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黑衣真颜
突然,上官凝的目光落在了黑衣女子皓腕上的一处半月形伤疤上,这道伤疤是利器所留,虽然后期主人对这个伤口精心呵护,但很明显的恢复的效果并不理想,应该是后期伤口发炎流脓,所以才会让伤口上长出了新的肉芽,以致于伤疤是凸出在皮肤表面的。
这个疤痕实在是熟悉,但是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呢?
黑衣女子发现了上官凝灼热的视线,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袖子往下拉了一把,恰好将那个小小的伤疤遮挡住,真是欲盖弥彰,如果刚刚上官凝还不确认自己曾经见过这个女子,那么现在她也能够确认两个人一定是相识的。
上官凝在脑海中迅速的将所有的人都搜索了一番,重生之后她接触的人十分有限,而跟自己有过过节的,或者说是有动机为难自己的人,一切能够符合眼前这个黑衣女子特征的似乎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如今疯癫成狂,更没有眼前女子的身手。
而另一个人,上官凝眯起了眼睛,几乎就在一瞬间,上官凝就确定了黑衣女子的身份。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原以为在那之后,两个人此生都没可能再见了,却不想,这么快两个人竟然就狭路相逢了。
只是,她既然来了,那人呢?
不期然的,上官凝又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境,心中又是不可抑制的弥漫起一丝感伤,说来奇怪,每次上官凝只要一想起那个人,哀伤就像是潮水一样蔓延开来,让上官凝连呼吸都微微酸痛。
“春馨姑娘,别来无恙啊!”
上官凝压制下心头泛起的酸楚,面上笑魇如花,声音也是轻柔的听不出一丝异常。
春馨没想到,上官凝竟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这个女子还真是有几分本事,难怪能将自己的师兄密的神魂颠倒,甚至于将其害的命将不保还将这个女子看做是心头珍宝。<>
她春馨在乎的东西,绝对不允许别人染指,她从小就做着嫁给大师兄的梦,这个美梦伴着她长大,伴着她从一个小孩子长成了如今这样亭亭玉立的年纪,天循门山门前的迎春花,开了又落,山下的小溪,结冰了又融化,太多太多的事情都改变了,但是她春馨对大师兄的心意却从未变过。
天循门门规,不许步入尘世,不许沾染七情六欲,更不许与人生出男女之情,若有违背将会被逐出师门,并且将遭受责罚,但那又如何,没了大师兄,她春馨要这条命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她的大师兄,那么不染纤尘的谪仙一样的人,却被眼前的这个妖女迷了心智,甚至于不惜违背师傅的训导不惜遭受天谴。
凭什么,她在这里和她的未婚夫眉来眼去,而自己的大师兄却只能独身一人躺在床上等死,凭什么她就可以笑颜如花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而自己的大师兄却日日夜夜受着锥心之苦。
不,她不能让大师兄白白的受这些苦,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害的,她要为大师兄复仇,她要让这个妖女也尝尝痛苦的滋味,如果大师兄真的不在了,她要上官凝还有整个上官府一起给大师兄陪葬。
上官凝看不见春馨黑色面纱下的容颜和表情,但是却能感受到这个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和阴森,这种感觉让上官凝无端的生出一丝凄婉,她不是第一次与这个春馨打交道,之前这个女子虽然也是跋扈尖刻,却并没有此时这般寒意森森,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有劳郡主竟然还记得春馨这个下人!”
春馨的声音不再有意的压制,音调也就不由自主的拔高了几分,听起来竟像是数九寒冬冰层之下的冰水,沁人骨髓。
“春馨姑娘花容月貌,天人之姿,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却要这样遮遮掩掩是何道理啊?”
上官凝隐隐的猜测到,这个春馨定是出了什么变故,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且皇上竟然允许这个春馨在身边如此装扮,想来也是之前便获知了缘由的。<>
“郡主这话是从何说起,春馨一介布衣,容貌姿色实在平庸,郡主这样说岂不是有意让春馨难堪嘛!”
颜慕景修长的手指捂在自己的伤口上,听着面前几名女子的唇枪舌战,后宫之中最不缺就是斗争,颜慕景见的多了并不觉得新鲜,但眼前的几名女子斗起最来却别有一番味道。
春馨一开始找到宫里的时候,自己对其并不相信,但在得知了春馨与魏紫炎竟是同门师兄妹之后,颜慕景便给了这个春馨说话的机会,这个春馨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上官鸿群的下落就是这个春馨查探到并且告诉自己的。
他能感觉出来这个春馨似乎对上官府有着仇怨,特别是提到平宁郡主的时候,眼中的恨意几乎是毫不隐藏,颜慕景是何人,久居高位,后宫佳丽三千,这些恩恩怨怨,男女痴缠,颜慕景只要一眼便能猜出高下。
这个小丫头摆明了是对魏紫炎生了情谊,而魏紫炎虽然隐藏的很深,但只要是男人,便难逃情之一字,颜慕景岂能看不出魏紫炎为平宁的心意。
不过,颜慕景却并不点破,几人只见的爱恨纠葛自有他们自己解决,眼下既然春馨能够为自己所用,他便纵着她又如何?
“皇上,您龙体受损,身子欠安,还是先回宫修养吧,若是耽搁了诊治,平宁等人万死难辞其咎。”
上官凝没有与春馨针锋相对,而是转过身子对着颜慕景弯身施礼,缓缓说道。
上官凝的话听在赵权的耳中,简直仙乐一般,这个平宁郡主就是善解人意,天知道他早就想劝着皇上回宫了,但是他太了解皇上了,皇上自己压根就没有离开的意思,自己一个奴才,怎么也不敢开口命令皇上回宫呀!
“是呀皇上,平宁郡主所言极是,龙体为重啊!”
“微臣恭请皇上回宫!”
赵权和上官锦一左一右的劝诫着,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不能出一点差错,如今胸口被利器所伤,若是不及时回宫诊治,落下了病根,那真是大雍朝之不幸,天下社稷之大不幸啊!
颜慕景半晌未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上官凝一直恭敬的半弯着身子,她一点也不担心皇上不同意,毕竟皇上不是个普通人,他身后有着后宫众嫔妃,有着家国天下,有着数以百万计的黎民百姓,他总不会不顾及自己的,最主要的是上官锦的态度已经表明,他想要探知的东西也都知道了,实在没有再继续留下去的必要了。<>
果然,颜慕景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之后才缓缓开口。
“今日众位都辛苦了,皇弟何以会来此处啊?”
颜慕景的身子已经坐直了,却冷不灵的又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颜慕殇卧蝉眼春光妍妍,水润的光泽像是一汪清酒,让人心驰神往迷醉其中。
“臣弟觉得今夜月色朦胧,星光灿烂,便忍不住带着郡主出来夜游一番,谁知正好看了这么一场大戏,实属意外啊!”
颜慕殇吊儿郎当,语气轻浮魅惑人心,之前那个一身寒芒宛若是夜之鹰隼的冷冽男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个风流恣意活于天地之间的逍遥王爷。
只是,谁人还会再傻的相信这位王爷是真的如同面上一样的纨绔不羁呢!
“皇弟好雅兴,只不过平宁郡主好歹是个女儿家,你风流贪玩可不要教坏了这丫头,传出去有损这丫头的清誉!”
颜慕景一副慈爱兄长的样子,语气也是语重心长。
上官凝低着头,面上的表情有丝古怪,上官府不过区区一个府邸,人心就险恶如江海沉浮,叵测难明,皇室之中,又怎么会有真情真意,颜慕景的这番关心未免有些过于矫揉造作。
她不信,今夜之后颜慕景会放过他父皇给他安置下的暗卫,帝王至尊,原本就是无情无义的孤家寡人,眼中恐怕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那把冰冷的黄金龙椅,除此之外,骨肉亲情、同袍之意、夫妻之情怕是都要被隔离在心灵之外吧!
“皇兄所言极是,是臣弟情难自禁一时莽撞,不过,臣弟还是十分期待皇兄的迎亲圣旨早日下到上官府。”
颜慕殇媚眼如丝,嘴角一朵风流娇花,端端的晃花了众人的眼。
人人都道,晟阳王亦刚亦柔,雌雄难辨,姿色无双,一双卧蝉眼风流无限,身长玉立,翩若游龙,只是真的亲眼瞧见了,才知道传言不过只得真人三分的神韵。
“人人只道皇弟风流成性,不爱娇娥爱英雄,却不知皇弟是个多情种,如今见了平宁倒是换了口味,皇兄自然会成人之美的!”
颜慕景站起身,赵权赶紧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将一件黑色金线刺绣的蟠龙斗篷披在颜慕景的身上,动作熟练,一看就是平时做惯了的。
上官凝的面色十分不好看,颜慕景的这话说的未免有些过分,颜慕殇再如何也总是他的皇弟,也总是在金銮大殿之上先皇御封的晟阳王,如今在一众金甲卫和兵马司的兵勇之前这般说法,不是**裸的侮辱轻贱嘛!
似是感觉到了上官凝的情绪,颜慕殇的大手在大裘的遮挡之下,轻轻的将上官凝冰凉的柔弱无骨的小手握在掌心之中,微微粗糙的指尖在上官凝的手掌之中画着圈圈。
“谢皇兄的一番好意,这情臣弟铭感五内,明日一早臣弟便进宫领旨!”
颜慕殇恍若未闻一般,恭恭敬敬的谢了颜慕景的恩。
上官凝的心突然就潮湿起来,外界传言的晟阳王恃宠而骄,在皇宫之内备受太皇太后宠爱,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殊不知,这个天下都是皇上的,颜慕殇尽管掌管着逐殇楼,却仍旧只是江湖的一个派别而已,而且深受朝廷忌惮,他组建这个逐殇楼也只是想要自保而已。
颜慕景此时能说出这番话来,想来平时对这个皇帝刁难也少不了,想到颜慕殇如此高傲的一个人却要一直被人这般嘲讽,上官凝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唉,起风了,赵权,摆驾回宫!”
颜慕景见颜慕殇一丝不悦也无,竟然与平日大相径庭,不过想到刚刚颜慕殇的身手,颜慕景的眸色便重新一暗,这个皇弟恐怕还有大秘密瞒着自己,果然,不是个省心的角色。
“皇上起驾!”
赵权尖细的嗓音高亢而刺耳,刺破了沉静的夜色,几只栖息在树上的寒鸦不知发生了何事,呼扇着翅膀扑棱棱的向着夜空飞冲而去。
一些院子亮起了灯,隐约的狗叫声响起,不过马上就消失不闻,恐怕那些居于此地的难民们也都心知这个不平静的夜晚,他们这些渺小如蝼蚁的贱民们最好还是关门闭户,求得一方安宁,不要惊扰了那些不知何处而来的煞神们。
亮起的灯盏很快又都被熄灭,尽管每家每户的窗子边,大门口都围着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睛,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起初的两个宫人重新将手中装着夜明珠的灯笼提起,走在颜慕殇的前方,照亮前路,赵权跟在颜慕景的身侧,小心翼翼的扶着皇上的手臂。
金甲卫雄赳赳而来,却并没有施展出他们的手段,反而被一个半残的妇孺将了一军,每名兵士的心中都憋了一口气,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们这一趟至少没有白来,北疆四皇子成擒,这也算是他们今夜的功勋一件!
上官锦看着上官鸿群被人押着走出屋子,喉痛刺痛,眼睛干涩的如同是数年不见雨滴的沙旱地。
上官鸿群背脊挺的笔直,即使被人束缚住了双手,依旧无损其一身的气质,倒真的是有几分皇室贵胄的神韵。
上官鸿群被两名金甲卫的士兵押解着,一眼都没有再回望上官锦,反而在经过上官凝和颜慕殇身边的时候驻足看了两人一眼,眼神说不出的怪异,颜慕殇不着痕迹的挡在了上官凝的身前,将上官鸿群**裸的目光隔离开。
上官鸿群也不恼,只是嘴角突然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好像是被厉鬼附身一样,满身的阴邪和鬼气,甚至张开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无声的用嘴唇和颜慕殇说了句什么。
“快走,别磨蹭!”
金甲卫的兵士看见上官鸿群的表情也觉得邪门,心里突突的不安,只想赶紧把此人押解回宫好交差。
大雍皇帝夤夜而来,浩浩荡荡的兵马成群,如今此行的目的达到,还有不少意外收获,虽然胸前被簪子刺伤,但跟所得比起来,实在是划算!
金甲卫整齐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喧闹一时的北城大街重新归于沉寂,北城的守卫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他们火急火燎的穿上盔甲走出房门的时候,只有空气中微微带着腥鲜的尘土气息在飘荡,除此之外只有茫茫的夜色和清冷的长街。
刘进听到远去的马蹄声,自觉此地不宜再久留,自己肖想的功绩看来是打了水漂,千万别再沾染上什么晦气的事情。
“王爷,上官将军,夜色渐深,兵士们明日还要执勤,下官现行告退了!”
说完刘进又对着上官凝作了个揖,便扭着肥胖的身子,挪着两条小短腿速度奇快的出了院子,原本衣甲整齐的兵勇们被上官锦的打的丢盔弃甲,此时听见长官的号令,也顾不得将衣甲重新穿戴整齐,提着头盔拎着断裂开的半截铠甲,一瘸一拐的紧跟着队伍离开。
小院里终于冷清下来,地上的两具尸体被刚刚匆忙离开的兵勇们踩的有些脏污,秦氏的眼睛还是睁的大大的,满是怨恨和不甘,还有深深的绝望。
上官凝没有言语,而是离开了颜慕殇的大裘,径直走到了秦氏的身前,双膝微弯,蹲在地上,此时的秦氏还哪里有半分之前的张扬,一张脸满是血污,额头上还插着那把坠着红绸的飞刀。
眼角处淤青点点,脸颊上满是擦伤,由于人死后血液凝固,秦氏原本毫无知觉的双腿此刻却伸的笔直,手里握着那支簪子,素色的簪子上满是鲜血,有颜慕景的,更多的却是秦氏自己的。
上官凝素手探到秦氏的头顶之上,轻轻的覆在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之上,微微用力,那双狰狞的眼睛终于合上。
秦姨娘,若早知如此,前路你还会如此走下去吗,你还会爱上这个薄情寡性的男人,还会为了取悦这个男人而甘愿养育情敌的儿子吗?
夜风破窗吹来,撩起了上官凝的衣摆和散落在脸颊上的墨色发丝,满屋子的血腥之气随风散开,却似乎有意避开这个高洁似雪的女子。
欧阳袅袅看着上官凝,心中也是微有唏嘘,她无意要这个秦氏的命,怪只怪秦氏自己一生所托非人,她的姐姐,如花般的年纪可不就被此人的冷心冷情害的没了性命嘛!
上官锦面色略有尴尬,想出言说些什么,但只要一想到自己之前的种种所为,就觉得到了嘴边的话再也吐纳不出。
春馨冷哼一声,上官凝这假惺惺的嘴脸她不是第一次见了,她心里不是巴不得秦氏死嘛,干嘛现在又这样一幅好像死了亲娘一样的样子,自己的大师兄就是被这个妖女给迷惑住了,自认为此女是个良善之辈,她呸!
“猫哭耗子假慈悲!”
春馨不屑的开口,只是不等上官凝有何反应,身侧的顔慕殇右手一扬,掌中一股无形的真气破空而出,春馨猝不及防,被这股真气撞的飞将起来,身子在半空中抱做一团,狠狠的撞在了屋子的窗楞上,砰的一声,窗子被震的四分五裂,木屑似雪纷飞。
“不自量力!”
顔慕殇身形未动,大裘也不过是微微起落,只是一身的煞气却再难压制,面对颜慕景的时候他尚且因为害怕牵连凝儿而忍上三分,如今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竟然敢如此诋毁玷污凝儿,他顔慕殇若是不能护着,便枉为夙夜枉为晟炀王。
巨大的冲击力量,让春馨头上的黑色斗笠从头上掉落,上官凝抬眼一看,不由得心中大惊,眼前的女子还是那个肤白宛若凝脂的俏丽女子吗?
只见春馨的一张脸枯黄夋黑,有些地方还有类似树皮一样的鱼鳞状硬甲,一层层看的人胃中翻江倒海,眼睛上,特别是右眼的眼角,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紫红色的葡萄痣赫然在侧,上面布满一条条密密的血管和经络,嘴唇干裂出血,眼底漂浮着污浊的黄色的液体。
这真的是春馨吗?
一个女子,最在乎的便是容貌,如今春馨变成这副模样,想来也是日夜心头如同刀砍火烧,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让好端端的一个花容月貌的妙龄少女变成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呢?
“哈哈哈,害怕是吗?恶心是吗?我这个样子你们都觉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是吗?”
春馨匍匐在地上,因为后背砸在了窗子上,五脏六腑都被撞的险些移位,脊骨也受了极大的创伤,春馨只能半趴在地上,即便如此,这句话还是说的极为的阴森。
“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样子,你这幅样子只能让我觉得恶心,你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很解恨,是不是觉得我是恶有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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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的部分结束了,宝儿们是不是觉得看着舒服多了,哈哈哈!酒儿很惶恐,前几天的章节酒儿很有自知之明的!从现在开始,节奏会加快了,秘密马上就要被解开,这些人这些事也终将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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