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等着去死
上官凝主仆二人进到屋子的时候,宁氏正在和贾嬷嬷说着话,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脸色似乎不大好。
“祖母,凝儿来给祖母问安了!”
上官凝一进门就面带笑容,好似三月桃花,娇艳无比,甜润的声音宛若天籁,入到耳朵里便自成一曲绝佳的琴曲。
如今上官府中子嗣越发的凋敝,原本还有个上官雪,如今再不过三两日上官雪就要离府,与秦氏的灵柩一起出城,此后,恐怕再不会回府,这个上官府的庶女很快就要名存实亡。
上官怜自从被迎回府后,终日不出院门,不知何时竟和崔氏一起在屋子里摆了香龛,供奉了慈云娘娘的法相,开始闭门信佛,宁氏对这母女二人稍有愧疚,很多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母女二人去了。
上官影则是在三个月前,被教司坊的嬷嬷看中,跟着去学习琴棋书画去了,一个月也就回府半日。
上官鸿鹄小小年纪,先后遭受了几重打击,性子都变得沉默了不少,终日待在家学和尚武堂,回府便一头扎进鸣水阁。
寿康苑原本热热闹闹的一个院子,因为这些年轻一辈们的缺席,显得冷清孤寂了许多,等到上官凝也嫁出府去,这里恐怕就再没人问津了吧!
“凝儿来了,过来过来。”
宁氏对着上官凝招了招手,经历过最近这些事,特别是得知上官鸿群竟然不是自己亲孙子的事情后,宁氏便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许多,想她心心念念含在心尖尖上的宝贝金孙,原来竟不是她上官府的血脉,十几年的疼爱呵护原来不过是场乌龙,换了谁也是难以接受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一连串的事情,使得宁氏对上官凝的态度重新亲昵起来,如今来看,上官府的希望还是在这丫头的身上,甚至于蒋氏肚子里那个未出世的孙子都要仰仗这个姐姐。
上官凝依言走到了宁氏的身边,宁氏伸出手便拉住了上官凝的小手,马上就皱起了眉头。
“你这丫头,手怎的这么凉,是不是穿的少了?”
说完蒋氏还仔细打量了一下上官凝的穿着,只见上官凝穿着一件夹棉的长裙,外面还罩着一件及腰的兔毛斗篷,并不算是穿的少。
“祖母,凝儿的手脚一年四季都是这样凉冰冰的,不当事。”
“那怎么行,女子最是该知道保暖,不能着凉,否则日后有的麻烦。”
宁氏吩咐顺意去给上官凝取一个暖手的小手炉,又将外面的窗子和门全部关了个严实。
“是,凝儿记下了!”
除了蒋氏被人陷害中毒的那次,上官凝在宁氏面前一直是乖巧听话的,那件事之后,宁氏也反思了一番,觉得上官凝当日那般激动也算是情有可原,她们两母女感情一直十分亲近,看到娘亲被人下毒,极有可能一尸两命,换了谁也会激动的,所以宁氏倒是把那件事情直接抛诸在了脑后。
上官凝从怀里拿出一个黄色的绣袋,绣袋很小,仅有半个巴掌大,但是却很精致,想来也绣袋的主人十分用心制作的。
“祖母,最近府中不太平,凝儿抄了几张平安经,又在香案前供奉了几日,现在做成绣袋送给祖母,希望护佑祖母身体康健,让那些邪魔远离。”
上官凝恭恭敬敬的将手里的绣袋双手碰到了宁氏的面前。
宁氏的眼睛顿时有些湿润,连伸出去接绣袋的手都有一丝颤抖。
如今府中狼藉一片,却还有人有此的记挂惦记自己这个不中用的老太婆,宁氏已经多年没有过这种眼角湿润的感觉了。
宁氏刚要开口对这个嫡孙女说两句夸赞的话,却只见刚刚还一脸浅淡笑意的上官凝突然脸色煞白,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宁氏吓的手一松,黄色的绣袋就应声而落,直接落在了一直下脚,上面绣着的迎客松被地上尘土沾染,霎时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来人啊,快去请张大夫!”
不等宁氏吩咐,贾嬷嬷就慌慌张张的对着门外吩咐道,如今这位大小姐可是阖府上下最金贵的人,前几天皇上的迎亲圣旨才下到府里,万不能在这两日出什么差错啊!
宁氏则是亲自上到前来,不过贾嬷嬷哪敢让宁氏伸手,她自己首当其冲的走过来,想要将上官凝扶将起来。
乐儿已经在一旁酝酿好了情绪,豆大的泪珠像是天上的大雨一样顺着原本灵动莹润的眼睛流淌下来,秀美的脸蛋也顿时如同晕倒的上官凝一样,苍白一片。
“小姐啊,你不要吓唬奴婢啊!”
说话间娇小的身影已经抢在贾嬷嬷之前,将上官凝搂进了怀里,面上的表情满是慌张、惊恐、担忧,一双纤细的手臂恨不得将自家小姐揉进怀里。
“小姐,你是怎么了啊?是不是秦姨娘又找你来了啊?小姐……”。
宁氏听到乐儿的话,脸色立刻就变了,这小丫头刚才说了个又字,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吗?
接到宁氏的眼神,贾嬷嬷走到乐儿身前,语气温和的说道。
“乐儿姑娘,大小姐身子金贵,不能就这么躺在地上,嬷嬷我将大小姐扶到那边的榻上去歇着吧!”
乐儿听见贾嬷嬷的话,泪眼吧擦的没动地方,小手还是紧紧的抓着上官凝肩上的衣料,连上面的兔毛都被抓的有些脱落。
“不用担心,大夫马上就来了!”
说完贾嬷嬷也不等乐儿回答,直接伸手将上官凝揽在了自己的怀里,如今贾嬷嬷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但是还是一把子力气,扶起上官凝这样弱质纤纤的小人儿,简直是易如反掌。
乐儿似乎也知道贾嬷嬷在寿康苑的地位,尽管心里不放心却还是松了手,但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贾嬷嬷和自家小姐,直到看见小姐稳稳的躺在了软榻上才敢眨眼睛。
不过尽管如此,脸上还是写满了担忧,还有一丝丝的恐惧。
“你是乐儿丫头?”
“回老夫人,奴婢是乐儿!”
乐儿回过神来,但眼睛还是时不时的瞥向上官凝的位置,声音有些抽搭,虽然极力的掩饰却还是让人恰好能够听出来。
“你刚刚说秦氏又来了是什么意思?”
稍稍犹豫了一下,宁氏还是问了出来,清平见状赶紧支应着屋子里的丫头们鱼贯走了出去,临了还不忘将屋门合上。
乐儿听见宁氏的话立刻变得慌张起来,似乎十分懊悔刚刚走嘴,衣服可怜兮兮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夫人,没有的事,是奴婢说错话了……”。
乐儿战战兢兢的说道,一张小脸儿皱在一起,我见犹怜。
“嗯?”
宁氏沉了脸色,似乎十分不悦。
“乐儿姑娘,这样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大小姐身份尊贵,是半分差池也出不得的,你若是有事隐瞒,不仅不是帮着你家小姐,反而是在害你家主子啊!”
贾嬷嬷年纪摆在那,这衣服苦口婆心倒也是让人感同身受。
“可是……可是……”。
“这样的事情是你一个丫头能够瞒住的吗,你家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这责任你一个丫头承担的起吗?”
宁氏到底是积威甚久,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你们毕竟年轻,经历的事情也少,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还是说出来,大小姐是老夫人的嫡孙女,老夫人是不会任由这些脏东西欺负了大小姐去的。”
宁氏和贾嬷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很快就卸下了乐儿的戒备,不过在准备开口之前,乐儿还是尤为不放心的看了眼老夫人。
“这件事,大小姐千叮咛万嘱咐奴婢,千万不要说出去,尤其是老夫人,刚刚经历了将军被刺的打击,身子原本就不好,若是再知道了此事,怕又增烦恼。”
宁氏眸子一闪,自己这个嫡孙女就是孝顺,出了这样的事情竟然还想着自己,宁可自己独自承受也不肯说出来,真是难得的好孩子啊!
“乐儿姑娘,放心吧,此事天知地知老夫人和你我二人知,绝不会传出去的!”
贾嬷嬷在府里做了几十年的嬷嬷,早就成了人精,当然知道乐儿是在顾及什么,这孩子再忠心也还首先是个丫头,所以她代替宁氏做了个口头承诺,打消乐儿的顾虑。
乐儿咬了咬微微有些苍白的嘴唇,眼中的犹豫一闪而过,最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老夫人,至从秦姨娘过世之后,大小姐就经常会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晕过去,有时候还会说胡话。”
乐儿声音压的很低,好像是生怕惊动什么一样。
“胡话?”
宁氏打了个冷战,她几乎可以猜到上官凝所说的胡话是什么。
民间传说,鬼上活人身,被上身的人意识全无,所用的行为和语言全是受鬼控制,现在乐儿丫头说的胡话,自然就是秦氏那个死鬼的话了。
“是啊,小姐闭着眼,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将军的坏话,说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将军,一定要让咱们上官府鸡犬不宁。”
乐儿说完这句话就低下了头,似乎也被吓坏了,生怕宁氏会迁怒。
宁氏听罢直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在她已经年买的身体里上蹿下跳,似乎想要突破她这具苍老的身体。
“还有什么?”
“还有……奴婢还听说,那天老爷遇刺好像也是秦姨娘做的,而且……”。
乐儿一句话说的吞吞吐吐,似乎比刚才还要难以开口,但话题既然转到了上官锦的身上,宁氏岂能就此放过。
“而且什么,从实说来。”
宁氏的语气很严厉,也有几分激动,乐儿吓的一哆嗦。
“秦姨娘之所以落得这样的境地,都是姑苏园的那位欧阳姑娘下的手,还说欧阳姑娘对将军怀恨在心,想要借着她的手报复将军,呜呜呜……”。
乐儿说到最后竟然嘤嘤的哭了起来。
宁氏的脸色极为的难看,简直黑的就要滴出墨来。
她还纳闷呢,上官府一向都是风平浪静的,偏近些日子风波不断,现在看来竟然都是姑苏园那个小贱人从中搞的鬼。
宁氏简直是气的不知所以,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尚且不觉得疼痛,他的儿子如今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这一切无不都是这个小贱人造的孽,一想到这,宁氏就恨不得立刻冲到柴房去,将那个小贱人活活剥了皮。
难怪这个小贱人长的水灵灵的明艳动人,自己的儿子却是不闻不问,这个小贱人自己也是独安一隅,原来是因为两个人中间有嫌隙。
这样再一想,宁氏就开始后怕起来,想到自己的府里竟然藏着这样一匹狼,每日里都憋着坏水要害自己的儿子,锦儿这次是侥幸逃脱了,那么下次呢,还会这么走运吗?
不过虽然气到了极点,宁氏却还是残存着一丝理智,这样事情毕竟不是小事,不能但凭一个小丫头的话就做决断。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顺意探进头来,宁氏收敛了脸色,以为是张伏年过来了。
“老夫人,长洪大师求见!”
宁氏面色顿时有些复杂,她一生信佛,对这些道士僧人都极为的敬重,更不要说是德高望重的长洪大师了,只是她刚刚听说了欧阳袅袅的事,心情极度的不平静,她生怕因此冲撞了大师。
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宁氏的脸色才稍稍的好看些。
乐儿识趣的擦干了眼泪,起身小步退到了上官凝的身边,用自己的身子将上官凝遮住,从外看,倒是再看不见上官凝的面容。
“老身有礼了!”
宁氏双手合十,对着进门来的长洪大师恭敬的行了个礼。
“老太君,使不得使不得啊!”
长洪大师与宁氏的年纪差不多,但许是长洪大师长灯古佛,终日清心寡欲,倒是比宁氏看着年轻许多。
“大师请坐!”
宁氏亲自给长洪大师让了座,大师落座后,宁氏才坐下去,有此可见宁氏对这个长洪大师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不知大师有何见教?”
宁氏心中有些慌乱,生怕又是秦氏的亡魂不消停惹了什么祸事出来。
“老衲在府中做法事时间已是过半,按理说有些事是老太君的家事,老衲不当过问。”
谁说吃斋念佛之人性子耿直,说话不会绕弯子,这位长洪大师不就说的很好嘛!
此话一落就像是在宁氏的心里撒了把沙子,偏这沙子细滑无比,只让宁氏觉得心头酥痒异常,恨不得生出一双手来在心头痛快的挠上几把。
“大师慈悲为怀,善名远播,大师之言皆是我等芸芸众生的开悟之语,何来的当与不当,大师尽管言说就是。”
长洪大师慈眉善目,不管置于何处,都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活佛之相,让人想不敬重都难。
“既是如此,老衲就直言不讳了。”
宁氏点了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家学里跟着先生学习诗文的小孩子。
“老衲这几日夜观星象,发现有上邪星在府内横穿而过,先后向着东南角和府邸后宅而去,恐怕府内当时有人被冲撞。”
宁氏只觉得一身的冷汗倏倏的淌下来,厚厚的夹袄甚至被打了个半湿。
上邪星名为星,实则就是人们因为敬畏而对妖邪鬼怪的敬称,而长洪大师口中的东南角和府邸后宅可不就是凝雨阁和姑苏园嘛!
如果说刚才乐儿的话还让宁氏保留了三分怀疑,那么长洪大师的话便让宁氏彻底坐实了欧阳袅袅的红颜祸水的罪名,抿着的嘴中,一口银牙险些被咬碎。
“老太君可是有不适?”
“没,老大师费心了,不过是昨夜微受了些风寒,不当事的!”
宁氏摆了摆手,脸上的笑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太君应该多注重身体才是,府内新丧原本阴气就重些,现在又有上邪星现世,恐怕要多生事端,当务之急便是先要将被上邪星冲撞的人找到,老衲为其驱邪弊害,也好还府内清明。”
“实不相瞒,大师,请这边来。”
宁氏如今对上官凝被秦氏上身之事已经是深信不疑了,所以也不打算瞒着长洪大师,毕竟这位大师佛法高深德高望重,除了他恐怕换了别人都没这个本事。
长洪大师随着宁氏的步子走到了上官凝栖身的软榻前,只见上官凝脸色虽然恢复如初,但是面上的表情却是极为痛苦一般,乐儿的眼睛一直都是红红的,不辍眼珠的看着自己小姐。
“郡主果然是被上邪星冲撞了,不过,似乎此上邪星对郡主并无恶意,而且郡主身份高贵有宝物护体,只是会出现短暂的昏厥和胡言乱语之症。”
宁氏信服的点了点头,这个长洪大师果然是高人,一语中的,将上官凝的症状说的一清二楚。
“丫头,这是老衲开过光的护身符,可保郡主一身正气不受上邪星侵袭,只要这符不离身,便再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乐儿接过护身符,激动的跪在地上对着长洪大师连磕了三个响头,就是宁氏也心存感激,这个丫头可是上官府的希望,万万不能出现什么差池。
等到乐儿将护身符戴在上官凝的身上后,奇迹之事发生了。
只见之前还满面痛苦之色的上官凝面色竟然平静下来,剧烈起伏的胸脯也渐渐的缓和,很快,一双如水剪瞳缓缓睁开,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四周。
“长洪大师?祖母,是凝儿的错,竟然晕在了祖母面前,让祖母忧心了,是凝儿的不是……”。
上官凝慌忙的起身,一边给长洪大师行了礼,一边满面愧色的跟宁氏道着歉,看的宁氏的一颗心也跟着水哒哒的,越发的觉得这个丫头善良懂事,对自己真心孝顺。
“傻丫头,你身子不舒坦不好好休息,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叫祖母这老人家怎么办才好!”
上官凝嗫嚅着半晌没说话,似乎还在为自己让宁氏担心而觉得愧疚。
“大师,不知可否移步到偏房?”
宁氏咬了咬牙,也不管家丑不家丑了,如果要是那个小贱人真的被秦氏附体上身了,那么就是豁出去被人指责草菅人命她也绝对不能留下她。
长洪大师没有言语,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贾嬷嬷率先走在前面,绕过院子里的假山礁石,众人便走到了关押欧阳袅袅的柴房前,贾嬷嬷从怀中拿出一串钥匙,啪嗒一声,铁色的锁头便被打开,屋子里面赫然是两个二十几岁的妙龄女子。
只见长洪大师脸色一变,极为难看。
“此女已被上邪星附体,入骨三分,就是仙术也难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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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国庆啦,宝儿们节日快乐啊!酒儿要回老家了,可能更新的时间不太确定了,但是肯定不会断更就是,放心吧宝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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