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果然,沈驭风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你忘了今天约了我?我去你公寓楼下刚好看到你上出租就跟上来了,你去罗杰西饼屋买东西,我问了靖琪,她说你来了这里,所以..."
辛月脸色微赧,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他们在埃及偶遇之后,坐同一班飞机回来,她装了手信礼品的一个小行李袋被沈驭风拿错带走了,他说今天给她送过来,原本只需放在公寓管理员那里就好,他却这样大费周折...
"其实你不必这样赶过来的,你腿好些了么?"
辛月这么一说,金小瑜和蓝素才察觉到沈驭风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好像两条腿脚有高低,一瘸一拐。
"好?好得很,好到连车都没法开,要让司机接送了!"
荣靖毅在一旁凉凉插话,丝毫不觉得这个快要作新郎官的人有什么喜气,反倒是霉运比较多,出个差也能遇上阿拉伯之春,弄得腿都快断了才回来。
有时候他觉得人的命数是注定的,相生相克,全在于你遇上了什么人。
跟辛月作夫妻的时候,沈驭风一直顺风顺水,春风得意,父母康健、事业顺遂,可是当他们之间的婚姻走向破裂的时候,他便开始事事都不如意,连唇畔的笑容都少了。
芝兰玉树的男人,眉宇间全是解不开的愁绪,都有些不像他了。
今天叫他出来喝酒,他却说约了辛月,而且她还跟蓝素金小瑜在一起,诱/惑顿时大过可以一醉解千愁的美酒,他和荣靖霄便擅自作主,把相约的地点改在蓝素的公寓。
同样是喝酒,有了她们的陪伴,他们便不用喝醉了。
既然已经这样了,三个女孩也不可能拿起扫帚把他们赶出去,于是六个人得以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头一回有这样的机会。当初去沈园赴那场家宴的时候,蓝素要上充电的课程没能到场,再后来几番分分合合,他们始终没能把各自短暂的幸福维持在同一条时间线上。
如今的他们,面对各自的问题,都像在走钢丝,小心翼翼相会于中点,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并没有谁比谁更轻松。
饭桌上也是郁郁的沉默,他们都不约而同想起那个可以充当开心果的靖琪,如果她在,也许氛围不会这么僵持。
或者有一个宝宝,至少,她们三个女人有一个作了母亲,叽叽喳喳的童言稚语甚至朗声哭喊也不会让这沉默持续下去。
只可惜,又是一年冬去春来,她们仍然没有获得母亲这样一个骄傲的身份,只能盼着、痛着、悔着、沉寂着,默默期盼仍会有那样一天,那么一个值得依赖的人,给自己想要的幸福。
最先被这种情绪冲击得放下碗筷的人,是金小瑜,她本来胃口就不好,面对荣靖霄,更觉得食难下咽。她花了很多时间想要忘记和忽略的人与事,总是出其不意地出现在面前,她不喜欢这样的惊喜,一点也不喜欢。
"就不吃了?才吃了这么一点,再多吃一些吧,医生不是说你体质弱、营养不到位么?"
医生说?他怎么知道医生给她下了什么诊断,做了什么建言?
荣靖霄趁她微怔时拿过她的碗来,盛了半碗浓汤给她道:"就算不吃饭菜,也再喝碗汤!"
说完还感激地瞥了辛月一眼,她的好手艺煲出来的靓汤香而不腻,全是新鲜食材自然融合的香气。
"我真的吃饱了!"金小瑜的语气生分得像对待一个陌生人的好意关怀,那碗汤也被她晾在一旁。
她过去逆来顺受、委屈求全,可是如今在这样的小事上都倔犟得让人气闷。
荣靖霄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不再多说,低头扒饭。
汤碗上方热气渐散,坐在金小瑜身边的辛月忧心地看着她道:"小瑜啊,你好歹喝一点汤吧,好不好?汤头是我特意熬了四个小时带过来的,里面放了上好的天麻,你最近不是觉得头疼晕眩吗?喝了能改善的,试试看吧!"
同样是一碗汤,辛月和荣靖霄的劝慰所起的效果却完全不同,金小瑜看着辛月亮晶晶的眼睛,只觉得拒绝都是对她心意的亵渎。
不仅仅是盛情难却,她不是刚答应好友会振作起来,偏要活得精彩让那想将她踩进泥土之中的人失望绝顶的吗,怎么见到荣靖霄又不自觉地沉浸到负面情绪里去了?
她用勺子舀汤就口,感激地同辛月相视而笑,故意不去看那对面的男人欣慰的目光。
来自中东,带着些许神秘色彩的葡萄酒启了封,除了初愈的金小瑜之外,其他几人面前的水晶杯里都注入了佳酿,蓝素很快喝完了一杯,菜没吃几口,又伸手去拿酒瓶倒上第二杯。
荣靖毅想拦,还是慢了她半拍,只能蹙眉道:
"喝这么多干嘛?这酒入口容易,后劲可不小,喝醉伤身!"
蓝素勾唇笑道:"醉了又怎么样,又不用谁来送我回家,这里是我的地方,大不了直接倒头就睡!我又不像你们男人,借酒装疯,真醉也好假醉也罢,真的以为酒醒后说句对不起或者我爱你就行了!"
她和他的第一次,荣靖霄和金小瑜不久前在酒吧的纠缠,还有沈驭风的自作孽...不都是与酒有关?
酒本身并没有错,可是为什么他们会以为酒醉时犯下的错可以被原谅?
她这话打击面可广了,在座的三个男人被她一杆子全从船上打进水里,落水般的狼狈。
荣靖毅夺过她手中的酒瓶道:"谁跟你说这个?喝酒伤身,身体总是你自己的,你明天还上班呢,就不怕宿醉头疼!"
蓝素撇撇嘴,"我就算不去公司大概也没什么人理会了,辞呈已经递上去,一个月之后手续办完,我就不再是荣氏的员工了!"
荣靖毅差点碰翻手边的酒杯,"什么?你辞职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荣氏总裁日理万机,又怎么会清楚一个普通员工的离职呢?我走了也好,你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胆担心内鬼出卖你了!"
她从来不指望他会开口说爱她,因为他始终不够相信她。如果爱的话,至少会怜惜,会相信对方的吧!
她连信任都不曾从他这里得到过,更枉论其他。
"许唐已经掀不起什么大浪了,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荣靖毅有些恼火,她到底是为了哪一桩,如今还非要走!
"他现在是败了,那谁又能保证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许唐出现呢?"
她笑得自嘲,他不知道她以前有过多少"恩客"吗?
事实上,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仅仅是许唐。
荣靖毅气闷得想要掀桌走人,但是看看另外的几个人,心中的火就渐渐又按捺下去。
这种时候,他跟两位好友有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感觉。
女人是比商业伙伴还要难以应付的对象,可是偏就让他们遇上了。
一顿饭吃完,最为沉默的反而是沈驭风和辛月。他们好像没什么特别要说的,但是又似乎尽在不言中。
他们过去是没有这种默契感的,其他人都弄不明白如今这样是她懂了他,还是他学会去了解她。
或者,他们在中东的旅程中偶遇,发生了什么不为众人知晓的事。
沈驭风腿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一直含糊其辞,但他们都隐约知道那是因为辛月的缘故。
可见面后,他们的互动为什么还是这样有限?
"等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饭后辛月在厨房为大家准备水果,沈驭风悄然来到她身后,清雅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和关怀。
"你不是不能开车吗?"辛月手中的水果刀轻轻一顿,又继续把苹果皮削成一圈圈不间断的圆。
"嗯,老李在楼下,等会儿顺路一起走吧!"
"不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不远的,你自个儿回去吧,小心一些,要快点好起来,不然婚礼上形象分要打折扣了!"
辛月故作轻松,心里的酸涩滋味比手中剥离出的果核更甚。
他要跟周黎结婚,他们之间就不能再有任何瓜葛,即使是司机送她回去,让他即将新婚的妻子知道了也是不好的。
她不知道周黎会不会跟他吵架,但是自己的男人如果不能一心一意,对女人来说的确太难熬。
"月儿,我..."沈驭风开口想跟她解释,却想到跟荣靖霄的约定,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如今跟她说什么都没有用,除非直接告诉她,婚礼没有了,他不会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走进那个殿堂第二次,否则再多的解释都是在她伤重的心间再划上一刀。
月儿,对不起,再等我一段日子,等所有的事真相大白之后,就算天涯海角,也要带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辛月逼回眼中的泪意,端着果盘走到客厅里去。果盘摆得很漂亮,牙签一根根立在上头,恰好像一只小刺猬。
荣靖霄只吃了一块手机便响起来,他接起来,听了两句就脸色一变,匆匆与众人道别就要走。
"我让老李送你吧,车就在楼下!"
沈驭风也起身告辞,尽管他的心思根本就落在辛月身上不想这么快离去,但是从荣靖霄的神情来看,该是发生了什么急事需要处理,而如今会让他闻言变色的事只会是跟金小瑜有关。
不能出意外,否则他的牺牲就全都白费了。
荣靖霄和心爱的女人所经历的一切让人唏嘘,他希望朋友能够幸福,但同样的,他也要幸福,不能也不想放开辛月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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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相聚之后,金小瑜又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荣靖霄。她去看过靖琪,从她口中隐约得知他最近很忙,还要到外地去取证,有时候是坐飞机,有时候自己开车去,似乎自他从事这份工作之后都没有这样忙碌过。
他在忙什么,她无从得知,但是很快的,她接到贺静书的电话,说是她的案子他们律所方面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开庭重审,立证她的清白,就可申请国家赔偿。
是他吗?
仍在为她的清白奔走的人,是他吗?
她不愿去想,却又不得不想,眼前的事情不是她可以负气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遭人陷害的冤屈,她想洗去,做梦都想。
可是为什么帮她的人是荣靖霄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装在粉色信封内邮寄来的请柬,她看着上面并排写好的两个名字,心头矛盾,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还是头一回接到婚礼请柬却没有一丝一毫同喜之感,相反的,她眼前浮现的却是辛月的泪眼和她故作坚强下的脆弱。
沈驭风或许是出于礼貌才寄请柬来,而辛月也有可能会去婚礼现场,但如果这一场婚礼,她们都必须看着周黎志得意满的笑,那么上天是不是也太不公平了一点?
金小瑜仰头望天,天空灰蒙,马上就要迎来第一场春雨,新的一年春来到,她们和他们是否仍然隔着雾气,隔着雨水,隔着云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