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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爆]门里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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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室外重又陷入可怕的寂静当中。我深吸一口气,舔了舔了嘴唇,刚想说话,蓦然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黑暗中张了张嘴,把那一口气呼出来,然后又无可奈何地闭上了。
    这个所谓的隐情令人难以接受,但细想之下又合情合理。
    当年的梦碎大师武功高绝,智商当然也异于常人,否则前任方丈不会指定他为方丈继承人。以他的智慧,如果率先发动争夺权力之战,事先肯定经过一番严密的策划和评估,认定自己有必胜的把握才出手。事实也是如此,他取得了大部分少林弟子的支持,又联合了武功仅次于自己的梦蝶大师,对付梦遗和梦得绰绰有余了,即便不能彻底消灭他们,要将两人赶出少林寺并不太难。
    假如李开心不参与此事,方丈之位无论如何都属于梦碎大师。
    我站在黑暗中细想,李开心亲自参与此事本身就不合规矩,因为他是俗家弟子,少林寺内部的权力斗争与他无关;同时也不符合他的个性,他似乎一直是个自由散漫、不太喜欢追逐权力的人。如果事发时李开心恰好在场,也应该是个调解者的角色,因为左右两边都算是他的师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是,李开心不但加入战团,而且还令人意外地站在梦碎大师的对立面。要知道,梦碎大师可是救过他的命,他们两人算是生死之交。
    这就太让人费解了。里面肯定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
    如果说,还有什么人能让李开心背弃生死之交,这个人只能是他的师父海亮和尚。难道,李开心当时认定海亮之死与梦碎大师有关?亲眼看到对方加害师父,或者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因而一怒之下出手报仇?
    但从他们刚才的对话看来,李开心似乎又认为师父的死因仍然成疑。要么就是,李开心当时认定师父是梦碎所杀,事后又产生了新的疑问,或者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二十年来四处寻访梦碎调查真相,但梦碎因为怨恨,更因为恐惧,始终刻意避开他。梦碎有自知之明,“幻影刀法”是斗不过“开心剑法”的。
    另外,李开心为什么要声称,当年少林寺那场事件发生之时,他不在现场而身在塞外?他似乎没有任何理由要向我撒这个谎言。
    还有一事更让我非常郁闷。
    不管实情如何,李开心与南宫玄二十没见面,看来是真的,甚至两人还各自心怀怨恨,这从刚才他们的对话之中可以听得出来,也就是说,他们在目前秀水镇这场风波中,肯定不是合作者。那么,我之前沾沾自喜所推测出来的结论:李开心盗取少林寺盒子的动机,是为了帮助南宫玄东山再起。这说法就不能成立。而且,李开心与南宫玄及无厘道长设局杀了上官飞鹰的猜测,更加站不住脚。
    再往前溯,李开心盗没盗盒子也已成疑。
    我本来以为,这场混乱不堪的事件,至少理出了那么一点点头绪,没想到苦心整理出来的脉络,瞬间又四分五裂,重新绞成一团乱麻。
    一切都是白费心机,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想到这里,感觉自己就是个笑话。幸亏有黑暗的掩饰,别人看不到我的窘态。
    南宫玄说得对,我一直在自作聪明。自以为思维严密,却总是无法判断事实的真假,极其容易被表面现象所迷惑。每一次的结论,都下得很轻率。
    我在黑暗中良久说不出话,李开心同样沉默不语。而南宫玄也意外地保持安静,似乎陷入往事的回忆当中,一时之间无法自拔。
    我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李大侠,难道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李开心笑道:“我还能说什么?梦碎师兄肯定证据确凿,所以我无论怎么辩解都是徒劳的。”
    南宫玄:“那晚月夜风高,看不清面目,但你的身形和武功,是无法伪装的。后来我拼死将梦蝶师弟的尸体背出少林寺,详细检查过他的伤口,致命伤有三处,全是你的‘开心剑法’留下的。”
    我立即反驳:“你这话没什么道理。”
    南宫玄哼了一声,并不答话。李开心不出声,等着我往下说。
    我接道:“既然那晚月黑风高,伪装身形就太容易了,只需要一件人们看着熟悉的衣服。至于武功,少林寺号称卧虎藏龙,找个高手冒充李大侠很难吗?大家都与李大侠份属师兄弟,知根知底,顶多也就是剑法的力道和速度上稍微逊色而已。”
    李开心笑道:“王兄弟,这话明着是为我开脱,实际上既贬低了我的剑法,也贬低了他的眼光。你让我俩情何以堪?”
    南宫玄冷笑了一声:“小子,你认字多吗?练过书法没有?”
    我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惭愧地说:“其本上可以认为,我是个文盲。”
    此时接话的却不是南宫玄,而是李开心。他笑道:“我这位师兄想告诉你的是,每一个人写字,不管好坏,手迹都是独一无二的,读书多而又眼光好的人,甚至能凭一个人的手迹,大致判断此人的个性特征。武功也一样,不管练哪门哪派,开始的时候是在模仿,渐渐地会不可避免地渗入自己的个性和习惯。”
    李开心顿了顿,大概咽了口唾沫,又说:“王兄弟,你出道才几天时间,与人交手全靠天份和反应,武功整体上还没形成自己的风格,所以对这一点感触没那么深。”
    南宫玄接着说:“书法成就越高的人,手迹的个性特征越明显,模仿起来就越艰难。同样,练武之人都知道,武功越高,风格越独特,不可轻易冒充,否则很容易露出马脚。李大侠不单在少林寺鹤立鸡群,在整个江湖上都算是出类拨萃的人物,怎么可能在少林寺随便找个普通高手冒充他的剑法?”
    李开心接口:“何况还要在眼光精准的梦碎大师面前冒充我,那更是难上加难了。”
    我发现,说到这个话题,他们两人瞬间就达成了一种难得的默契,观点一致,言语合拍。默契似乎是不经意的,从此处才可以看出,许多年前两人确实有过很深交情。
    此时,我突然想起,上官飞鹰硬挨了李开心一剑之后,临死前曾根据自己的剑伤下结论,聚鹰帮金库的守卫并非李开心所杀,而是另有一个高手模仿他的手法作案。但现在听他们两人的语气,似乎在告诉我一个不可变易的公理:李开心的武功无法冒充。这不是与上官飞鹰临死前的判断相矛盾吗?
    我心中有点不服,一时无法接受他们那种玄虚的观点,更趋向于相信上官飞鹰的切身体验,但是,面对两人的一唱一和,我又找不到更好的言辞来反驳,只好弱弱地说:“原来李大侠的武功无法模仿,难怪一直不授徒,更没有开宗立派。”
    这话不但有点强词夺理,还语带讥讽,而且已经离题甚远。本来辩论的主旨,是李开心有没有参与当年少林寺的夺权事件,不知不觉,却演变成了武功上的纯理论研究。当然,此情此景,离题也有好处,最显而易见的,就是在一定程度上舒缓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李开心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说:“王兄弟,其实以你的智慧,心里也清楚,学习模仿与杀人模仿完全是两码事,只不过你犯了牛脾气,不想承认而已。道理很简单,学习模仿是一个很长的过程,可以一点一滴慢慢积累,并且从不排斥渗入自己的个性特征;而模仿高手暗中杀人,却是个瞬间的孤立事件,事前不能排练,事后不可显露,更麻烦的还在于,得把自己的个性特征隐藏得滴水不漏,这不仅仅需要天赋,还必须具备很深厚的武功基础。你想想看,哪一种更难?”
    假如现在突然走进来第四个人,肯定听得不知所云,至少不知道李开心到底站在哪一边。对有利于自己脱罪的证词,自己反而不遗余力、进行长篇大论地驳斥,也就李开心这样的怪物才做得出这种事。
    这番话我乍一听有点啼笑皆非,但话音刚落又隐隐觉得,他似乎对我有所暗示,却又一时搞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到底是什么。
    我继续死鸭子嘴硬:“哼哼,你们的理论听上去严密,但也仅仅说明,李大侠的剑法很难模仿,却并非完全无法模仿。少林寺向来藏污纳垢,有些所谓的高僧,出家以前就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有什么理由认为,这里面找不出一个能模仿李大侠的高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有点负气的意思。我本一片好心提出质疑,却被你们相互仇恨的双方联合起来对我大加反驳,这算什么事?
    李开心大概捂嘴笑了两声,没有接话。
    南宫玄的声音从黑暗中再次传来:“小子,你故意夹缠不清,打的什么算盘?少林寺藏污纳垢不假,但里面高人却凤毛麟角。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当时少林寺内部,能够模仿李大侠杀人的,只有梦遗老和尚有这份本事,但是,梦遗老家伙当时正全力对付我,不可能有分身术再去冒充另一个人。”
    李开心笑道:“这话不准确。当时有能力模仿我的,至少还有一个你——梦碎大师。你在刀剑上下的功夫,可比梦遗师兄深厚多了。”
    南宫玄冷哼一声:“总而言之,当时出手的是李大侠本人。这点毫无疑问。你小子还想凭三言两语推翻二十年前的事实?”
    我冷笑道:“不管事实如何,以李大侠的武功,一剑足以致命,何必要留下三处伤口让你看出破绽?”
    南宫玄尚未答话,李开心抢着说:“别为我辩白了王兄弟,二十年前我的剑法没到如今的境界,况且杀的又是自己的师弟,下手肯定没那么果断凶狠,必须连刺三剑才会死人。”
    南宫玄接着说:“小子,别再自作聪明了。李大侠并不怕我看出破绽,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打算让我逃出少林寺。我说过,我是靠运气活到今天的。”
    这话听上去激愤,情理上倒也说得通。李开心不管以什么理由加入战团,形势立马逆转,梦遗大师一方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肯定会将梦碎大师他们一网打尽、斩草除根,这样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所以,李开心确实不需要刻意隐藏自己的武功特征。
    李开心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我发现,沉默不语是他的一种策略。他以沉默平衡自己的情绪,节省自己的精力。当然了,沉默或许是一种反抗,一种蔑视。
    我笑道:“南宫玄,当年少林寺的事件因你杀师而起,这二十年来,你却为了仇恨和野心,处心积虑搞出这么多事情。想想看,你是不是有点精神不正常?”
    这其实是句废话。但我必须说废话,首先是不能忍受在黑暗的寂静中冷场,其次是,我有种预感,一旦改变话题,南宫玄的目标就会转移到我身上,让我压力倍增。很明显,他此行并非为了找李开心报仇,或者为了揭开二十年前的隐情。这些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他是为了金库里的令牌而来的。
    我是进出金库的关键,所以他的目标本来就不是李开心,而是我。
    最后,我突然间想起了阿红。上官飞鹰死后,我独自走入地下室,没有去看阿红一眼。后来李开心跟着进来偷袭我,也没有阿红的身影。假如此前她还在上面厅堂里的桌子上躺着,南宫玄进来时一定看到了她。
    南宫玄是顺手杀了她,以防她泄露行踪,还是抓着她一起来到了这里?黑暗中看不到任何东西,由于距离太远,我也听不到南宫玄身边是否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
    假如南宫玄一直跟着我的废话兜圈子,不切入正题,说明他也在黑暗中无计可施,并没有什么威胁我的筹码。这也至少表明,阿红并不在他手上,杀了她的可能性也很小。否则他会急于展示这些筹码,因为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所以,废话其实也是一种试探。
    可惜我的试探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
    南宫玄缓缓地说:“小子,别再废话连篇,该入正题了。把上官飞鹰藏在这里的令牌给我。”
    语气沉着冷静,看来他早就成竹在胸。
    我叹道:“你也看到了,我跟李大侠都困在里面出不来,生死都难保,还怎么给你令牌?”
    再兜圈子已经没有意义,说实话反而将难题抛给了他。至少为我争取了思考的时间。
    南宫玄:“你有本事进去,就一定有办法出来。把东西给我,浪费时间对你没好处。”
    我苦笑道:“要是能顺利出来,我跟李大侠联手,瞬间便可以把你灭了,你又凭什么向我要令牌?”
    南宫玄没有接口。我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面前晃了晃,刺得双眼生痛。震惊之余,身子本能地向左滑了两步。定下神来,我才发现自己反应过度,并非有人攻击我,而是室外有人点起了火把。光线从门口的刀缝中挤进来,直射眼晴,冷竣而凌厉。
    我走到门口,头贴在铁门框边,隔着缝隙朝门外看去。视线不宽,只能看到南宫玄的上半身。他站在离门口大约二十步之外,让我绝望的是,他身边果然站着一个女孩子,而他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刀,此时正架在女孩子的脖子上。
    我所料不错,南宫玄真的有筹码威胁我。
    但有一点我猜错了,作为人质的女孩并非阿红,而是朱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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