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TA怎么这样
叶昔逃了。
今晚这里妖气冲天,当然要快跑。
不停歇,很狼狈,跑得心跳快要爆掉。
“叶昔!”
顾远征平静地喊她,挺直的脊背更显得他从容不迫。他声音不大,但足够在走廊上回荡,一遍一遍地叩响,想敲开她的心,“我是认真的!”
呼吸一滞,但她没有停下脚步。
一口气冲进电梯里,叶昔惶然回头,生怕他追了上来。
顾远征没有。他依旧站在走廊那端的灯下,不曾挪动丝毫。
昏暗的走廊让视线变得集中,照得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光线将他的轮廓打亮,落在他高低起伏的眉骨、鼻尖、唇峰,洒下一小片一小片阴影,那里隐藏着他的眼,他的呼吸,和他见不得光的心思。
他向她低低地抬起手,仿佛有一条发着淡蓝色微光的线从指尖生出,如烟雾如丝缎,蜿蜒而来,想与她相连。
“别走。”
她看到他无声地说。
叶昔向前跨了一步,颤抖着按下关门键。
电梯门合上,把顾远征越压越小,将他最后欲说还休的全部话语,关在了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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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再一次开门,叶昔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夜更凉,也更黑,她跑得大汗淋漓,大脑一片空白。
忙不迭地去拉车门,一只健壮的男人手臂突然捏住了她的手腕。
叶昔惊慌失措地大喊:“救命...”
“嘘...”
另一只大手迅速捂上了她的脸,把她的呼救堵回嘴里。
“怎么了?”
卫师的脸出现在眼前。
叶昔见是他,力气一下子被抽走,腿软着跪倒。
卫师的手又快又稳,单手轻易将她托住,也顾不得生气了,关切道:“你没事吧?谁欺负你了?”
这句话像是扭开了水龙头的阀,叶昔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震惊和慌张,带着哭腔,冲上前抱住了卫师的一只臂膀。
“他、他怎么能这样!”
说罢,“哇”一声不管不顾地哭了。
卫师僵了一僵,毫无心理准备。看她将自己的衣袖哭得润透了,才犹犹豫豫地抬起另一只手,在她的肩上轻柔地拍一拍。
触到她,她只一颤,没有抗拒,反而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紧,怕他推开似的。
心思瞬间活了,动作也灵活起来。他不再尴尬顾虑,手整个按上她的背,顺着她的脊背轻轻安抚,像哄一个小娃娃。
“她怎么能这样。”他顺着她重复,很无奈。
本来,他是生气的。
气她明明自己和元昱你侬我侬,却反而拿他和谢旸那个女人打趣;气元昱送她价值连城的珍贵礼物,气自己却连叶家的老宅子也买不起;气她和他吵架,竟然不顾个人安危,半夜里离家出走,一个人跑了。
要不是有那一枚被她嫌弃的铜钱,他还定不到她的位。
他打算好好凶她的。
可她一上来,就把他抱住了。
她怎么能这样。
太耍赖了。
“咱们回家吗?”
哭声渐稀,卫师低下头小声询问。
叶昔从他手臂上抬起脸,眼线唇膏全哭花了,睫毛膏印在眼睑之下,把眼睛放大了两倍,看起来像一只可怜兮兮的熊猫。
“真丑,”卫师没忍住,笑了,仅剩那一点儿生气的想法也消失殆尽,“咱们快回家吧。”
叶昔哼哼唧唧地跟着他上车。
给她拉开车门,给她扣好安全带,回到驾驶座发动了车子,还要给她找出卸妆巾:“擦一擦吧,夜深了,哥怕鬼。”
叶昔一把夺过他递过去的卸妆湿巾,对着镜子气鼓鼓地卸妆。
很快,一张清丽的脸慢慢展现,是她真实的模样。
比起叶昔平时带妆的高贵典雅,他更欣赏她这种水嫩嫩的样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现在她长大了,脱去稚气,水灵变成了娇柔,其实很美。
可她偏要化成个女强人女精英,气场十足的红唇一开口,分分钟能被她两句话噎死。
而现在,她又回到他最欣赏的模样,就是...可怜了一点。
他开动车子,等她开口。
夜漫漫,路漫漫,好几分钟过去,叶昔才慢吞吞地讲了一句:“我今天,遇到一件特别难过的事儿。”
他发出一句喉咙深处的低音表示他在听,不会走神,不会打断,她可以放心地说。
叶昔吸吸鼻子,反复深呼吸,看来消化这件事情确实很不容易,好半晌,她才再一次开口:“有一个男人,他对我也很好,也教了我很多。我一直很依靠他,信赖他,在我的生命中,他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卫师惊讶地挑起了眉,偷偷看她。
这,在说他?
今天斗嘴对她的伤害这么深?
他顿时心潮澎湃,竖起耳朵,听叶昔一句句地,将下文慢慢讲来。
“我一直把他当家人,当长辈,当学习的目标;他也一直帮助我、爱护我,甚至可以说是惯着我、宠着我。”
“可我今天突然发现,他对我的爱护、帮助都带着颜色,他甚至告诉我,他把我当成性幻想的对象...你知道吗,顾远征刚才在楼上跟我坦白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承认,我对他是有好感的...毕竟他那样优秀的人,谁会不喜欢他呢?”
“可那完全不一样啊!”
“再说了,我和他相处这么久,要真对他有那方面的想法,我早就跟他在一起了,还用等现在吗?”
“唉,虽然他很好,可他那些话一出口,我突然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了。”
“我对他完全没有设防,他却对我有那样的企图,真让人恐惧。”
“我再也不要见他了。”
“哎,你怎么了?”
卫师不自在地拍了拍已经黑透的脸,松了松肩膀,才哑声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自己拿的是小丑剧本而已。”
“啊?”叶昔吐露完心事,整个人都轻松了,以为卫师走神,“你没在听吗?啧,算了。”
卫师没有接茬,问了个更莫名其妙的问题:“叶昔,我昨天睡觉的时候,讲梦话了吗?”
她茫然地摇摇头:“没讲啊。”
卫师轻应了声,不再说话,车里静了。
好久,叶昔终于缓过来,叹出一口悠长的气,惆怅地道:“唉,他怎么这样。”
卫师喉头滚动,咽了口气,听上去比她还惆怅:“唉,她怎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