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饮应觉月光寒
人已经散了,赵尘走在外面,姜萱在他的前面。姜旷的尸身已经被妥善安排,皇帝命不得将此事传出去,以王侯礼安葬。
此刻已近中午,初夏的阳光似乎正好,很暖,又不热。
姜萱猛地抽出了长剑,散乱的向着赵尘劈斩刺撩,面上带着戚容,珠泪滑落,挥剑根本就没有章法。
赵尘都轻易的躲了开去,他只能躲。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如果你不说出来,三哥又怎么会死?都是因为你!我要杀了你!”
姜萱的的剑法依然更乱,啜泣的声音甚至也渐渐的大了起来,她的手也已经开始抖,已经要握不稳手中的长剑了。
赵尘抬手便已经制住了她握剑的手,本就已经不太稳得长剑也就脱手飞了出去。长剑脱手的那一刻,姜萱就那么扑进了赵尘的怀里,他能清楚的感觉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姜萱口中依旧念叨着那句话,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可以不让他死的...
初夏的天气已不算太冷,更何况还正有着中午的阳光,只是赵尘却并不感到有一丝的暖意,怀中的姜萱哭的如此伤心,赵尘一句话也不忍说,也不敢说,只能任由她哭着,说着。
也许,这么做有点残忍,毕竟姜旷除了一桩没有成功的刺杀以外,从来也没有做过其他坏事,而且他本来也是有理由这么做的。
只是,赵尘从来都记得他师父常常教导他的那句话:“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赵尘已经回到了他的小院,他的心里实在有些堵得慌,他的确已经查出了真相,为什么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呢?
他长叹一声,他要出去走走,顺便也找点儿酒喝。他一打开门,却发现他的父亲赵胜正准备进去找他。
赵胜要走了,他准备回去。赵尘也想要回去,但是赵胜却摇了摇头,说:“你应该再留些日子,有些事情还需要你去做。”
赵尘不明白:“什么事?”
“过些时候,想必你就知道了。”
赵尘沉默,他只好留下。
送走赵胜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赵尘还不想过早的回到那个牢笼一样的皇宫里去,于是他就寻了一个小酒馆,要了两壶酒,还有一些豆腐干用来下酒,酒和菜很快便上来了,赵尘便在那里慢慢的喝。
当他喝完吃完的时候,一轮新月已经升了起来,他忽然今夜也不想再回去,就想在外面转一转,吹吹风也是很不错的。
当他不知走到城中河边的在什么地方的时候,他在河边的亭子里,遇见了一个人,熟人。
亭子里的是白云天,他正靠着亭柱喝酒。
于是赵尘便走了过去,他一走过去便对白云天说:“你还活着。”
白云天抬起头,看见他,竟然难得的笑了笑说:“是啊,我还活着。我没想到真的还能再见到你,看来老天真的是要我请你喝酒,交你这个朋友之后,再去死。”
赵尘也笑了笑,说:“你为什么非要说死呢?”
白云天倒好了一杯酒,递给赵尘,说:“一个人如果觉得生无可恋,活着没什么意义的时候,他就难免会想到去死了。”
“活着也许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总能遇到有趣的的事情,就像你遇到了我,我遇到了你。”
听到这句话,白云天端起酒杯的手猛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赵尘,良久,长叹一声,又把酒喝完,说了这样一句话:“当年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和你今天说的话,一模一样。”
赵尘没有说话,他只是端起了酒杯,陪着他喝了一杯。
江湖上知道白云天的人,都知道他背后有一件让他悲痛万分的事,所以他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赵尘也是知道的。
白云天又喝了一杯酒,然后他缓缓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她,我早就死了。我本来是寻死的,却遇上了她,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她是那么善良,对生命充满了热爱,她也许并不漂亮,但是她的心却像明月一样的澄澈,纯净。”
白云天看了一眼水中的新月,慢慢说道:“她的名字也像她的心一样美丽,她叫江月心。”
“就像一样刚毅坚强的人从来不会放弃一丝的希望一样,她也从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生命。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善良,对生命充满向往与热爱的女子,他们竟然真的下的了毒手!”
白云天的神色变了,变得像他的剑一样,锋芒毕露,手中的酒杯也已碎裂:“像他们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活在世上,死不足惜!纵然把他们都杀尽,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随即,他却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是,纵然我把他们都杀了,她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赵尘知道他说的他们是“流泉七鳄”,那是七个凶残的人,所以叫七鳄。
白衣三尺剑,夜荡七鳄泉。
江湖上都知道那是他的成名之战,却没有想到,这背后的故事竟然是如此的凄惨。
“她就那样死在了我的怀里,还让我好好地活着,我只好答应她,我不能不答应她,因为那是她最后的愿望了。”
“既然,你已答应了她,为何还要寻死呢?”
“她怎么知道,没有了她,我的世界就只有悲伤,再也没有可让我留恋的了。但是我又不能自杀,所以我就一直与人决战,决斗之中死伤难免,我也算是做到了答应她的事。”
赵尘叹了一口气,向白云天举杯,“相思明月剑”江湖盛传,许多高手都败在了他的剑下,他还活着,而他杀的人的确都是该杀的人。
白云天的酒杯已经碎了,所以他直接拿起来酒壶,喝尽了里面的酒。
赵尘于是问:“那你到这是为了什么?”
“因为云孤闲邀我决战,我就来了。”
赵尘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是他却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孤云山庄的庄主,云孤闲。
于是他问:“云孤闲?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为剑而生的人,他的剑法也许真的天下无双。也许这次我真的能求一死了。”
两坛上好的陈年花雕已经喝完了,夜已深了,他们也该走了。
赵尘突然对白云天说到:“谢谢你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我也想让你明白一件事情。”
“什么事?”
“人生就像这昼夜交替一样,太阳落下,有月亮升起,有星光映照,周而复始,永不停息。虽然会有风雨,却也会有晴好。她让你活着,是因为她热爱生命,她也更希望你热爱生命,尤其是你自己的。她希望你活着,一定也希望你能够代她去感受生命的美丽,而不是如此的沦落。我相信,她一定希望你能够知道,她就在这天地里,永远的陪着你,不曾离去。”
白云天沉默,他看着赵尘,赵尘也看着他,良久他像是自语:“她就在这天地里,永远陪着我,不曾离去?”
人生于天地,亦归于天地,只要这天地还在,人就在。
白云天的长剑突然出鞘,剑光凛冽,似雪如霜,一道剑光倏忽而逝,长剑却也归鞘,他突然说道:“这一式剑法,就叫‘月落乌啼霜满天’吧!”
赵尘似已记下。
他又看了赵尘一眼,说:“我为什么没有早点遇见你呢?希望我们还能够活着再见。”
话说完的时候,轻功一展,他的人也走了,而亭前的一棵柳树支叉,也断了下来。
赵尘走在街道上,他感觉有点冷,难道是因为这月光太冷?也许是他的心有些冷。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去做他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