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聪明人
综上所述,亚瑟对于敢继承格拉摩根伯爵领的索尔领主可是颇为佩服。
眼下,两人正在这塔尔博特港的城墙之上漫步,在灼热的太阳下享受着咸腥海风吹过脸颊的感觉,并闲聊着。
说是闲聊,其实就是亚瑟说,然后索尔附和,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来,这个索尔能够当格拉摩根伯爵十数年之久,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阁下真乃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我是国王,最少也会封你一个侯爵,外加骏马一天也跑不出去的土地,国王陛下可还真是不会识人用人啊。”
亚瑟说这话,一半是发自内心的感慨,一半则是试探,看看这个索尔伯爵对王国到底有多忠诚,能不能被自己拉拢过来。
听见亚瑟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索尔眼中露出了精光,来了!
作为敌国降臣,索尔要是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亚瑟的信任,那不是意味着他不值得亚瑟去怀疑,就是意味着亚瑟是个蠢货,而无论哪个,都不是索尔能接受的。
可以说他这些天来始终跟在亚瑟身边寸步不离,等的就是这句话。
此刻,时间凝固在索尔眼前,他的大脑飞速旋转,思考究竟如何回答才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
附和亚瑟?这肯定不行,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狼子野心之辈的,像亚瑟这样的大贵族,需要的都是忠心耿耿的猎狗,而不是贪婪的狼。
保持沉默这个选项一开始就被索尔给否决掉了,他等的就是这次试探,要是装聋作哑地混过去,再想得到亚瑟的信任,所付出的努力数倍也算少的。
北威尔士王国在防线被突破的那一刻就不复存在了,就算爱尔兰和苏格兰的援军将麦西亚军队击退了又如何?恢复的王国也不过是傀儡罢了,索尔可不甘心当一个区区的伯爵,倒不如倒向这些瓦尔哈拉人,一个统一的不列颠才是自己这样不善军事的贵族大展身手的舞台。
那么,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我是陛下敕封的格拉摩根伯爵,效忠于陛下乃是理所应当的,岂能因为陛下对我的态度而改变呢?”索尔猛然间挺直了身子,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面孔来,用斩钉截铁地语气对亚瑟说道,却没想到就因为自己这一句话,自己的大展身手之日整整迟了五年。
其实他想的也没有错,给自己立一个忠心不二任劳任怨的人设,试问,有哪个大贵族不希望自己有一个这样的附庸呢?
但他掌握的情报并不完全,这也导致了他的判断失误。
索尔所不知道的是,亚瑟并非不列颠的瓦尔哈拉贵族,而是来自海洋那边的瓦尔哈拉群岛,他是一股单独的势力,和麦西亚公国仅仅是合作关系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亚瑟在进塔尔博特港之后就留在了这里不走,让跟他一路过来的其他领主们先行一步,自己带着战团和那四千名在战斗中逐渐成长起来的士兵留在了塔尔博特的原因。他想直接从海上登陆北威尔士王国和爱尔兰岛隔海相望的区域,因为自己已经跟哈拉尔将北威尔士的领土划分干净,剩下的区域就算打下来也不归自己,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士兵呢,倒不如让这些不知情的领主当一回自己的刀,替自己先把抵抗的领主贵族清理一遍,这样自己接管的时候就更省心了。
亚瑟没时间慢慢将索尔的忠诚对象转换为自己,尽管这样用起来更顺手,但亚瑟需要以雷霆手段来稳定未来的领地,在稳定过程中总是会跟子民们发生些不愉快的冲突。若索尔是个狼子野心的有能之辈,亚瑟大可以随便用他,等领地稳定下来再把他推出去一刀砍了,既能平息子民的怨言还能捞一波名望与好感,何乐而不为呢。
“索尔伯爵对国王的忠诚还真是让我惊讶,现在像索尔伯爵这样的贵族,可着实是不多了呢...”听着索尔的话,亚瑟颇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然后饶有深意地对索尔说道。
索尔不知亚瑟那玩味的眼神是因为什么,还以为是自己立的人设让亚瑟觉得他在蒙骗亚瑟,于是就又火上浇油的对亚瑟讲述着自己对国王的忠心,以及为了保全家族而委曲求全的大义,却不知他越解释,亚瑟想要招揽他的意思就越低,甚至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将索尔也干掉,毕竟像索尔这样在亡国之后还保持着对国王忠诚的贵族,日后定然会掀起叛乱。
不过亚瑟想了想,却是放弃了这个想法,理由也很简单,自己未来的领地距离格拉摩根可不是一星半点的远,就算索尔叛乱了,头疼的也是哈拉尔和威尔士的瓦尔哈拉贵族们。索尔这样的人,只要不在自己的领地中,那是越多越好,最好亚瑟刚把封地治理起来,全威尔士就都叛乱了,这样他可就能以剿灭叛军的名义把整个威尔士都收入囊中,到时无论是夺取英格兰,还是跨海去找凯尔特人的麻烦都由着他来,那才是他想要的日子。
听久了,亚瑟也觉得腻,索性就用三言两语将索尔给打发下了城墙,独自一人欣赏起眼前这副画卷来。
夕阳的余晖洒满整片海洋,渔船回港,渔夫们带着一天的收获回到家中,酒馆和妓院灯火通明,钟点工来到钟楼顶端,让清脆悠扬的钟声传遍整座城市,灯塔的光芒守望着那些还未归港的船只,好一派绚烂平和的景色。
然而这片刻的平静还是被打破了,瑟希莉走到垛口旁,也学着亚瑟一样向海港那边眺望,但她看到的却是毫无防备之心的平民,松散的防御,三流的士兵,不由自主的就在心里思考该如何攻破这里。
“国王陛下还是那副样子?”亚瑟见瑟希莉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便先开了口询问道。
“还是那样,就像...就像...”
“就像木偶一样。”见瑟希莉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亚瑟就接了一句来,经过纽波特一战之后,亚瑟和瑟希莉的关系已经大大缓和了,起码这个女人用自己的剑证明了她是真的在帮亚瑟,而不是奉她父亲的命令。
“是,她需要心,要不然,就是一具木偶而已。”
“心...暂时还不需要,她是我用来对付哈拉尔的后手,更是一柄双刃剑,得小心使用才是。”
感觉到瑟希莉一直在看着自己,亚瑟起先还很疑惑,不过随即又恍然大悟,转过身来,用很诚挚的语气说:“这些天来一直在赶路,倒是忘了谢谢你,要是没有你的挑衅,恐怕那场决斗还得继续耗下去。”说起那天的情形,亚瑟也只能道一句好险,等公国军队刚刚接管纽波特之后,其他两座城市的援军就赶来了,若是继续决斗继续拖下去,这场战役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她说要把你的头挂在旗杆上,那我就砍下她部下的头,再一个个扔掉。”那双酒红色眸子里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竟连亚瑟也无法直视,他微垂下眼眸,似是随意地询问:“若是我的头真的被她砍下来,挂到了旗杆上,你打算怎么办?”
“从她开始,我会亲手砍掉她所有亲友的头,垒成京观来祭奠你。”听着瑟希莉那无比认真的语气,亚瑟确信,如果他假设的场景真的发生,这个女人也真的会这么做。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和这样的一个女人,亚瑟欲言又止,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又再度握紧,最终只能化为一声长叹。
“若你不是库里恩的长女该多好...”
亚瑟转身走下城墙,他现在不想再跟瑟希莉在一个地方待着,因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意志力之坚韧。
有时候,一段感情,或者单相思,并不一定要在某种浪漫而又温馨的场合,也有可能是在宴会上,在一个比剑更锋利、比冰更寒冷的人推开宴会厅大门走进来的时候。
看着亚瑟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瑟希莉伫立在原地良久,接着她用右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上,感受着心脏依旧在有力地跳动着。
“为什么,会感觉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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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有很多人难以入眠,而阿尔托莉雅也是其中一个,现在的她蓬头垢面,被粗大的绳索绑缚在马车之中,经受着往日难以想象的折磨,不过这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因为她的意识进行了自我封闭,阿尔托莉雅现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那在自己脑海中构建出来的美好世界,没有永无止境的训练,没有枯燥无味的战斗,也不必醒来,承担这战败的苦涩。
在那双呆滞无神的眼睛中,是一个比现世更能让阿尔托莉雅接受的世界。
亚瑟隐瞒了阿尔托莉雅被自己俘虏的消息,而那些圆桌骑士则心甘情愿地一同当了亚瑟的俘虏,条件就是亚瑟必须保证阿尔托莉雅的生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