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哥, 还好吗？”陆煦自然也看到了诡异的雕塑，只是并不放在心上。他的眼里只有季修年，见他神情痛苦当下上前, 握住了他的手腕。
    说来也是奇怪, 本来还十分痛楚的地方被陆煦握住忽然就温热起来。那些翻滚汹涌的戾气还没等作恶, 就被陆煦吸到了自己体内。
    季修年将这些看在眼里，不觉就很担心陆煦身体：“这样能行吗？”
    陆煦神色轻松, 转而牵住了季修年的手，两人十指紧扣：“行，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两人都是十分淡定说着话，显然不把眼下的情况放在眼里。
    雕塑挣扎又扭曲，配上昏黄的灯光，总给人一种身在地狱的感觉。
    “年哥地狱你还没去过吧，等下次我带你去看看, 有些体验项目还挺刺激的。”陆煦像是地府宣传大使，热情给季修年介绍起了地狱风光。
    季修年听着就觉得新奇，顺着陆煦的话就问了句：“地狱还有观光浏览模式了吗？”
    “对啊，你也知道这些年三界经济都不容易。全地府都忙着搞创收发展经济, 地狱部门自然也跟着响应号召。人间有游乐园啊鬼屋啊，咱们地狱项目更多体验更逼真，你别说，生意还真挺好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摆明了商量起了约会地点。
    第一次是去了南山看日出, 下次要是去地狱玩一圈，好像也挺特别？
    季修年脑补了一下跟陆煦在一起的画面，只觉得心情愉悦, 甚至都忘了自己是在个什么地方。
    那些雕塑就这么被忽视，自然有些不甘心，摇晃着肢体面目扭曲又狰狞，似乎想要引起两人注意。
    季修年看了一眼这些雕塑，并不觉得恐怖只是有些不解：“煦崽，你觉得他们是什么？”
    陆煦刚才就已经确定了这些雕塑的身份，只是忙着跟季修年说话根本没空搭理他们。
    现在男朋友都问了，陆煦自然乐意给他解释是：“就是献祭了灵魂的恶鬼而已。”
    就在一瞬间，季修年便已经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群杀人魔都跟恶鬼做了交易，被恶鬼标记献祭灵魂，所以生命力也被恶鬼吸收殆尽。
    就是不知道这个黄莫修是个什么来历，居然能做出这等邪恶行径。
    眼见这两个人还在打情骂俏，雕塑们显然已经失去了耐性，不想被忽视便想着发动进攻。
    然而恶鬼就算再厉害，遇到死神也白瞎。
    陆煦点开业绩曲线美滋滋，还不忘给季修年看：“年哥，咱们这个季度第一又稳了。”
    陆煦开心季修年也开心，弯眼笑到道：“棒呆，等带八妹好好庆祝下。”
    恶鬼们进了才发现，这两个人身上的磁场跟普通人并不相同。他们身上带着强大的死气，甚至比着他们这些杀人魔还要浓郁。
    就在他们察觉到危险想要逃离的时候，陆煦整理了衣服客气做了自我介绍：“各位客户你们好，我是死神陆煦，很高兴为你们提供便捷的上路服务......”
    死神.......
    本来还残暴嚣张的恶鬼们瞬间像是被打怕的狗，蜷缩着尾巴缩在角落试图缩小他们的存在感。
    可是陆煦作为一个超敬业的死神，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单生意。
    只片刻功夫，大堂里的恶鬼便全部都被他输送去了该去的地方。
    眼看自己业绩单上升曲线，陆煦心情好的不得了，转而看向最中间那座雕像：“黄先生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跟我们两个打个招呼了吧？”
    黄莫修一直在？
    听完陆煦的话，季修年当下看向那座雕像，然而却没看出什么端倪。
    就在他想着梳理中间关系的时候，雕塑后面忽然走出一个人。虽然脸皮还是年轻的样子，可是细看就能发现皮囊之下藏着浓郁的死气。
    “陆煦，好久不见，我还有点想你呢。”黄莫修语气熟稔，似乎跟陆煦是旧相识。
    季修年听了这话不觉皱眉，下意识便看向陆煦。
    陆煦抿抿嘴，脸上的爱了一点不屑：“可别，咱们见过没了两次，不熟。”
    黄莫修并不在意他的冷淡，只是转而把视线落在了季修年身上：“唔，你跟你母亲长得还真有几分相像。”
    季修年原本没把这人放在眼里，可是听他提到自己母亲不由问了句：“你认识我妈？”
    黄莫修耸肩：“何止认识，我们之前还是黄金搭档呢。”
    黄金搭档？
    季修年微怔，他的母亲是死神，搭档的话......
    难道黄莫修也是？
    黄莫修显然想是个爱讲故事的，都不用别人问，自己就讲了故事：“说起来，我曾经也是个死神呢......”
    曾经的黄莫修也是死神，跟着季修年的母亲一起，一个管江南一个管江北。
    那个时候死神管理还没有特别严格，谁都想成为业绩榜第一。季修年母亲虽然是个女人，可是她的业绩稳稳第一。
    黄莫修每次都被压在下面，渐渐便有些不平。
    为了提高业绩，他先后用了很多办法。到了后期，他想到了提高谋杀率。
    只要杀人的多了，新客户不久也多了吗？
    在黄莫修看来，他只是唤醒了恶魔的本能，自己并没有动手，这只是合理运用了游戏规则。
    然而他的小动作到底没逃过其他人的眼睛。
    面对江北区忽然飙升的死亡率，上面派了季修年母亲去调查。他的行径没有多隐秘，很快就被查了出来。
    彼时黄莫修还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还求季修年的母亲睁一眼闭一只眼。
    可是他没想到，对方好不留情将他的行为如实汇报了上去，很快他的死神职位也被剥夺。
    教唆杀人是重罪，除了没了职位还要面临死神法庭的审判，搞不好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黄莫修不甘心也想不通，最后还是选择了逃离。
    他做死神那么多年，早就发现了漏洞。
    他拿利益跟黄家人交换得了躯壳，诱骗杀人恶魔将他们将灵魂献祭给自己，在世世代代都能长生。
    尽管逃脱了审判，可是黄莫修依旧痛恨季修年母亲。
    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需要如此狼狈。他不懂，只是区区几百人命而已，何必将他逼上绝路。
    他恨了季修年母亲许多年，切仇恨随着时间流逝不断增加。
    本以为沦落成恶鬼的他这辈子没办法报仇，却没想到她居然为了个人类放弃了自己的死神身份。
    “所以说女人就是女人，为了男人放弃长生，你说你妈是不是蠢得要死哈哈哈......”
    打从季修年母亲成为人类那一刻，黄莫修便开始了自己的复仇计划。
    哪怕曾经身为死神，可是变成人类的她又能组织几次。
    为了保护儿子不被邪祟侵害，季修年的母亲将自己的护身玉佩戴到了他身上。
    没过多久车祸发生，季氏夫妻双双罹难，唯独季修年被父母护在怀里，艰难活了下来......
    “是她自找的，是她害了我.......”
    亲眼看着“仇人”死掉，可是黄莫修并不觉得痛快。他解开衬衣扣子来给他们两个看，只见他的皮肤上面布满黑色腐斑，唯一完好的就是他的人头。
    凡事都有因果。
    黄莫修怂恿恶魔杀人，殊不知所有的恶业都堆积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肉身疼痛又丑陋，日夜被苦痛折磨。
    有时候连他都在茫然，这种长生真的是他要的吗？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止自己的蛊惑行为。在他看来自己没错，人类本身就是蝼蚁，命格低贱又短暂，他所做的不过是把玩而已。
    早在黄莫修还是死神的时候，陆煦曾经在全国死神业绩交流大会上见过他。
    那个时候的黄莫修意气风发，虽然桀骜却不像现在这班癫狂。
    总有人想追长生，却不知道长生也是双刃剑。
    岁月漫长难免无趣，有人因此更觉生命美好，哪怕蝼蚁生命也可贵。
    可是也有人自觉长生越发蔑视生命，总以为自己是神高高在上，却不知道这才是最愚昧的心理。
    季修年一直觉得父母的死没有那么简单，却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她明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有危险，却还是把生的机会留给了自己。哪怕后面的日子他们不在自己身边，可是季修年依旧感觉冥冥之中有人陪着自己。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不幸的是没有爱的，却没想到自己从开始就是被爱的。
    那边黄莫修还在发狂笑：“你的母亲愚蠢至极，你的出生就是错误！没有你跟你爸爸我甚至都动不了她一根头发......”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打断了黄莫修的个人故事会也唤回了季修年的思绪。
    “就你屁话多。”陆煦原本是不提倡动手，可是看到一个劲攻击季修年哪里能忍住，“行了吧，我已经联系了死神稽查队，你还是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陆煦丢了这么一句出来，回头见季修年还在原地发愣不免就心疼，上前一把抱住他：“年哥别难过，我会一直在......”
    死神稽查队来了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据说危害极大的恶鬼肿着一张脸倒在地上看着很狼狈。
    而出任务的陆煦跟季修年则是抱在一起讲情话，什么“我会一直陪着你”，什么“宝贝我都在”......
    唔，他们是不是不经意间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等到把恶鬼从写字楼里带出来，几个稽查队队员你看我我看你，还是忍不住讨论起来——
    “他们两个是那个关系吧？”
    “好像是......”
    “死神守则上面明确固定不能恋爱吧？”
    “是啊，我记得清清楚楚说不准恋爱的。”
    “额，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当没看见？”
    “行啊，陆煦不好惹，咱们哥儿几个嘴巴都严实点，自己心里知道就行，别跟别人说啊。”
    几个稽查队员你一言我一语约定的好好的，都说要保密。
    可是最铁的哥们不是别人，最亲密的同事不是别人。
    于是没过多久，整个死神部都知道陆煦跟季修年在谈恋爱。
    本来就只是小范围谈论，可是“谣言”四起愈演越烈，知道的人越来越多，自然就会有人看不惯。
    大家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当不知道。
    可是偏偏有人较了真，得到消息当天就立刻实名举报把这件事捅到了部长那里。
    “被举报了？”
    陆煦看到调查通知倒没觉得多意外，他跟季修年的事情不是秘密，也不准备一直藏着掖着。
    季修年自然也翻看过死神准则，不免担心自己连累了陆煦：“有什么事我扛着，你都推到我这边就行。”
    陆煦捏了一把季修年的脸，笑嘻嘻来了句：“放心吧，我有数。”
    两人一同来到总部，就见平时都在外面跑业绩的同事们全都回了办公室。
    大家嘴上说是回来工作，可是视线都不自觉看向季修年跟陆煦，有的甚至还给不能到现场围观的同事直播进度：“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陆煦假装看不见他们的兴奋，照常跟大家打了招呼。
    有跟他熟的忍不住，你看我我看你，推了谢安出来给他出主意：“煦哥，我们商量着，要不你跟年哥就先别承认好了......”
    只要不承认，那就不算办公室恋情。
    只要不承认，那就不会被粗好伐。
    反正偷偷摸摸也能恋爱，转成地下好像也没什么损失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