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季烨熙这边正在跟程景臻的奶奶提他俩要离婚的事儿，程景臻这个当事人就突然出现了，一般人是会觉得有些尴尬的。
    尤其季烨熙还是第一次跟程景臻见面。
    但是没有。
    对于季烨熙这种深知书中剧情走向的人来说，程景臻只是一个纸片人。
    ……或者说是一张纸片。
    一张能够保证在他这个世界浪得飞起的高额支票！
    嘿嘿！
    这种固有认知让季烨熙在男主面前表现的很平静。
    恭敬，不会无视，但礼貌地打过招呼后，就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了。
    程景臻眼见着青年一双干净的眼眸，明媚地冲自己笑了笑后那目光就转开了，没有以往丝毫的偏执和阴霾，突然觉得有点不习惯。
    待发觉青年从自己移开的视线落到了……自己旁边的王泽昊身上，他脸再次黑了！
    季烨熙并没有发现男主的表情与刚进来时相比又冷了几分。
    他的注意力此时都放在了程景臻身边的王泽昊身上。
    书中曾不止一次提到过京城四少这个组合，说的就是程景臻跟他的三个发小。
    四个长得各有优势、家里嗷嗷有钱，还都各有才能的大少爷从小玩到大……虽然受制于作者的笔力，每次四个人凑在一起干点啥娱乐活动感觉都像是东北f4在一桌儿打麻将。
    但其实也不用什么具体的描写，作者只要你知道这四个人有钱，能呼风唤雨，够牛逼就行了。
    而这个王泽昊也是东北f4……啊不，是京城四少之一。
    在全民bl的原著中，也是四少中唯一一个最后做了受的人。
    按书中描写，王少虽然有点跋扈，看上去顽劣不羁，但内心火热善良，还有点逗比。
    总之刨除其二世祖的身份跟他相处，这就是个邻家大男孩的存在。
    作者对他的故事着墨并不多，但也因为没有过多的油腻描写，看小说的时候季烨熙对这个弟弟的印象还不错。
    今日一见，这弟弟长得果然是蛮清秀的，一副顶阳光的相貌，是挺可爱。
    ……起码比男主的一张万年冰山扑克脸要好得多。
    小说中的男主心狠，手段也毒辣，叫人印象比较深的，是后期他为了帮男主受打脸，直接把一个反派给沉了江。
    王泽昊的“履历”跟程景臻比起来则要单纯得多，两厢对比，季烨熙自然觉得王泽昊更加亲切可人。
    更何况这是个小受啊。
    季烨熙虽然没谈过恋爱，感觉自己可0可1，但他觉得自己还是更偏向于是1的。
    而就像有些女孩子见到美女也会欣赏和喜欢一样，他对受受们都会下意识地更加关注呵护一些。
    这也就导致了，从程景臻两个人进来时起，除了最初向程总打过一声招呼后，后面的时间季烨熙都是在看王泽昊的，跟他嘘寒问暖。
    暖房中，程景臻跟王泽昊双双坐在了季烨熙和程奶奶的对面，老夫人让佣人又拿来了两套茶具，一起喝下午茶。
    季烨熙特别乖巧懂事地接过了倒茶的任务，先给程奶奶续了杯，又恭敬地给程总倒上，然后是王少。
    他们今天喝的是乌龙茶，茶汤微微有些生涩和苦味儿，季烨熙记得书中说过不止一次，王泽昊这人吃不了苦，跟任何苦味都不搭边儿，便体贴地将之前放在自己面前的一小碟冰糖块推了过去。
    最后才是将自己杯中的茶给满上。
    “谢谢。”王泽昊愣了一下，很快道谢。
    无论喝茶还是喝什么东西他都要加很多糖，大人们都说他是蜜罐儿里生活的人，吃不了苦。
    他经常来程家蹭饭，跟程景臻的家人和一众保姆阿姨们都挺熟，季烨熙知道他这习惯一点都不奇怪。
    但他没想到季烨熙会顾及到这种小事。
    他以前不是只关心程少的吗，程少可是连喝黑咖啡都不放糖的主，他跟在老程身边混还要自己准备各种甜食……
    王泽昊愣着的时候，对面的青年已经冲他温和地笑了一下，说：“不用客气。”
    王泽昊：“……”
    不知道是不是剪了头人真的会大变样的缘故，就刚刚青年的那个笑容，不说他都差点忘了这是曾经成天要死要活缠着老程的那个季烨熙了！
    王泽昊前段时间游手好闲实在没事儿干，已经到了再留在家里就要被他爹一天骂八顿的节奏，不得不出门，让他爹眼不见为净。
    刚好这段时间程家老爷子刚过世，程景臻既要把自己签约的广告和电影宣传都收尾，又要开始正式接管程家，太忙了，他就过来给他当个助理，帮他做做公关之类的工作。
    王少好歹是个二世祖，出去走到哪里都有面儿，娱乐圈里更是横着走，一线大咖见了他都得跟他热情打招呼，给程景臻做助理的这段时间他又接触了不少人，什么俊男美女小鲜肉没见过。
    可纵观整个娱乐圈，他竟然想不出有一个人能像眼前的青年一样，单凭一眼就能让人将他记在脑中，轻易就能回想……
    “咳咳。”
    坐在王泽昊身边的程景臻像是嗓子不舒服似的，闷咳了两声，顺道拿起他面前季烨熙刚刚给倒的那杯茶，润了润喉。
    王泽昊被他这一声咳拉得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盯着季烨熙看了好久。
    ……
    对面的青年正拿着花草茶杯，一点点啜着里面的茶汤。
    这里喝茶没什么规矩，新泡好的茶很烫，青年就一小口一小口啜着，还时不时地撅起嘴巴吹一吹。
    阳光下，茵茵的水雾后面全是青年专心致志喝茶的脸，隐隐绰绰地叫人看得不是很真切，却又掩不住他眉宇间的端正和精致……
    王泽昊再次看直了眼。
    “咳咳咳。”
    旁边程景臻又咳了几声，这次直接将自己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有那么烫吗？
    直接干了的男主一皱眉，脑袋里全是青年小心翼翼地吹着茶水的画面。
    喝个茶都要搞这么多事出来……他怎么不觉得烫！
    男主进来以后一直咳嗽，季烨熙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天生怕疼怕烫，身体比较敏感，喝热水的时候从来不敢直接喝，就怕一不小心烫了舌头。
    这会儿鼻头都被上升的热气给熏红了，配上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眸，懵懂的模样竟然无端有些可爱。
    程景臻就是在季烨熙抬头后看见了这副画面。
    他很快瓤劬Γ凶约翰灰タ础
    假的。
    都是套路。
    程景臻提醒自己。
    可他垂眸等了半晌，预想中的青年关心他的声音并没有听到，他反而听见对面儿的季烨熙开口：“王少最近是跟程总一起搞事业吗？”
    “……啊？嗯。”
    王少平时在外头呼风唤雨，自然不是什么人问这种问题都会答的。
    一般人、不是一个阶级的也没人敢跟他面前打听他的私事。
    季家早就落魄了，年轻一辈儿的谁还知道以前b市有个季家啊，季烨熙在王泽昊的眼中自然是那种“一般人”。
    不过季烨熙现在坐在程老夫人旁边，跟老夫人坐一张沙发上，地位就显然很不一样。
    其次他问这话的语气、谈吐气质都太自然了，自然到就像是个阶级能跟他们平起平坐的朋友一样，不卑不亢，让人完全听不出丝毫越矩。
    王泽昊硬生生地没觉出他问这个有什么不对，从善如流地回答：“是啊，在家里待着招人烦，我这不就出来跟程哥混，咱也见见世面。”
    季烨熙：“哦哦哦。”
    很好很好，那按照书中的剧情，王少你很快就要碰到你生命中的top1了啊！
    季烨熙八卦之魂再次被点燃。
    坐在他旁边的程老夫人知道王泽昊这小孩儿不坏，就是有点皮，听了这话不禁被逗笑了：“你这孩子。”
    “是真的奶奶，我算是看明白了，远香近臭！这不我跟老程在外地待几天，我妈昨天就打电话偷偷告诉我我爸他都开始念叨我了。”
    程奶奶笑道：“瞧你这话说的，自己家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是惦记着的。”
    “这我也知道……唉奶奶，您那花儿是什么啊，以前来好像没见过，看得还挺漂亮。”王泽昊本来被季烨熙的笑容晃了眼，他是个花花公子，看见美丽的事物就会下意识地想要追逐，便不禁往季烨熙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然后就注意到他身后面有个盆栽，枝丫儿弯弯的，姜黄色的大片花朵挂在上面，看上去像空中悬挂的一轮新月，皎洁生辉，把前面的季烨熙衬得愈发出尘脱俗。
    就跟天上的仙人下凡似的。
    ……他就说这人怎么能突然变成这样！
    原来是那盆花给衬的！
    王泽昊这么一问，季烨熙也回头看见了那盆花。
    “这个应该叫四季金银花树？”他不确定地出声，向程老太太做出询问。
    老太太是爱花之人，也喜欢懂花的人，见季烨熙能一眼叫出这盆栽的名字，不由对他更加喜欢。
    “是，小熙说的没错。”
    三个人随即围绕这盆花展开了讨论。
    倒是从坐在这里就一言不发的程景臻像是被冷落了一样，自己一个人干巴巴地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须臾过后，程老太太说：“你看我忘了正事。小昊子晚上想吃什么，奶奶这就安排人去给你们做。小熙也留下来吃晚饭吧。”
    已经蹭了一顿海鲜大餐了，季烨熙可不好意思再留下吃晚饭。
    更何况男主还在这儿呢，人刚回b市就风尘仆仆地跑过来看奶奶，估计也挺不想在这里看见自己的，季烨熙识相，连忙推拒道：“不了奶奶，我晚上还有事儿……唉！这都快四点了，我也该往回走了！”
    程奶奶还想留他，但一想到他已经决心跟程景臻离婚，也怕两个孩子坐在一起会尴尬，就问他：“那小熙你现在住哪里？住的地方好不好，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奶奶。”季烨熙连忙客气地摆手，“我现在住酒店，离这儿也不远，再说我自己开车来的，不用送。”
    说完这些，他的视线终于再一次落到了程景臻身上。
    欲言又止。
    已经闷声喝了四五杯茶的程景臻眉毛一挑，心道终于装不下去了吧，他伸直长腿站了起来，跟他程老夫人说：“我送他，放心吧奶奶。”
    说罢，他做了个手势，让季烨熙跟他一起出门。
    跟程老夫人告了别，季烨熙走在前面。
    本来离婚这么大的事儿是需要双方父母出面的。
    但那是正常人的婚姻。
    原主跟程景臻之间的关系怎么看都不属于正常的范围以内。
    再说程老夫人已经在他们的婚姻上面操碎了心，季烨熙实在不忍心再把她搅和进来。
    ……跟龙傲天男主谈判的事，他一个人也能做好！
    季烨熙率先迈步走出了暖房，程景臻紧随其后，刚要推门，一回头就见王泽昊竟然跟在自己身后面，看样子也要跟着出来！
    “……你要做什么？”不知道怎么，一想到刚刚王泽昊看季烨熙看傻了，后面又屁颠屁颠跟人聊天的样子，程景臻就突然有点不爽。
    以前骂季烨熙骂的最欢的不就是他么。
    怎么人换了个造型，变好看了，他这阵营就变了。
    “啊？……我……”王泽昊被他问的也是一愣。
    刚刚季烨熙和程景臻都起身了，他脑子一懵也跟着起来了。
    ……是了，一定是干助理干习惯了，人俩明显是要单独说事儿，他跟着起来干嘛！
    王泽昊一愣过后就转身回去继续陪程奶奶说话儿。
    透过透明的玻璃望着那一前一后的两个修长的背影，他突然有点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季烨熙要跟程景臻说什么。
    是真的要离婚了么？
    走在花房通往车库的石子小路上，程景臻率先说：“离婚协议我已经叫人拟定了，弄好就给你送去。”
    “好！”季烨熙说。
    程景臻的目光稳稳当当地落在季烨熙身上，打量着这个穿着休闲服的青年。
    他的笑容、姿态再配上这样的穿搭看起来就像是个活泼好动的阳光大男孩，竟然丝毫看不见过去的影子。
    “你现在住哪个酒店？”程景臻又问。
    季烨熙却只说：“合同弄好了您电话通知我一声就成，要是没什么问题咱俩就直接去办离婚？”
    “……”程景臻一噎，青年眼中的光芒不似作伪，他自认看人很准，这回更加倾向于，对方是真的打算离婚。
    不是自己去找他谈各种条件，让青年签署离婚协议。
    而是青年主动找上他，像什么都已经如昨日云烟不可追忆一样，什么都放下了，要离婚。
    ……这前后的差异……未免也太大了些。
    但一怔过后程景臻又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想这些是做什么，青年主动提出离婚，那不是皆大欢喜，管他理由是什么？
    他应了一声：“嗯。”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停车场。
    程家豪车无数，程奶奶低调，但停车场中也没有百万以下的车。
    这些停放的车绝大部分都是专门用来给保姆管家等人出门采买东西、办事准备的。
    可是今天，就在这些豪车中，还摆放着一辆不起眼的小轿车……什么牌子的程景臻干脆叫不出，只知道最高配也许也就只有十几万……
    简直跟这个车库都格格不入。
    季烨熙打开车锁后，一脸淡定地拉开了小轿车的车门。
    “……”
    程景臻见了，心里突然不大舒服：“那栋宅子你可以先住着。”
    他记得单独安置季烨熙的宅子里也有几辆还算不错的车，跑车越野都有，钥匙都在季烨熙那里。
    季烨熙放着好车不开，开这种车是什么意思？
    季烨熙没去体会程大少这话的含义，他急于表明自己想离婚放男主自由的决心，直接回绝：“哈哈哈没事，签订离婚协议前我最好还是出去住，方便您那边划分财产。”
    程景臻：“……嗯。”
    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是他鲜少为外人着想。
    一般来说，也没人敢拒绝他的好意。
    不过此时的季烨熙也没有去认真感受男主的各种心思就是了。
    原主有揣摩男主的习惯，他可没有。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既然已经见到男主了，那就赶紧的，把忠心都表明了，然后快快乐乐地谈条件。
    季烨熙站在自己的破车旁边，说：“离婚后我也不会跟任何说这两年咱俩的事，我会遵守各项约定，程总放心，我以后都不会打扰您。”
    “嗯。”程景臻又淡淡地应了一句。
    青年今天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这种会遵守约定的懂事在他这里已经不是那么令人震惊了。
    但他表现的这么淡然，季烨熙反而是不会了。
    ……依照男主对原主的厌烦程度，自己说不会再打扰，男主他不说激动得痛哭流涕，也应该给自己一个好脸色了吧？怎么还是这么冷漠？？
    对方这态度不回暖，让他接下来可怎么往下谈！
    季烨熙站在原地纠结，程景臻也不催他。
    但见青年一副有话要说，又憋得直纠结的模样，他心情突然又稍稍轻快了下来。
    ——果然，前面都是铺垫。
    说什么不会威胁自己，不会打扰自己，其实都是权宜之计。
    季烨熙以前也不是没跟自己使过这种套路，什么离婚后我也会守口如瓶，不会纠缠你，最后不还都是闹到他爷爷奶奶那里，哭着喊着不离婚？
    怎么这次他竟然就信了？
    是因为对方营造了太多放下了的假象？还是因为他现在这样的造型，让人下意识地觉得他不会撒谎……
    不，也不是真的信了，王泽昊那种天生一根筋的人也许会信，他可是一直保持警惕的！
    只是刚刚……季烨熙的眼神，看上去太像，几近骗过了他罢了。
    程景臻自嘲地扬了扬嘴角，说：“还有什么事，就一起说了吧。”
    “是还有一件事。”季烨熙眼睛不自在地向周围看了看，有点忸怩。
    “说。”
    “那个……就是……”
    “什么？”
    “赡养费，能多给点吗？”
    “……”
    微微上扬的嘴角回落，程景臻的表情又变得如冰封一样沉寂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