原人不怕冷。
    可以扎帐篷。
    但是，战马不行。
    老是露宿外面，是要给冻坏的。
    无论任何时代。
    好的战马都比人金贵。
    受到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的。
    诱歼蒙山军的计划告破。
    达鲁花赤一气之下，干脆带着全部人马。
    气势汹汹，奔着蒙山堡而来。
    好家伙，足足一千多辽人轻骑呢。
    就算整个蒙山堡骑兵全拉上去。
    二千人对一千二。
    新兵太多，还未必打得过。
    李易急传号令。
    “退退退！”
    练兵而已，用不着跟辽人决战。
    达鲁花赤终于见到巍峨的蒙山堡了。
    一开始看到那灰黑色城墙，他还大吃一惊。
    驴球子，两丈高的城墙？
    比阳城县的破烂城墙还雄伟一些？
    这怎么打？
    自己一方，连一辆盾车都没有。
    更别说远程武器投石机了。
    攻城？
    攻个驴球子！
    “千户大人，你看……那些女墙！”
    某个中军百户提醒道。
    “好像不是砖头堆砌……哈哈哈，全是木栅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