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错综复杂的人性刺客
宛平侯接下来讲的话,把一辈子勾心斗角的九千岁也惊得满头大汗。
先说京城的翻船,可以肯定,他们就是在弑君,不能让皇帝继续成功下去了,必须尽快换皇帝。
这件事林威是从‘记忆’中推断而来,当时袁崇焕与皇太极‘合谋’取得宁锦大捷,袁崇焕还沉浸在大权在握的得意中,殊不知,京城的皇帝在某些人眼里已变成‘死人’,他们接受不了皇权翻身,一会都不行。
因为天启是‘圣君’,记忆中借魏忠贤和东虏不停收拢皇权,现在又借林威不停收拢,触动了士大夫、武勋、士绅豪商的共同利益。
皇帝强势,他们的权力就萎缩,财富就萎缩,皇帝持续强势,他们就面临家族衰败危险。
这是几千年永恒的弑君动机,至于谁动的手,还得利用武勋之间的爱恨情仇,他们早选择好接替者了,反正动手的人既不会认,也不会独揽大权,这是大伙的默契。
林威虽然给贵人们留了一条海贸边贸的路子,但依旧是少数人游戏,他们也不愿等林威展示改革成果。
而记忆中,辽饷、练饷、剿饷不停催收,大小贵人们借着国家大义,把万万人逼得生不如死,他们吃得满嘴流油,财富来源太简单了。
现在林威和丁绍轼却准备推动免人丁税,是,商税他们愿意缴,反正可以扣剥百姓,但你怎么能免人头税呢?
这可是贵族与贱民的本质区别,影响是全方位的,时间越长影响越坏,地方宗族没有收税权,就会彻底失去‘治乡权’,皇权不下乡成为历史,‘有识之士’看到其中的诛心危险,开始要林威的命阻挡改革。
他们反应很快,正当私勇起步建设,武勋、士绅、边将处于蜜月期,很好联系。
也许一封信、一顿饭就决定了行动。
由谁来动手呢?当然是有动手能力的人来动手。
林威也知道是谁动的手,他好像就是在暗示林威是他动的手。
佛郎机再多,也存在有限的几个地方,大明边军前线装备都破烂不堪,民间怎么会军械泛滥。
能快速凑出佛郎机的只有边镇军械库、两京京营和锦衣卫匠作所。
刺客主谋有兵权、知道林威与皇后的私情,非常清楚林威在船上,这两点很不同寻常,结合起来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动手的人很好圈定范围。
至于林威如何确定是谁,原因更简单,因为刺客‘杀而不杀’。
龙船很大,晚上窗舷都有厚厚的木板,里面廊道还有第二层木板,大厅还有第三层,寝宫还有第四层,凤床还有第五层,佛郎机发射鸡蛋大的铅子,击穿第一层是极限,完成刺杀是做梦,顶多完成惊吓。
放手让他们轰,估计都得一天时间。
要想击穿五层,至少得虎蹲炮,或许大佛朗机抵近,换铁坨子重装轰击也可以,但那也得看运气。
问题来了,漕船上明明有大佛郎机可以发射拳头大的铁坨子,他们为什么只带着小铅弹?
林威用竹筒自己炸了几个大洞,汇报说龙船被十门大佛郎机轰击,还一路招摇拖到兖州,都是给刺杀之人看的。
表达的意思很简单:我知道了,承你的情。
魏忠贤满头大汗听林威说完,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一会挠头、一会挠额、一会挠耳,太难受了。
好一会,又看向皇后,不确定问道,“侯爷要带皇后出去?为何冒险让人冒充皇后?”
“魏公公为何盯着皇后不放?我说了好玩。”
“侯爷,好玩会要命。咱家非常清楚,陛下有点老好人的性子,那是没惹恼他,熊廷弼传首九边,就是惹恼欺骗陛下的后果。”
林威哈哈一笑,“你错了,皇帝老好人的性格是因为无情,是因为他是嘉靖一样务实厚黑的皇帝,不在乎细枝末节,熊廷弼传首九边的原因是他欺辱皇权,不是他欺骗朱由校。”
魏忠贤接受了这种说法,但还是犟道,“皇后必须死,怎么死都行,就是不能回宫。”
林威懒得与他的‘基础价值观’做斗争,切一声说道,“魏公公难道没看出来,皇后是你的保命符之一吗?张嫣是宛平侯的把柄,前提是她得活着,还得以皇后身份活着,我若让皇后假死脱身,不仅她死定了,魏公公也死定了,因为你没用了。
人性二层逻辑魏公公无法理解吗?你想想建生祠的那些家伙,孙承宗之所以来,就是为了确定皇后是否真的是皇后,是否真的活着,你还不懂吗?”
魏忠贤再次大汗淋漓,又哆嗦着倒了一杯茶水喝尽,恶狠狠一捶桌子,“太恶毒了,这些人就该杀绝,比皇帝都…”
他说不出口,林威却发现两人目前还有信息差异,不由得问道,“魏公公知道刺杀我的是谁吗?”
“当然是英国公,他不是暗卫,却有超越暗卫的实力,五军都督府在京城历代军中斥候都由英国公掌握,侯爷未出现之前,英国公就是陛下的忠臣,他在暗中支持陛下,也在暗中与东林有很深的勾连,与孙承宗交情不错。侯爷说刺客不得不动手,又不想杀您,只有他符合,英国公在您身上得到很大的好处,又是您的舅舅,他脱离不了世代交情,但也不会杀您,只好假装刺杀失败。”
林威抱胸托腮笑了,魏忠贤此刻的思维大概是皇帝的思维,天启一定怀疑张维贤在刺杀自己,但他可能认为张维贤是为了杀皇后,免得林威丑事暴露,天启内心默许了,估计他认为张嫣祭天结束后‘必死’,所以才让魏忠贤与林威到河南,用福王的命彻底栓死、拿捏两人。
魏忠贤看林威笑的瘆人,不由得问道,“难道不是英国公?谁还能出动佛郎机?只有英国公提督整个神机营,可以迅速拿出大量火器,何况侯爷把小公爷打成重伤,舅舅教训一下外甥很…很正常。”
林威没有直接回答他,摇摇手也问起了问题,“以魏公公看,咱们杀了福王,当下会有什么后果?”
“不管怎么杀,都只能奏报成意外,咱们无外乎罚俸,至于如何拿捏,别的藩王就是人证,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就让他们揭发。”
“那揭发之后呢?”
魏忠贤想了一会,“最坏的结果,就像抚宁侯一样,革职停俸,圈禁京城,勋贵与宗室一样,造反也不会丢命。”
“胡说八道,老子已经杀了一公四侯两伯,大明朝的丹书铁券就是一堆破烂,傻子才当回事。”
魏忠贤两眼一瞪,好似被吓了一跳,他的确忽视了林威已经杀了七位武勋,嘴唇颤抖说道,“可…可能降爵?削籍?侯爷是实权大将、驸马都尉,再如何也与别的勋贵不同,不可能抄家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