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能跟在陈星河身边，又如此年轻，肯定是州牧大人培养的亲信。
    他的话，必须如实回答，才能获得州牧大人的支持。
    斟酌一二，阿大健道：“回这位公子，咱家跟赵平并没有任何仇怨。”
    “之所以把他送到先锋营，不过是遵了皇命。”
    “陛下让他去榆关送死，做奴才的只能尽力去办。”
    “陛下要把赵平送到榆关先锋营？”
    赵平挑了一下眉头，“为何？”
    心中却大吃一惊。
    莫非陈玄又听了奸臣的谗言？
    还是说徐天华失宠？
    可不管哪一种，终归是对自己不利。
    必须打听清楚，早做筹谋。
    “这个咱家就不知道了。”
    阿大健摇摇头。
    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听说是田翰林回京之后，陛下才下的命令。”
    原来是他！
    赵平把田易的名字记在了他的小本本上。
    这货抢走自己的掌柜的不说，还向陛下告他的状，典型的小人。
    先防着。
    等以后有机会弄他一弄。
    赵平又问，“徐酒官呢？他不是也回京了吗？难道没有见到陛下？”
    “这个咱家不知。”
    阿大健再次摇头，“咱家离开长安之时，并未听闻徐酒官回京的消息。”
    这些都是宫中的秘事，不能跟外臣说太多。
    阿大健岔开话题，继续追问陈星河，“州牧大人，赵平究竟如何处置的？”
    “你给咱家一个准信，咱家还等着回皇宫复命呢。”
    “他就是赵平赵先生。”
    陈星河指着赵平，沉声道。
    “啊？！”
    阿大健呆滞住了。
    不过他的脑子转动的非常快。
    首先是州府这边，赵平造反，陈星河竟然还能跟他一起出现在自己面前。
    很有可能是赵平造反成功了。
    青州已经易主。
    其次，京城那边。
    徐天华最为得宠，惹来百官记恨。
    但却因为玷污了陛下的女人，被贬到了云安县。
    被玷污女人身边伺候的丫鬟被赶到了洗衣坊，阿大健就是从她们的口中得知这件事情的。
    西坪村就隶属于云安县的管辖范畴。
    赵平就是西坪村的人。
    他提到徐天华，应该是想借势压人。
    足见两人关系匪浅。
    说不定已经联合在一起，谋划造反之事。
    田易把赵平推出去送死，也是在打压徐天华。
    这是上层的博弈。
    他一个小小的太监，还不足以窥得全貌。
    只能猜个大概。
    最后，太监这边。
    怪不得李延没有派他的亲信过来传旨，反而派了自己这么一个干粗活的小太监。
    他这是舍不得亲信，让自己来送死啊。
    亏得自己还以为得到了上面的重用，把李延的十八辈祖宗都感谢了一番。
    老奸巨猾的浑蛋。
    咱家这次若能活命，一定跟你不死不休。
    阿大健在心中暗暗发狠。
    捋清楚局面之后，他没再迟疑，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冲着赵平磕头求饶，“赵先生，奴才只是宫中的一个小太监，被人拎出来送死的，真没有得罪你的心思。”
    “求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奴才不死。”
    “奴才虽然是个废人，但洗衣做饭都很拿手，还能干一些粗活笨活。”
    “以后奴才就跟着先生，先生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阿大健的求生欲非常强。
    他对现状认知的也非常清楚。
    皇宫当中，奸臣得道，收受贿赂，搞的乌烟瘴气。
    下方，民怨沸腾，流民四起，土匪当道。
    已经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尤其豫州，连朝廷拨下去的赈灾钱粮都敢打劫，胆大包天，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中。
    青州又已经沦陷，成为赵平的囊中之物。
    天下已经乱了。
    再捉拿赵平充当先锋营，去镇守榆关。
    先不说能不能拿得到。
    就算赵平真的去了，他回宫领赏，能欢喜几时都未可知。
    还不如趁着眼下的机会，投靠赵平。
    保命要紧。
    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阿大健深知，活着才有希望。
    “你要跟着我？”
    赵平玩味的笑了。
    “赵先生，像这种两面三刀之人留着他干什么？直接砍了脑袋就行。”
    陈星河在一旁提醒道：“我是皇叔，随便找了个理由砍了他，陛下也不会说什么。”
    阿大健把脑袋磕的砰砰响。
    “奴才愿意跟着赵先生，只求赵先生不要杀了奴才。”
    “真的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赵平又问。
    “真的。”
    阿大健保证道：“只要先生不杀我，我以后就是先生的人，为先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那你帮我杀了陈玄。”
    赵平说。
    “啊？”
    阿大健猛的抬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一旁的陈星河也是不敢置信的盯着赵平，手不自主的放在了刀柄上。
    倒是跟在后面的木尚武，听到这话，嘴角弯起了弧度。
    这小子，真的是越来越对自己脾气了。
    可惜他不愿意来军营。
    否则给他个副指挥司，两人一起带兵打仗，喝酒聊天，想想就非常惬意。
    不对啊，我不是有闺女吗？
    要不把闺女嫁给他，让他成为我的姑爷？
    对，就这么干。
    一旦赵平成了自己的姑爷，就算他不进军营当中，也算是自己的势力。
    自己这边真需要他帮忙，让女儿吹一下枕边风，难道他还能坐视不理？
    哈哈哈，聪明如我。
    等把土匪剿灭完，就要给女儿写信，把她的婚事给安排上。
    至于杀了皇帝。
    也不过是赵平随便说说，吓唬一下那个小太监而已。
    以赵平的忠心，又岂能真的去刺杀皇帝。
    真若刺杀，以他的城府，也不可能大张旗鼓的说出来。
    “敢不敢？”
    赵平追问。
    “我，我……”
    阿大健快哭了。
    刺杀皇帝，这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行了，我知道你不敢。”
    赵平淡漠道：“只是考验你一下而已。”
    “连我提的第一个要求都做不到，你暂时还不配跟着我。”
    “把圣旨给我吧。”
    “是。”
    阿大健不敢反抗，乖乖的把圣旨拿了出来。
    赵平直接接过，查阅。
    看的陈星河眼睛直抽抽。
    这是真没有把皇帝放在眼中啊。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毕竟他本人也不怎么把皇帝放在眼中。
    那是他看着长大的侄子。
    圣旨写的非常简单，就是责怪赵平不务正业，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等等之类的，贬的一文不值。
    然后就是削掉官职，发配到先锋营，去镇守榆关。
    言简意赅，却充分显示了皇帝陛下对赵平的嫌弃之情。
    赵平把圣旨还给了阿大健。
    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留着圣旨，待在州府，没有我的允许，哪里也不能去。”
    “等我用到你的时候，我会派人来接你。”
    “当然，你现在可以反悔，大不了脑袋掉了，留下碗口大的一个疤痕。”
    “不反悔，绝不反悔。”
    阿大健再次磕头表态。
    能活着就好。
    反什么悔啊。
    “你从来没有见过我。”
    赵平又提醒道。
    “是，奴才传旨迷了方向，连云安县都没有找到，哪里见到过先生？”
    阿大健非常配合。
    赵平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更走出小院，陈星河就忍不住问，“赵先生，你何故不杀了他呢？”
    “这个阿大健摆明了就是两面三刀之人。”
    “眼下想要活命，才是你说什么他听什么，倘若离开州府，指不定就把你出卖了。”
    “哈哈哈，那就把他送到一个不敢出卖的地方。”
    赵平笑着说：“比如京城。”
    “这次来传旨，很明显是受到上面奸佞小臣争斗的波及，来当个替死鬼。”
    “他能活着回京，就代表着站在我这边了。”
    “若是出卖我，恐怕刚抵达京城，他就没命了。”
    陈星河似懂非懂的点头。
    但木尚武的眼睛却露出了精芒。
    暗暗竖起大拇指。
    先生的计策真是太高明了。
    利用阿大健的怕死，把他送到人人都想让他送死的地方。
    阿大健要活命，肯定不会偏向要置他于死地的那些人，肯定会选择站在赵平这边。
    不动声色，就在京城安插了一枚棋子。
    虽然棋子的身份地位太过弱小，但那里可是京城，即便再小的人，只要一心想做什么，也能造成大乱子。
    赵平这一手玩的，让木尚武更加佩服他了。
    不行，不能再等了。
    现在就回军营给巧巧写信，让她抓紧嫁给赵平。