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如冰无意识的捏着茶杯, 很用劲儿, 指尖的血色都被挤没了。
    但这会儿显然没人注意她。
    常文曜听了常文坚的话后, 淡淡点了点头。
    常文坚见他这会儿还拎着乔依之的书包, 可见常文曜真的把闺女疼到骨子里了。
    不过想想也是，当年常文曜对苏呦，也是这种态度。
    虽然那会儿的常文曜只有每个月固定的零花钱，但他也愿意把自己的卡交给苏呦。
    ——只要是自己的, 全都一一奉上。
    常文坚不禁想，如果那会儿他看到乔依之这酷似苏呦的长相，并没有先入为主的确定苏呦死了，岂不是可以临时收手。那么, 他跟常文曜的情况也不会搞得这么僵。
    但，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毕竟, 很小的时候, 他跟常文曜是一起长大的啊。
    那会儿他们感情还都不错。他也在刻意的模仿着这位名义上‘哥哥’的一举一动。
    当时, 他真的可崇拜常文曜了。
    但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变了质, 常文坚自己也不知道。
    常文坚现在反思起来, 能察觉到自己心态变化后最典型的事情就是——从他明明得知亲爷爷想要谋害苏呦，而他却因为心里对常文曜有点嫉妒、羡慕, 以为各种不知名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导致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常文曜。
    那会儿, 所有人都以为苏呦死了。
    包括常文曜自己。
    他彻底跟常家划清界限, 第二年老老太爷去世，他也没回来看一眼。
    当时，常文坚看着常文曜住在地下室里, 一边捡钱一边创业。
    而他可以住着华丽的别墅，享受着佣人的伺候。
    常文坚其实心里并没有多痛快，他甚至深深的害怕着，他担心有朝一日常文曜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然后要找他讨回公道。
    常文坚甚至想着，常文曜这么一走了之，再也不回常家的话，那么他也就不用面对常文曜失去苏呦后痛苦的面容。
    内心也就不用自责了。
    可世事难料，十几年后，常文曜已经是华国出了名的富豪。
    而他，在父亲的庇荫下，拿下一个银行行长的位子都困难。
    老太太舔着脸联系到常文曜，她这个人确实会说话、会来事儿，打亲情牌。
    “这就是当年你跟她一起长的地方，这个秋千，还是你给她做得呢，这些年来我也想你们，我就没让人拆这些。”
    “你的房间和她的房间，也都保存完好，咱们张管家一直都有派人打扫，里面东西也没人动过，管家也很想你。”
    “要不，你回来看看？”
    这栋别墅，是那位驾鹤西去的老老太爷在遗嘱中写道，必须留给常文曜的东西。
    可能他死的时候，也对自己做过的错事有所悔过。
    所以才良心发现，要把这承载了满满儿时记忆的别墅留给常文曜吧。
    所以说，这别墅本来就是常文曜的。
    常家人能住在里面，那是因为常文曜没计较。
    可老太太这话，这说的跟别墅是她的，专门保留了常文曜和苏呦的房间一样。
    不过，那会儿的常文曜根本不屑于想这么多。
    单单是苏呦这个名字，就足以让他自乱阵脚了。
    从那之后，自然而然的，常文曜跟常家人联系多了起来。
    老太太仗着自己当年抚养过小小的苏呦一段时间，再加上本身自己也会说话，从常文曜这里讨到了不少好处。
    其实，她主要就是利用了常文曜不在乎。
    那几十亿，对于常文曜来说真的九牛一毛。
    常如冰会因为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是别人弃如敝履的而脸红、尴尬，但老太太不会。
    她觉得拿到自己手里的才是最实际的。
    再加上老太太从不提任何过分要求，常文曜自然也不会把她拒之门外。
    要不怎么有个词叫‘老人精’呢？
    精明的人在某方面来说，确实比老实人要混的好。社会上这样的情况多了去了。
    人想要什么，到得去争取。
    小时候班干部要竞选、长大了那些更好的工作岗位也要竞争，这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常老爷子跟乔依之寒暄完，最后说到了常如冰。
    “如冰，过来，这是你的小姑姑，打个招呼。”
    老爷子完全不知情，说，“如冰今年也十六岁，你们俩同龄，有机会多深入交流一下，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乔依之：“……”
    常如冰脸色‘唰’的一下红到了耳垂。
    但她不敢拒绝亲爷爷的话，不然他肯定凶自己。
    那边常品雅老太太的儿媳都看出两个小姑娘的情况有点不太对劲。
    “这倒是巧了，两个小姑娘之前居然是认识的。”
    常品雅给儿媳塞了一颗草莓：“吃东西，别乱说话。”
    “哦。”
    常品雅老太太顺便还教训了一下儿子：“喂你媳妇儿吃东西，她现在大龄产妇，小心伺候着。”
    “知道了，妈。”
    那边常如冰变脸的功夫到底没有她爸快，一声‘小姑姑’就仿佛卡在嗓子眼儿，怎么都叫不出来。
    常老爷子眼看着就要生气，直接想要当着众人的面训斥自家孙女。
    乔依之也没想着看她笑话，认完人了之后，转头对亲爹说。
    “爸，咱们开饭吗？学了一下午，饿了。”
    化解了常如冰不说话尴尬不说，这语气态度，简直不像是面对常文曜这种等级大佬该用的态度。
    因此，旁边的常品雅老太太和老爷子都很惊讶。
    他们原本以为刚认回来的亲闺女，一听说亲爹是常文曜，肯定畏畏缩缩的，不讨人喜欢。
    哪知道乔依之跟常文曜说话时语气态度如此随和、亲切，一点也不生疏。
    就好像，他们这对父女根本没分开过一样。
    常文曜眼眸里闪过笑意，说：“好，开饭。”
    常品雅自己都忍不住小声说：“真不愧是常文曜的骨血啊，以后肯定成就不会少。”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常文曜和苏呦都不是普通人，他们的孩子……常品雅自己都不敢想。
    吃完饭后，常品雅一家人准备回家。
    她们拒绝了常文坚寒暄着请她们留下的要求，说：“家里还有俩孩子，大人不在，他们肯定可劲儿造作，得回去看着点。”
    “行，那姑姑慢走，路上小心。”
    常品雅在常文坚送她出门的时候，小声提醒了一句：“让你闺女别跟乔依之把矛盾闹大了，今儿文曜的态度你也看明白了，那小姑娘简直就是他的眼珠子，一点欺负都受不得。”
    最后这句说的不是乔依之一点欺负都不能受，而是说常文曜不允许其他人欺负自家亲闺女。
    常文坚苦笑，已经欺负过了啊。但他确实把如冰给惯坏了，晚上回去跟她谈谈心。
    常品雅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坐上车准备回家了。
    那边乔依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后，问常文曜：“爸，你喜欢这里吗？”
    这栋别墅风景不错，地段也很好，选了一处市中心闹中取静的地点。
    旁边还有些极富童趣的秋千等，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处不错的居住地。
    常文曜面对乔依之这个问题，想了想，说：“单从感情上来说，知道你的存在之前，我不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有我很多回忆。但之后，那些曾经灰色的回忆重新填满了色彩。”
    因为乔依之是小呦的女儿，也是他的。
    当年的苏呦在成年那会儿可劲撩他，说什么过了法定结婚年龄就在一起，才不管大学毕业了没。
    但实际上，直到今天，常文曜自己都四十多了，他们还没结婚领证。
    当时，满脸青涩的常文曜甚至被撩了还不知道，苏呦说一句他就能闹个大红脸。
    等到脸色红的不能再红的时候，他就强装镇定的把苏呦按在墙上亲。
    果然，亲完后她就乖了。
    常文曜一直都以为小呦是亲一下就乖，其实苏呦是担心他顺应身体的本能乱来。
    她、她也只喜欢口嗨啊。
    言语上的强者，行动上的矮子。
    乔依之点点头，唇角带着自己的标志性笑容：“我也很喜欢这里，这间卧室比家里的大，风景很不错啊。”
    虽然现在大晚上，看不太出来什么风景。
    常文曜又跟她说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在哪儿，自己单独的书房和健身房。这些跟常家其他人不共用。
    还有一个，是乔依之这个房间单独安装的。
    那是一个自动报警设施，如果乔依之感觉身体不好，尖叫一声，或者拍下墙壁、床头上的按钮，常文曜就能收到消息。
    毕竟，再怎么算亲父女，乔依之已经十六岁了，常文曜不能单独闯进她的房间。
    但常文曜又担心乔依之的身体，所以就派人加速安装了这些。
    乔依之心里暖暖的，轻声说：“谢谢爸爸。”
    常文曜揉揉她的脑袋：“谢什么，我倒是希望你身体尽快好起来，这样爸爸也不用担心了。”
    最后，常文曜交代了电脑的事情。
    “如果你有要用到电脑的，可以先去书房用我的，明天我让人给你准备一台电脑。”
    他没有问乔依之具体要什么功能的，主要是现在她一个小孩子，买高性能的游戏本或者可以承载各种编程软件的，不太适合。
    所以常文曜打算给乔依之买一个轻薄一点的，看讲课视频或者查题目方便的。
    至于以后读大学的话，再重新买就是了。
    乔依之虽然自己不能去健身房，但她对健身房还是有点好奇心的，想去参观一下亲爹的健身房。
    参观后……
    乔依之觉悟了，那是自己不能承受之重。里面都是一堆拉铁，需要强大肌肉协调能力的设施。
    乔依之回到自己房间后，按照父亲说的锁好房门，一边洗澡的时候一边想，父亲作为集团总裁，身体应该没有什么大病才对。
    再加上他自己这么注重健身，怎么会像上辈子一样，英年早逝？
    乔依之甚至还想了，也不知道上辈子爸爸有没有找回妈妈。
    如果、如果自己以后能研究出其他的时空穿梭装置，是不是可以定时定点的穿越到过去或者未来呢？
    但那样的话，整个世界的历史是不是都得发生改变？
    乔依之觉得头疼，这种改变‘历史’或者‘未来’的事情，有悖于伦理。
    毕竟一个人重生回去，改变的可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命运，根据人群的社会性传播，这最后改变的可能是成千上万人的命运。
    不过，具体能改变多少，得看个人情况了。
    洗完澡，乔依之裹着浴巾出来。
    她的房子里有个专门的衣帽间，刚刚还没来得及看。
    乔依之拉开门，打开灯，她直接惊呆了。
    ——原来，这就是豪门大小姐的生活？
    里面有两面墙，其中一面挂满了衣服，另外一面则全都是鞋子。
    乔依之想，她才十六岁啊，她还要长个子的，衣服买这么多，都不知道能不能穿完一遍。
    毕竟……平常在学校还得穿校服。
    她走到睡衣区，发现光是睡衣都准备了七八套。
    乔依之随便挑了一套长袖长裤的格子睡衣，标签和吊牌都被剪去了，衣服上有点洗衣剂的味道，给人感觉很安心。
    吹头发的时候，乔依之想，自己是个学医的，能作出这个修复身体的黑科技，已经是狂啃光电书籍十几年才做出来的成果。
    至于什么时空穿梭……
    见鬼去吧，她完全不在行，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晚上睡觉前，乔依之又检查了一下邮件，陈礼教授那边依然没有回信。
    她关掉手机，抱着枕头睡着了。
    乔依之身体虚弱，导致睡眠能力很强，而且她不认床，每天有固定的生物钟，到了点儿就困。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大早，乔依之跟家乔家众人一起吃早饭。
    管家根据个人的喜好，安排了中式和西式早点。
    乔依之偏好中式早点，生煎、藕粉、小糕点和煎蛋。
    常文曜跟她吃的一样，只不过乔依之吃了三只生煎，常文曜吃了十三只。
    乔依之：“……”能吃是福。
    其他常家人则吃的西式早点，一个大盘子里放了面包、煎火腿、培根、香肠、煎蛋、煮的软糯的黄豆，最后配上一两颗西兰花和几片西红柿片。
    正吃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而且还熟门熟路的，看样子经常这么来。
    “如冰如冰，我妈最近沉迷打豆浆，又给我吃豆浆油条，我不想吃！能给我来一份饭吗？”
    话音刚落，穿着一中校服的单又菡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她扎着马尾辫，背着书包冲到餐厅的时候，看到常爷爷、常奶奶全都在，整个人都惊呆了。
    “嘎——”
    单又菡几乎是立马就要转身，“我这就走。”
    但是常如冰的爸爸叫住了她，“又菡，来，这里还有空位，一起吃顿饭。”
    “不不不，叔叔，我不用了，我回家吃，我妈给我做了的……我就是挑食。”
    常文坚是觉得女儿今天早上心不在焉，而且整个人神情都蔫儿嗒嗒的。
    看样子被‘乔依之是自己小姑姑’这件事刺激的不轻。
    不过常文坚也知道，自己闺女跟乔依之其实并没有多少矛盾，最多就是小孩子常有的嫉妒。这都很正常。
    所以，他想叫单又菡过来缓和一下餐桌气氛。
    既然三个小姑娘曾经都是一中的，应该有点共同话题才对。
    但单又菡说什么都不来：“我，我先走了啊。”
    二十分钟后，单又菡跟常如冰一起去学校，单又菡吞了好几次口水，才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乔、乔依之怎么在你家里？啊啊啊啊她怎么去你家了？你上次说的大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