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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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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葵葵咬牙切齿的顿在火边,独自怨了一阵。良久抬头,才发现玉衡仙君与那老东西依然端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瞅着自己。
    “你瞧,这会儿知道已是晚了,早去干嘛了?身为小妖,还得虚心上进。”
    月老的脚不晓得何时挪到了桌上,荡着荡着还一边捋着胡子,说得是云淡风清。
    他呷了一口茶又道:“我们家玉衡不是寻常的仙,从不将他的这些东西随意分享于人,也不晓得为何会允了你。可教……也教了,你就该一门心思的悟在这上头方不辜负他一番美意,可你瞧瞧,你一糊涂,连带着让他的好意也成了笑话。”
    月老滚了滚眼珠,老头这番话说得可是难得的义正言辞,当真把毛团给唬住了。
    它心里本就憋得厉害,苦练数日,头一遭才晓得自己已寻着了修仙的门路,下一秒又被告知为着自己的糊涂,机会转眼就擦肩而过……
    这说不出的苦着实是给它填堵啊!
    “仙……仙君。”
    再怎么心诀是领受了的,对着仙君这张温雅的笑脸,葵葵终究觉得有些惭愧,咬着嘴巴嘟嚷了几声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瞧着它沮丧的样子,玉衡反倒有些过意不去。
    搁下折扇,玉衡朝毛团招了招手,笑道:“哪里就那么紧要,你来,先喝杯温水暖暖,我再与你细说。”
    葵葵略略的迟疑了一下,还是一扭身,几个骨碌滚过来,往仙君身旁的桌上爬上了去。
    老头子在一边耸了耸眉头,“你倒不计较,这折损的仙缘记谁头上?”
    葵葵凑在玉衡的手边喝着水,耳朵却分明张得大大的听着月老儿说话。
    它扭头看了看老东西,虽不是正经八百却也看不出是在玩笑,因而急急的问道:“怎么……还……还要折仙缘这个东西?”
    老头儿颠着胡须冷哼了一声,“天庭的规矩多得你这只短耳朵兔数都数不清,你哪晓得这其中的厉害。”
    玉衡轻咳了几声,示意老头儿不要再说下去了,哪晓得老头只是白了他一眼,又道:“莫非你以为仙君教也就教了,成不成只是你个人的事了?还有玉衡……此事可轻可重,它糊涂,你也跟着迷糊……可见你着实是大意!大意了。你叫这满庭的人,可不又要见你的笑话了……”
    葵葵低下头,不敢再吭声。它隐约觉得,大概是自己连累仙君在其他仙撩面前丢了颜面?
    “难道我那么一闪,天上的雷公也晓得了?”它暗自嘀咕着,“可心诀的事……明明只有仙君知,我知……麻姑?她……也是知道的。”
    “可她不是向着仙君的吗?”
    葵葵心里思忖着边甩了甩毛,一抬眼正撞上月老拿钉子般坚固的眼神看着它,深吸了口气,葵葵一咬牙,道:“成不成当然算我的事,我生来便笨,与仙君无关,可仙君既唤你作叔叔,你就该帮着他的嘛?”
    葵葵本就没甚底气,实在是不忍看仙君被训,仙君风姿绰绰的样子哪里能被这么一糟老头子叨叨,想必他很是不喜欢的。
    “月叔勿忧心,什么笑话,无非是说我传的头一个弟子化形之时错了机缘,下次……成了便是了。”
    玉衡仙君温声温气不紧不慢的试图解释,可不解释还好,这一说反倒吓住了满屋子的人,炸了窝似的乱套了。
    “弟子化形?”
    “弟子化形?”
    “弟子化形?”
    老的,小的,女的,三个不约而同的惊叫出声来,连毛团也不晓得自己何时成了玉衡仙君的关门弟子。
    “你……你说个明白,怎么的,当真要收这兔子了?好歹也要挑个长相水灵,脑子利落点的吧……啧啧……这……是什么眼神……”
    月老一蹬脚,没留神给他的红线忘了扯,难不成这小子着急,自己随意就给绑了?
    “胡乱收妖乃大忌,仙君本是带罪,更要慎重才好。”
    麻姑也急瞪了眼,打她眼皮底下溜过的事,怎么分毫知觉都没有?
    当初仙君授意她吩咐毛团诸多修炼之事,她权当是仙君积善纳福,赎罪之举。陪在仙君身边数百年,从不曾见有什么弟子入门之事……
    毛团的头摆得跟拨浪鼓似的,它比谁都更迷茫……不,是惊!喜!
    小心肝藏在湿漉漉的皮毛里乐得直哆嗦,不管怎么讲,不管这是仙君突来的兴致还是一时兴起,这话,这名头,它都爱听。
    满眼的星星在它面前泼洒,葵葵快乐得迷失了方向,只满嘴嘟嚷着:“仙君……仙君……仙君当真……”
    满屋子一时开了锅,大家伙都各顾各的心情,一个个只管向仙君求个正解。
    玉衡见不得这乱像,撑着胳膊揉着太阳穴,手指在桌上笃笃的敲了几声,朗声道:“它既有心向上,我成全它亦是一桩美事,况且我与这兔子着实是有几分缘分,又有何不可?”
    毛团怔怔的看着他,感激得鼻涕眼泪顿时横飞,嗫嚅道:“仙君……仙君,是葵葵不好,若还有下次机会,任它天打雷劈我都不会再挪动半分了。”
    月老一激动原本已站起身来说话,见玉衡态度依然寡淡,不以为意,这兔子在玉衡面前说起话来又着实乖巧,他晓得再说也改变不了玉衡打定的主意了。
    端着茶杯复又坐下,老头耸着眉道:“你当真允了这事,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你若真心要助它,也该正儿八经的收吧。不与麻姑支会一声就罢了,连我面前你都不舍的开口多一句,先前我已探到这雷声有些不同寻常,若早晓得有这么个事,大约就能提醒你一句了。”
    玉衡摇头暗笑,若早有这心思,毛团就不会错过今日的良机了。原是……他忘了。七七四十九……埋头啃几本书,再批几回公文,一眨眼就过。
    他没想到,麻姑竟没特意提醒毛团有天劫雷这么个事,自然,兴许麻姑也和自己一样,以为毛团自己是晓得的。
    它既那么热衷于修仙……竟连这个……玉衡又摆了摆头,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何要随口说出收徒一事,他抬眼看了看一脸不知所谓迷茫着,又异常兴奋的毛团,莫名的“嗳”了一声。
    沉默了良久的麻姑从里屋端了个盘子出来,重重的往桌上一扔,惊得另外三个不约而同的看向她。麻姑的脸一如既往的僵硬,但这次显见得带了些隐隐的煞气。
    “仙君终归是唐突了,天下万物,不是随便抓一个就有仙缘的。即便硬教了,成不了的还是成不了。”她摆开小碟,边分着盘里的花糕,边似自言自语般的一番念叨。
    “人家倒以为玉衡仙君下界愈发不济,竟连□□个小妖化形成仙这等个小事都做不来了,天宫里多少无聊掰扯打发时间的闲人,统统都瞪大了眼等着呢。到时候再给你套上个‘随意施教,混沌无为’的名头,仙君可是忘了这闲言碎语的厉害了么。”麻姑板着身子剜了毛团一眼,继续磕道。
    玉衡淡然的取了块帕子搭在了毛团身上,道:“此事另当一说,我既收了葵葵,便有诚意也有信心教好它,旁的,你也不用再多虑,总不见得错一次,便处处都错的。”
    月叔喜夸张,麻姑好谨慎,他却以为无甚紧要,无非是被人说几句自己道行浅薄却喜好张扬外露,教化不成还误人仙道……最后,落得……
    对于自己现下的情形,他亦不认为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了。玉衡自幼长在天宫,娇惯宠溺是长久以来都不曾更改过的,如今……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坏的境地。
    毛团听着听着就下意识的往仙君的手边挪了过去,麻姑是来者不善。
    偌大一个天庭,难道各仙家都张着耳朵等着打听别人家的事吗?神仙哪有那么闲的,麻姑……她分明就是借此挤兑我。
    毛团偷偷的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它才不要一直被这个冷面仙姑架住,活活冻死,它与仙君……是有缘分的。
    “方才,连仙君都承认了。你以为凭谁都能从天上掉下来的物什里遇上个倜傥的仙君公子的么。”毛团在心里默默的嘀咕了一阵,下一秒就抬起了头,骨碌转了一圈眼珠,呆呆的盯着玉衡仙君弱弱的道:“仙君……我以后当真就成你的弟子了吧?”
    不成也是要成了,即便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但说出来的话怎好收回。
    玉衡抚了抚额,温言道,“我几时诳过一只兔子。”说罢,自己也笑着挑起了眉梢。
    毛团的心就跟抹了初春的蜜一般,一瞬间甜得化不开了,它咧开了嘴,有些结巴道:“不过……就是……就是……”
    玉衡将麻姑才分好的花糕挪了一碟到葵葵面前,应道:“多时不见,葵葵倒显得生疏了,还有什么,你说就是。”
    仙君抬头看了它一眼,毛团竟没来由的红了脸,羞赧的低着头怯怯的道:“我先前寻的土坡是此地最好做窝的土质,现下……没了,不晓得要往哪里再去凿窝……若……若……”
    它本想说,“若要另外再择地,恐怕就不能再这么近的伴着仙君,作为徒弟供仙君召唤了。”
    但它嚅动着嘴巴,终究不大好意思说出口来,徒弟……这个事,它连想都没敢想过,猛的砸来一个惊喜难以适应不说,乍一这么自称,也显得有些……不大自在。
    “不用再寻了,本仙君的欲归居大得很,你看,也不是先前的一间小茅屋了,这还得多谢麻姑费了心力逐一添置,也算成了个院落。挪出个地方来养只小兔子,是不成问题的。”
    没等毛团支吾出个结果,玉衡挂着满脸的笑随口一句就替葵葵想了个周全。恰好他一眼扫过去看到麻姑那张比往日更难看数倍的脸,仙君打心底的觉得无限畅爽。
    葵葵自然又喜不自禁了,被雷追着劈给受的惊吓顿时抛到了爪哇国外,再加上此时周身已经暖和,略去那丑不拉几烧得焦黑的毛不管,一想到日后可与仙君常伴,万事皆好,眼前浑然一片明媚春光。
    老头儿吃着花糕在一旁冷眼听了一阵,待他把面前的一盘子都消灭尽,一抹胡子道:“事已至此,有个名头总比没有的强,也算得上你悉心悟道,积德积福之举了。只是往后你们有了师徒之缘,彼此……”
    老头本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便成了:“倔师傅养个笨徒弟,如此一想,倒也贴切。”
    玉衡笑着又给他添了一回茶,“还是多谢月叔指点了,我虽不以为有何不妥,但到底是被冤枉才下来的,若再莫名背一次冤枉,难免又是给侄儿平添了烦恼,说不定还会连累葵葵也说不定。”
    “如此说来,短耳兔,你是否要谢我一谢?若不是我提醒,兴许你这徒弟还不能认上这师傅呢。”老东西说罢将毛团身前的小碟也挪过来,在里头拣一块吃了,笑道。
    虽然这老头说话挺招它烦的,但仔细一想,似乎也是这么一回事,比起麻姑,它对月老头儿还是没那么讨厌。因而毛团咧开了嘴,甜甜的叫了声:“月叔,葵葵多谢您了。”
    老头皱了皱眉头,“玉衡唤我叔,他是你师父,如何你也跟着叫我叔叔,除非……唔……按说,只有玉衡的媳妇以后才能这么叫。”
    毛团瞬间汗毛尽竖,这……这是个什么意思……老头是说……
    “月叔是逗你玩呢。”玉衡张嘴忍不住大笑起来,“你急个什么,莫说你还是只兔子,即便成了人形也还只是个小孩,本仙君不好这口的。”
    葵葵当场傻掉的模样着实比较显眼,呼哧呼哧的吐着舌头,两眼上翻滚着白,两只小爪提在胸前一副不知所措。
    再看老头,他抖着胡子更是笑得“花枝乱颤”,顿了一顿,老头捻掉手心的沫子,才接着笑道:“好吧,你个小东西笨了笨了些,倒挺好玩,放心,天劫雷会再来,往后,我这个好事的老头也顺带看顾你一些吧,可好?”
    毛团这才幡然醒悟,个老东西……
    自然,它还是乖巧的,顺着老头的话乐道:“葵葵必定会虚心求道,不负师父和……月……月叔的美意。”
    怎么办?辈分这东西,实在不是一只没念过书的兔子的长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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