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离开
烈火熊熊燃烧,映红了这漆黑的午夜,鲜血蔓延过青石路,哀嚎和尖叫不绝于耳。
屠城,这简直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一个词语了,因为这往往意味着成千上万个鲜活的生命变成冰冷的尸体,鲜血从伤口中流淌出来,和沉默不语的大地融为一体,城市变成废墟,幸存者蜷缩在鲜血与尸体之间,祈祷着噩梦的离去,但噩梦于何时结束,取决于施暴者们何时满足了那贪婪的欲望。
在港口停泊的货船的上层甲板上,有着祖母绿瞳孔的少女因为愤怒而颤抖不已,被咬破的嘴唇让舌头尝到了腥甜的滋味。直面塔尔博特燃起的冲天火光的她很想哭,但更想去质问那个言而无信的混蛋,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是已经表明自己的立场了么?不是已经让他们交出了大把大把的金币了么?不是已经要离开不列颠了么?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阿尔托莉雅悲切的喊道,在燃烧的塔尔博特前无力的跪了下来,泪水打湿了甲板,但却浇不灭这肆虐的火焰,她愿意用自己能付出的一切来交换一场大雨,神啊!!!
“因为我们是维京,我们本就不是和平的使者!”(这个名字往往是北欧海盗的同义词,意为来自峡湾的人,后来专门指代从事劫掠活动的瓦尔哈拉人,并演变为瓦尔哈拉人的另一个称呼,维京人。)
亚瑟就站在阿尔托莉雅的身后,此刻听见后者崩溃的大喊,虽然很想上前安慰,但亚瑟又想起了西尔维娅对他说过的话,因此转而露出了冷酷的神色,负手说道。
“现在你听她的建议,将来是否还要听她的命令?我不过是个已经没有了家族支持的夫人,可她却是站在那里便有人来投效的国王,那些圆桌骑士也未必甘愿当你的部下,若是阿尔托莉雅小姐听信了他们的进言,想要将你架空,那该如何是好?现在施以斥责,总比将来引发动乱要好。”
阿尔托莉雅有心想反驳,可嘴唇开开合合,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唯有痛哭能让自己内心的愧疚和自责能够减轻一些。
亚瑟说的没错,瓦尔哈拉人本来就是在海洋上肆虐的匪徒,像今夜这般的行径难道做的还少么?他可不是那些不列颠本土化的瓦尔哈拉贵族,屠城什么的,对他来说岂不正是家常便饭么?
但,自己满心期盼的,为自己和所爱之人而活的未来,却以一场屠城惨剧开始,这让阿尔托莉雅如何接受!
“按照原先的计划来,的确可以将利益最大化。”亚瑟上前两步,单膝跪地,看着捂面痛哭的阿尔托莉雅开口说。“但那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威廉他们想要的。”
“你看到的,是我违背约定屠掉整个塔尔博特,但你有想过么?我,堂堂的亚瑟利尔公爵,就这么灰溜溜的被赶出了不列颠,像一条得不到骨头的老狗一样引人耻笑,这是怎样的奇耻大辱!”
“我得让这些老狗们知道,背叛的代价是很高昂的。就如现在,我特地没有让第一旅团的士兵去屠城,而是让第七战团去,就是为了将屠城的名头塞给哈拉尔,既然亚瑟利尔公爵已经连夜离开了,那屠城的罪魁祸首,除了同为瓦尔哈拉人的哈拉尔大公,还能有谁呢?”
“你可以出兵!我也可以帮你!”阿尔托莉雅渐渐止了哭声,却仍旧不愿意看一眼亚瑟,仍旧用双手挡着脸颊,不满的低声喊道。
“我要当的是不列颠之王,而不是不列颠之王的丈夫,这其中的差别,你难道不知道么?”亚瑟伸出手来,想要拿开阿尔托莉雅的双手,但却被对方一把拍掉了。
“若你想要这个王位,我又怎会不给你?难道这几十年来的夫妻情分,竟也比不过个王位了?”阿尔托莉雅越想越气,一不做二不休,直直地往亚瑟怀里一撞,就扑打起来。
若是按照阿尔托莉雅以往的性子,不用亚瑟来甲板上找她,她早就提着剑去找亚瑟拼一个你死我活出来了!不能保护平民的骑士,不配做一个骑士,为了守护自己的骑士道,阿尔托莉雅定然要奋战致死的。可今时不同往日,阿尔托莉雅虽然不事事以亚瑟马首是瞻,但也不能再像对待敌人或者是陌生人那般的对待亚瑟了。
可是梦终归是梦,经过这几天的生活,那场持续数十年之久的梦的影响正在逐渐消退。虽然两人已经深受影响,但也不至于像刚醒来那般下意识地表现的亲密无间,好似相爱数十年的夫妻一般自然。
亚瑟对此的态度是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场梦让他越陷越深,以至于在阿尔托莉雅之前先爱上了她,那就是一场灾难了。
阿尔托莉雅却觉得很惶恐,因为她现在可谓是背叛了国家和家族,一旦自己跟在亚瑟身边的事情被人泄露出去,那曾经的亚瑟王瞬间就会从‘英明神武的完美国王’变成‘卑鄙无耻的叛徒’,要是再没了和亚瑟的感情,那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就算在梦中活了数十年,可现实中,阿尔托莉雅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而已,这种问题又不能询问贝狄威尔,只能积压在内心中。她的痛哭,也不仅仅是因为内疚,更是因为恐惧与迷茫,现在扑打亚瑟也没有用力,纯粹就是发泄而已。
先是西尔维娅,现在又是阿尔托莉雅,亚瑟感受着对方势大力沉的击打,仰望着满天繁星的夜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便环住了阿尔托莉雅的纤腰,趁对方情绪激动手足无措的时候来了一个深吻,舌对舌的那种。
就在两人激情热吻的时候,由威廉带队的佣兵们满载而归的回到船上,在主舰上的西尔维娅一声令下,浆手们划动船桨,在夜色中向着远海航去。屠城其实也不是全方面的屠城,就是将贵族和教堂,还有商会什么的给杀了个干净,顺便在城里放了把火而已。平民在趁乱打劫的匪徒,和杀的性起的佣兵,以及大火中活下来,那也是有很大概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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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前方有船队!是维京!!!全员准备战斗!!”听见瞭望员从桅杆上传来的咆哮,威廉·冯·格里芬伯爵皱着眉头望向了船队的右前方,同时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最近这几个月,伯爵阁下过的可不怎么样,因为有一小股瓦尔哈拉匪徒从瑟涅河顺流而下,还掀起了那些农奴泥腿子叛乱,甚至还攻占了巴黎大肆劫掠的原因,整个帝国北部都乱成了一团,甚至还有领主趁机进攻实力大损的邻居,结果自家城堡又被另一个领主偷袭的糟心事。
叛乱直接影响到了不莱梅的战局,使得帝国不得不与瓦尔哈拉议会进行和谈,签订了屈辱至极的条约,这也倒罢了,只要大军回援平定叛乱,那和约就是一张不存在的羊皮纸。
可和约还没签订,皇帝陛下却因为怒火攻心而蒙上帝召唤,去了天堂,连只言片语都未留下。
帝国大皇子,也是最有希望登基的查理殿下,在勃艮第和奥尔良两位大公的支持下本准备即位,但二皇子丕平与三皇子路易也各有贵族支持,联手也丝毫不惧大皇子,最后在赤裸裸的威胁面前,大皇子成为了帝国摄政,暂代皇帝之责。
格里芬伯爵也随军团去了不莱梅,本来他也觉得议和是现在唯一的办法,可是那些天杀的蛮子居然将惩处他也作为了和约的条件之一,更让人愤怒的是,这些昨日还在为他歌功颂德,称赞不已的贵族们,现在却一个个的要求将自己治罪,就因为自己在多维尔的伏击激怒了瓦尔哈拉人!
听到这般的指责之后,格里芬伯爵当即就要拔剑和贵族们拼个你死我活,但他最终还是被制服了,不仅被剥夺了封地,连家族的爵位也没有保住,更是被赶出了家门,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对帝国的赤诚之心被践踏的粉碎,格里芬伯爵盛怒之下,将自己的积蓄全部用来雇佣了士兵,要前往西威尔士王国继续自己的计划。
他在出海之前,特地寻找情报了解了现在不列颠岛上的局势,麦西亚公国在与北威尔士王国的战争中势如破竹,所以格里芬伯爵只能改变战争前的想法,换成了去西威尔士王国,因为就算北威尔士王国能存活下来,也不再具备和瓦尔哈拉人分庭抗礼的底气与实力了。
但是,怎么会在这里碰上瓦尔哈拉人的船队呢?难道西威尔士也?
格里芬伯爵命令旗手打起了旗语,向对方表明自己愿意支付金钱来换取生命,而对方的反应却出乎格里芬伯爵的意料。
“打旗语告诉他们,滚。”亚瑟站在主舰的甲板上,对旗手吩咐道。
不过是一艘普普通通的货船罢了,抢一遍又能有多少油水,赶紧回日德兰半岛,看看恩里克以通贝里侯爵的名义招募训练的士兵是正事。
“额,大人,对方让我们尽快离开,似乎没有...那个意思。”旗手也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将对方的意思直接说给格里芬伯爵听,要知道,这位大人的脾气可是很暴躁的。
最终,格里芬和亚瑟擦肩而过,但在不远的将来,一方将庆幸,而另一方将无比后悔,这个下午为什么没有将那艘船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